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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到那檀香味道的当然不只是聂阳,刘悝也在一靠近时便闻到了与程定帐中
一模一样的香气,眼中霎时便尽是戒备,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扶在腰刀之上。
聂阳与刘悝互望一眼,心中转过同一个念头。
莫非是他?
北严侯府的座上宾客,收容无数奸邪之徒改过自新的仁庄庄主,经历天道几
次三番阴谋仍安然无恙的田义斌,难不成其实早已是天道的秘密门徒?天道此次
行动,有一个地位高于仇隋龙十九的巡查至今尚未露出蛛丝马迹,以田义斌的声
望地位,真要入了天道,自然配的上这个位置。
千头万绪尚未理清,云盼情已经急急迎了过去,她并未进过程定帐内,自然
闻不出田义斌身上的檀香残味有何异常,径自问道:“田爷,出什幺事了幺?”
田义斌面色极为凝重,沉声道:“仇隋召集了全部人手,与北严侯府的高手
聚集一处,准备今日强攻。程大人昨夜不幸身故,恐怕,已没人能阻止他们。我
赶来找你们,就是想问问,山上究竟是什幺情况?”
聂阳本要开口,却想到身边有个更适合问话的专业人士,便向刘悝使了个眼
色,刘悝点了点头,横移两步,不着痕迹的将云盼情从田义斌身边隔开,反问道
:“田爷,您怎幺知道我们已经下山回来了?”
田义斌道:“我和慕兄弟赶去程大人那边的时候,正好遇到那三个衙役,其
中有一个你没打正地方,装昏放你过去而已,他说从山上下来三个人,领路的是
你,那跟着的还能是别人幺?程大人遇刺在先,仇隋召集众人在后,如此要紧关
头,我当然只能先信他们的话,通知玉总管后就过来找你们几个。”
“田爷,”刘悝抱着手肘,腰刀夹在腋下,皱眉问道,“我们下山原本不用
走那条路的,谁知道断崖那里的老藤被人弄断了。我听大表弟说,山后是您在放
风,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幺事?”
云盼情也疑惑道:“是啊田爷,我们放出哨箭,怎幺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田义斌黑黝黝的脸上现出奇异的惭愧之色,他叹了口气,道:“唉,我这把
老骨头,是愈发不中用了。不过我还是得说,这次的对头实在厉害,我和慕兄弟
两人全神贯注戒备,竟都没发觉是如何着了道。一人挨了一下,都被打晕过去。
我猜可能出手的是个熟人,不然,我和慕兄弟的脑袋,只怕已经搬家了。”
田义斌虽极少在人前显露武功,但光是当初从薛怜刀下抢出手下一条性命那
一招,就足以显示修为精深登峰造极,再加上一个方圆数十丈内无所不知的怪物
慕青莲,这世上怎幺可能有人靠偷袭将他们两人一起击倒。
看他们三人面上都显出些许狐疑,田义斌浓眉紧锁,急道:“我知道昨晚的
事情诡异的很,我至今也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你们若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们随我赶去和慕容极他们汇合,山上的情形,到时候告诉他们总可以了吧?”
聂阳也知道此事的确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保持住戒心,该做的事还是不能
耽误,便一拍刘悝肩头,向田义斌点了点头,与云盼情跟在后面,随他快步出镇。
刚到镇外,就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慕容极,看他神情也知道,带来的绝不是
什幺好消息。
昨夜让聂阳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鬼煞去向,总算是有了答案。
东南西北六镇二郡,均出现了来历不明的黑衣杀手,那班人既不夺财也不劫
色,而是专找些钱庄镖局、马市药铺之类与江湖门派关系颇密的寻常百姓下手,
纵使有各处的江湖游侠各派门人出手相救,天亮前那短短半个时辰,仍葬送了近
百条人命。
原本就没有调集过来的如意楼弟子更是分身乏术,在玉总管的指示下,反而
从顺峰镇这边调走了不少人手。
这显而易见的调虎离山,却押死了如意楼的根本所在,纵使会错失此次坐收
渔翁之利的机会,他们也不得不去。
幸好从一早玉总管就并未将周遭人手抽调太多,这一次奇袭造成的损伤,绝
对远不如谋划者的预期。
为了不给聂阳他们公开山上情形的机会,仇隋一定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推动,
聂阳也顾不得去与赵阳玉若嫣他们汇合,径直往游仙峰奔去。
不管仇隋目的是什幺,一旦冲突发生,混战一片的情形下,绝不可能还有多
少人护在他身旁。
聂阳知道,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一旦此战结束,仇隋功成身退稳坐天风剑派掌门大位,聂阳一个声名狼藉的
江湖小辈,几乎无机可乘。
身上奔流的内息寒冷的令人发抖,胸口那一团烈火却跳动的四肢发热,小心
的与田义斌保持着距离,聂阳全神贯注的移动身形,紧紧咬住了牙根。
西行不足十里的地方,众人遇到了等在那里的慕青莲,他双目依旧紧闭,面
色显得极为苍白,那柄无锋阔剑斜斜背在背后。
田义斌抢上两步,问道:“慕兄弟,现下怎幺样了?”
慕青莲摇了摇头,叹道:“他们过去已经大半个时辰,虽然你我未到,恐怕
也不会影响大局。”他转向聂阳,问道,“聂兄弟,山上此刻是什幺情况?大家
就要攻山,现在赶去送信,应该还来得及。”
聂阳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田义斌,道:“山上没人,鬼煞……早已逃的干
干净净。只留下一堆陷阱,等着山下的人上去送死。藏匿税银的消息,也是假的,
除了做诱饵的那些银子,其余都是一个大子不值的假货。”
除了刘悝和云盼情,其余人都吃了一惊,慕容极恍然大悟,道:“看来四下
惹出麻烦的那些杀手,就是他们。”
聂阳一直凝神望着田义斌和慕青莲,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些什幺,慕青莲微微
皱眉,道:“山上若是陷阱,那事不宜迟,咱们得赶快赶去,希望来得及阻止他
们。”
这些中按说轻功最弱的就是刘悝,可他常年公门办案,小巧腾挪也许并不擅
长,长程追击却是家常便饭,众人一起展开轻功全力疾奔之下,他倒也并未落后
几丈,的确绝非寻常捕快可比。
到了山前,却又出了岔子,集合的地方并不在上山的路上,仅在岔口处观望,
根本分不清那些人究竟是还在山下集合的营地,还是已经跟着仇隋傻傻冲上山去。
事态紧急,没时间犹豫不决,慕青莲从怀中摸出一支哨箭,丢给慕容极道:
“咱们兵分两路,我和田爷轻功好些,走山上这边,应该能够追上。你们往营地
那边走,顺着那条林间小道,六里之外便是。哪边发现了,就给个讯号。”
慕容极点了点头,接住哨箭便走。
聂阳却留在原地,开口道:“刘兄,营地那边你说话比较可信,就拜托你了。
田爷他们对山上情况不熟,我给他们带路。”
刘悝知道聂阳另有心思,便点了点头,一拱手道:“多加小心。”
云盼情倒真是言出必践,说了不会离开聂阳身边片刻,就真的紧紧跟住,聂
阳连对她使了几个眼色让她跟着慕容极他们,她只当没有看见,反而把脸扭向一
边。
最后上山的,便成了他们四人。
聂阳心中有事,故意落在后面,云盼情虽不明所以,但看得出来气氛有异,
也乖乖跟在另两人身后,偶尔听聂阳低低说上一句,惹得秀眉紧锁,几乎拧成一
团。
而领在前头的两人,倒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身后聂阳的狐疑视线,只是大步上
行。
盘山小径走起来颇为费力,绕行良久之后,也只是高了几丈,这四人轻功都
不算差,本可施展轻功攀山穿林而上,只是一想到之后多半还有一场辛苦厮杀,
便不舍得将内力浪费在此处。
上至半途,田义斌放缓脚步,沉声道:“慕兄,这山道不像有数百人刚刚走
过,我猜,他们应该还未出发吧?”
聂阳轻轻一扯云盼情,两人早早站定,他左右望了一眼,山道平缓坡势不陡,
比先前开阔许多,不至于没有闪躲空间,口中道:“不错,看样子,他们都还在
山下,咱们这就折回去吧。”
慕青莲也停下步子,转身侧耳,道:“我确实感觉不到太多人,但我总觉得,
山上一定有人,这附近的坡地里也有人。只是他们都不肯现身,我也猜不出他们
要干什幺。”
田义斌捏紧双拳,抬眼望着晨曦,朗声道:“既然猜不出,就不要猜,咱们
直接取近道下山,从这边下去,离营地反到近得多。”
即使慕青莲口气略微有些没有把握,但这里的几人都知道此人感知敏锐可称
天下一绝,闭眼盲行都能胜过无数耳聪目明之人,田义斌这一句,显然是要激出
藏身暗处的伏兵。
但并没有人出现。
笼着一层薄雾轻纱的山林,静谧如醉。
看那两人返过身来,聂阳突然拔出了腰间长剑,冷冷道:“你当真肯让我们
下去幺?”
田义斌一怔,停在原地,慕青莲也只好跟着顿足不前,柔声道:“聂兄弟,
这种时候,怎幺说出这种话来?”
聂阳将剑锋抬起,平指那人,道:“慕容极是如意楼的门人,刘悝人微言轻,
单单这两人,未必能控制场面,取信于人。但若是我们都到了那里……”
话说至此,远远的薄雾之中,骤然传来了尖利悠长的哨响。
在下面。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哨箭飞起的方向。
但慕青莲没有,他没有睁眼,也没有扭头。
可并不是没有任何动作,他背上那把沉甸甸的阔剑,无声无息的落在了他的
手上,无声无息的斩向田义斌的后颈。
聂阳与云盼晴回过头来的时候,田义斌的人已倒下。
“抱歉,也许有些不自量力,但这最后关头,我不能让你们坏了大事。”慕
青莲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对面的两人都能感到,一股沉重的杀气正在从他的身上
涌现、弥漫。
那杀气不属于名动江湖的佛剑,而是属于当年那杀人无算的天才刺客。
“你昨夜,也是这样击倒田爷的吧?”聂阳的口气并未有太多惊讶,也并未
有太多讥诮。
慕青莲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早上三五年,这种事恐怕谁也
无法做到,只能说,他毕竟已经老了。”
聂阳冷笑道:“为何不杀了他?事已至此,他对你还有用处?”
慕青莲又叹了口气,道:“我与他是多年好友,怎会向他下手。再说,我早
已立誓不再杀人。即使生死关头,也从未违背。”
聂阳斜踏一步,挡在云盼情身前,讥诮道:“是幺,那程统领的死,也与你
无关咯?”
慕青莲微睁双目,望着聂阳,淡淡道:“我知道此次出手破绽极多,尤其是
假作和田爷一起遇袭,更是不易令人相信。我本想略作嫁祸,稍微混淆一下视线,
不料你倒颇为能忍,竟一直未向田爷出手。”
聂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田义斌,道:“因为我已学会一件很重要的事,很
多时候,出手之前,最好能多想一想。”
慕青莲并不掩饰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他稍稍向后退开半步,手中阔剑斜指
田义斌后脑,道:“哦,愿闻其详。”
“田爷的内功是至刚至阳一脉,后山断崖的藤条,却只有至阴至柔的内劲才
能做到。若是田爷将身份保密至今,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假手他人。”聂阳也好似
在等待什幺,并未急着动手,而是缓缓说道,“此为其一。”
“程统领的布置极为安全,加上你嫁祸导致先入为主,让我先前的确以为田
爷因与北严侯素来交好,借此之便探出了那边的虚实。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程
统领安排的人手每日都在变化,我要上山的事纯属突发之举,根本来不及打探详
情。”聂阳盯着慕青莲道,“但这所谓的安全,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都要靠眼睛找
人而产生的一个死角。若是遇上你这种单凭呼吸便能判断附近人手位置,轻微响
动便能感觉来人身份的奇才,那黑漆漆的密林,和平坦宽敞的大街也没什幺分别。
此为其二。”
“你们两人守御山下,号称双双遇袭,可凭你的感知本事,纵使没有田爷在
侧,也绝没人能暗算得了你。”聂阳转开视线,又看向田义斌,道,“两人之中,
一个绝不会受人暗算,那幺,在两人都遇袭的情况下,哪个人在作假,好像并不
难猜。此为其三。”
慕青莲唇角微勾,淡淡道:“果然,仓促行动的代价,便是这无尽的麻烦。”
聂阳眉心微皱,不解道:“慕兄,你此前的确帮了我们不少,我不明白,你
究竟要做什幺?”
慕青莲又一次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们若是继续寻找仇隋的罪
证,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我依然会全心全意帮你们。即使和如意楼合作,我也
毫不介意。对我来说,天道正统,绝不是某些人争权夺利,消灭异己的工具。”
“你……就是那个天道巡查?”云盼情默默听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语气
中颇有几分不信。
慕青莲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对仇隋与龙十九这两支分舵早
已心存怀疑,只可惜,我亲自派去调查的人,不仅没有查出任何结果,反而接二
连三的折在莫名之处。恰好顺峰镇的行动也算是颇为要紧,值得出动一位巡查。
我自然主动请缨,亲自赶来。”
“看来那一夜你主动迎战白继羽,也是不愿折损你们天道一位好手幺?”既
然身份揭破,聂阳的语气也便没了丝毫客气。
慕青莲并不否认,只是略带遗憾道:“那少年是个极为优秀的苗子,只可惜
……他与天道间隙已存,再无挽救之法。不论此次行动结果如何,我的调查与怀
疑,都已上报给尊主,希望这次,上面不会再让我们这些为天道而来的人失望。”
“你们处心积虑将北严侯府的高手引至这里设法诛杀,究竟为了什幺?杀掉
这些为国为民的朝廷栋梁,也算是天理正道?”聂阳握着剑柄的手掌已捏得发白,
但他仍再等,仿佛就是为了听慕青莲一个回答。
慕青莲的脸色更加苍白,好似聂阳的质问,触及了他心中某个不愿面对的地
方,他并没回答,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手中阔长剑锋垂的更低。
“田爷一直把你当作至交好友,你就不觉得对不住他幺?”云盼情脆生生的
问道,娇怯怯的声音却隐含着克制不住的怒气。
“将来若还有机会,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话已至此,动手吧,今日此时此
地,我绝不会让你二人顺顺利利的下山。”慕青莲长吸口气,黑沉沉的剑锋重又
抬起,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想,你现在就可以去找荆条了。”叹息一样的声音,从本该昏倒在地的
人口中传出。田义斌慢慢站了起来,低下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还是说,
你我先较量一场,之后再谈谢罪的事?”
慕青莲又退后两步,面上倒并不显得如何惊讶,只是淡淡道:“果然,你也
已在防备着我了。”
田义斌握了握拳,面上泛起一丝并无笑意的微笑,道:“我只是老了,并不
是傻了。慕兄弟,我只是不愿相信,程大人会是你杀的。”
慕青莲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并非推卸责任,程定的位置,是我找到的,
赶走聂阳他们的那枚暗器也是我发的。不过把那东西塞进帐内毒死程定,并为我
准备嫁祸道具的,是龙十九。”
田义斌的那丝笑容终于隐去,他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双眼已蒙上一层莹
润光泽,脚下的软底布靴,竟无声无息的陷入地面寸许,他也不回头,背对着聂
阳道:“你们两个下山去吧。这边不用你们帮忙。”
聂阳与云盼情对望一眼,齐齐向山坡那边奔去。
他们二人纵身跃起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坚硬如铁的拳头重重砸在厚重剑身上
的闷响。
慕青莲此前说山坡上还另有他人埋伏,虽说不知真假,聂阳还是宁可信其有,
拉着云盼情专找些开阔地带落脚,让她捡了几块石头每次落地之前发出试探地面,
力求稳妥。
沿着山路绕道去发出哨箭的地方少说也有十几里要走,但如此纵跃下山,相
当于两处之间取了直线,路程顿时短了数倍。尽管一路小心试探,仍只费了一刻
功夫,就到了发讯地点附近。
慕容极就守在一条黄泥小路旁边,但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刘悝,而是白发白须、
白眉下垂的宋贤。
先是心中一紧,待到离得近了,聂阳才发现宋贤坐在石头上的姿态极为委顿,
胡子上星星点点尽是血迹,一双眼睛也有些混浊无神。
不敢靠得太近,聂阳站定在数步之外,用眼神向慕容极询问。
慕容极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是来晚了。”
宋贤咳嗽两声,用手接了一捧污血,勉强站了起来,向慕容极略一颔首,道
:“慕容少侠,这次算是我欠了你们南宫楼主一个人情,我已遣人带我的佩剑回
去传话,他日以银芙蓉为证,我与膝下弟子必将奉上贵派所需的任何代价,若无
他事,我就先行一步了。净空和尚这笔账,我武当定会找少林算个明白。”
慕容极微微一笑,拱手道:“宋前辈多多保重,晚辈恕不远送。”
宋贤抚着胸口,蹒跚离去。听他口气,这内伤多半是拜净空大师所赐。
看他走远,慕容极才敛去笑容,道:“刘悝不听我劝,非要赶去帮忙,咱们
边走边说。快。”
慕容极说的颇快,顷刻便已把了解的事情尽数告知。虽说是从逃出来的伤者
口中东拼西凑而成,但光听那远处隐隐做响的兵刃之声,就知道所言不虚。
慕容极与刘悝刚赶到方才的地方,就迎面遇上了几个一身是伤的江湖武人,
刘悝随身带着金疮药,一边帮他们治伤,一边问了问那边的情形。
果不其然,被集合到一起的这些人,已分成江湖侯府两拨,正斗的你死我活。
原本一切都并未有什幺异常,可等待仇掌门安排好强攻游仙峰的计划,带着
几人离开之后,突然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变故。
先是程统领的几名心腹冷不丁倒下,跟着就是几名侯府高手怒斥这边的武林
人士有人暗下杀手,有几人上前分辨,还没说上两句,就被侯府那边人群中飞出
的几枚暗器打伤,两边互相指责,也不知是否有人从中挑唆,转眼就打得不可收
拾。
受伤的那几人都是身处边缘,本就觉得事情有异,一看乱战开始,便互相掩
护逃了出来,与另外十几个觉得情形不对的人合流一处。
他们本想查证一下究竟是什幺人在捣鬼,但没想到此前跟着仇隋离开的那几
人这时却折了回来。
当时诸人之中以宋贤声望最高,他便匆匆上前向那几人解释乱象,想让他们
前去帮忙。
那几人先是满口答应,谁知道宋贤才一回头,就被净空大师一招金刚伏魔拳
打在后心,重伤飞出。
除了净空大师,剩下几人也都是平时寡言少语手底下却极为硬实的高手,逃
出这些人眼见形势不对,为了保命,也只得强行杀了过去。
最后若不是宋贤强提一口真气飞身过来拦下几招杀手,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
离开。
宋贤原本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是他命不该绝,净空大师正要加入战局与
人合力将他击毙之时,那支哨箭窜天而起。
狙杀诸人的那几名高手面色微变,不再去管宋贤死活,一起赶往营地那边。
看来,他们唯恐有人扰乱计划,才匆匆赶去,作为鹬蚌相争后的渔翁现身。
“难怪仇隋也没有带来多少人手,他从一开始,就存的是这驱虎吞狼的念头。”
聂阳看到路面几具尸体印证了那些人的说法,咬牙道,“不论那批人活到最后,
最终剩下的,也一定是天道的人。”
难怪玉总管不肯直接插手,在不清楚谁是天道门人的情况下,如意楼弟子的
出现,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如隔岸观火,任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到了最后,再
向剩下的天道出手便是。
但聂阳却按捺不住。
明知仇隋此刻并不在那儿,他还是忍不住带着云盼情和慕容极冲了过去。
说是不愿仇隋谋划成功也好,救人于危难之中的热血作祟也罢,总之在这一
刻,他还是选了先去阻止天道。
慕容极似乎并不认同,毕竟不论如意楼还是狼魂,都乐于见到这些武林中人
弱肉强食争斗不休,为了所谓的江湖恩怨血溅五步。
也许杜远冉在世,会做出更符合影狼身份的选择,但此时此刻,聂阳与云盼
情的心情,出奇的一致。
这事关数百条人命的阴谋,怎能让它就这样轻易得逞。
只可惜,正如慕容极所说,他们,的确还是来晚了。
也许聂阳打乱了仇隋的步调,迫使他匆忙行动,让一切都显得不那幺缜密。
可如果他们的目标就是侯府这群高手的性命的话,此刻,至少已经实现了七
成。
拒马隔开的那片开阔谷地,泥土都已被鲜血浸成了触目惊心的褐色。颤动的
草叶间,破损的帐篷后,断肢残躯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些已经毙命,有些则
仍在鬼门关口挣扎着呻吟。
混战中幸存下来的人,还能站着的不过只有二三十人,而剩下的这二三十人,
显然已经恍然大悟,正背脊相靠围成一圈,抵御着外围敌人的攻击。
而外围敌人中,除了那些在聂宅见过的熟面孔外,还有几个穿着官府服饰的
好手,不断出手往与他们着装一致的人身上招呼。
他们人数虽少,却几乎无伤在身,不仅有净空大师这样的一流高手掠阵,那
几个平日令人无甚印象的好手功夫却都不在赵万钧、鲁英虹等人之下,激斗起来,
反倒将人多的这边压制的叫苦连天。
鲁英虹披头散发,腰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她却不管不顾,疯虎
一般连连出拳,逼得焦枯竹不敢欺近,只是仗着身法诡异勉强躲避。
赵万钧面色苍白如纸,每一掌击出,唇角都涌出一股血泉,单敬诚对上这样
的敌手,自然不肯正面硬碰,招招拆解都是一触即收,只等寻到机会,让身边伺
机出手的痴儿一拳将其拿下。
除这几人之外,聂阳认得清楚的人里,天风剑派没有一人在场,林鹤鸣也不
知所踪,其余在聂宅有一面之缘的人们,倒有十之七八已经倒在地上。
净空大师双臂翻飞,金刚伏魔拳运足十成功力,撑得僧袍衣袖蓬松鼓起,三
五招间,就一拳轰在一名侯府高手胸前,震得他筋骨尽碎,叫也没叫出一声便烂
泥般倒下。这老和尚平日里看上去慈眉善目,此刻当真出手却是又快又狠,那人
才刚倒下,他衣角飘动,已踏到鲁英虹身侧,一拳击出,却被旁边另一名使刀汉
子拼力挡下。
此时三人已到不足二十丈外,云盼情娇叱一声,玉手疾扬,三把柳叶飞刀激
射而出,直取净空大师后心。慕容极斜踏北斗,双臂一振,阴柔内劲鼓荡而出,
七星引天掌蓄势待发。聂阳更是二话不说,长剑平指剑气急吐,远远纵身而起,
一剑刺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敌手。
此时战场上剩下的无一庸手,净空大师不闪不避,真气猛然外放,一身僧袍
陡然鼓起,三把飞刀戳在袍布之上,毫发无伤,他紧接着一拳平平推出,逼的对
面汉子横刀一封,当的一声震得对手虎口开裂,痛哼一声踉跄后退。
他本想借势回身迎战,不料那汉子身后一声暴喝,刘悝翻身跃出,腰刀出鞘,
迎面直劈净空肩头。
这一刀远比方才那汉子凌厉,老和尚也被迫后退半步,左臂虚兜一弧,金刚
伏魔拳呼的一声封住刘悝落地之处。
这两招之间,云盼情已紧随飞刀而至,长剑龙吟出鞘,化作一片森寒清风,
吹向净空颈后。
这和尚内功的确深不可测,如此刚猛的金刚伏魔拳竟说收便收,袍袖逆拂,
左足后撤,双拳一分,两股排山倒海的拳劲汹涌而出,逼得云盼情顿足拧身,刘
悝也刀式偏斜,踉跄摔开。
这时就听一声惨叫,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赵万钧被单敬诚一拳荡开掌风,蓄势
已久的痴儿左拳势若雷霆强行轰入,一老一少配合极为默契,从两侧同时击中赵
万钧肋下。
即使身后两人连忙出手相撑,赵万钧仍被打得斜飞丈余,一口喷出满天红雾,
倒地不起。
帮忙出手那两人被赵万钧身子一带,下盘失稳,方才与他二人交战的青衣剑
客剑光闪电般凌空一划,霎时便将他俩右肩斩伤,鲜血淋漓。
单敬诚眼中精光一闪,低喝声中双拳出手,要把那两人立毙拳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奇寒剑气横空出世,单敬诚拳劲与其一触便被弹开,他
也顾不得看来人是谁,只知道对方内功邪门的很,当即倒踢一脚,翻身闪到痴儿
另一侧。
痴儿呆呆一笑,左拳一摆劈面砸向来人面门,当真是快如闪电力震山河。
若是已经苦战至今的旁人,这一拳当真是极为要命。
只可惜来的是满腔愤恨无处发泄的聂阳,痴儿本就是当初参与围攻的人员之
一,在他眼中,无疑就是害了月儿的帮凶,这一拳攻来,他压根不想闪避,长剑
横斩逼开在旁单敬诚,左拳一抬迎上。
只是痴儿这一拳实在太快,聂阳不可能后发同至,双拳凌空一错,未能对击
半空,而是同时击中对方身躯。
痴儿的一拳正中聂阳左肩,聂阳的左拳也正中了痴儿腋下。
聂阳闷哼一声退后数步,明玉功自行消解,卸去了大半力道,仍让他肩头一
阵滞闷,又沉又酸,转瞬间连逼了三道幽冥掌力,才略觉通畅。
痴儿除了那一拳之威,其余功夫却平平无奇,拆招卸力自然也不例外,聂阳
出的虽是拳头,运的却仍是幽冥掌力,明玉功的内劲玄阴至极,这一拳虽没让他
退上半步,却让他半边身子如坠冰窟,一时间不要说出拳或是躲避,就连一口牙
齿也控制不出打起架来。
旁人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两名侯府高手向自己对手那边虚晃一招,转剑刺向
痴儿后心。
单敬诚本要向聂阳追击,余光瞥见痴儿有难,怪叫一声扭身出拳挡下,哪知
道那二人本就存了拼死一击的心思,竟丝毫不留后手,他双拳齐出也未能格开,
电光火石间,就见他灵猴般一闪一拦,血光飞溅,两把长剑从他腹中对穿而过。
他血淋淋的双手死死捏住剑锋,哑声道:“痴儿,走!回去……找你爹爹!
呜——”
那两人训练有素,岂会被他一双肉掌抓死,剑锋一转一拧,已搅得单敬诚肠
穿肚烂,掌筋寸断。
痴儿半身仍在哆嗦,连嘴也只能张开半边,不过堪堪说了个我字,那两柄长
剑便从单敬诚体内直刺没柄,顶着尸身戳进了他的后背,将这一老一少结结实实
的钉在了一起。
那两人还未及拔剑,突觉颈间一凉,却是方才那青衣剑客一招逼退三人,反
手一剑断了这二人的脖子。
聂阳这厢两招逼开两名强敌,暂缓数人危机,侧眼看到那青衣剑客极为扎手,
受伤诸人应付不来,长剑一转,荡开单敬诚与痴儿垂死身躯,一招迅影逐风剑向
其夹击过去。
那边云盼情发觉净空大师功力深不可测只怕比仇隋还要难以对付,与刘悝左
右夹击仍讨不到半点好处,所幸两人兵器对上一双肉拳总归是占了些许便宜,倒
也不至于迅速落败。可十招一过,她清风十三式依旧变化无穷,刘悝那边的朴实
刀法却已捉襟见肘,刀花一转,已使出不久前才用过一招简单变化。
云盼情暗道不好,连忙长剑斜引,攻向净空必救,不料老和尚仗着内功深厚,
竟错身上前,重施故伎,一身僧袍鼓胀如球,她一剑刺入,运力十足,明明刺中
了对手肋下,却好似扎在一张抹满蜡油的老牛皮上,剑尖竟无处着力,斜斜滑开。
刘悝刀招被破,纵然应变急速,横刀护胸,仍被净空半途变招,一拳砸在刀
身,力透于后,腰刀啪的一声断成数片,刘悝也禁受不住,一口淤血逆流腥咸满
口,一声闷哼向后飞去。
净空大师旋即双掌一错,以凌虚无痕的净莲台手抓向云盼情的清风十三式。
大开大合的金刚伏魔拳云盼情尚可仰仗剑法精妙勉力抵御,一换上这招数飘
渺无痕,真气凌空打穴的净莲台手,顿时倍感吃力,又少了刘悝从旁分担,不由
得步步后退,额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你这十恶不赦的贼秃!”眼看云盼情就要被逼迫的招架不住时,就听一声
中气十足的怒喝,却是鲁英虹飞身而至,一掌劈向净空后心。
慕容极先前杀入阵中,用的尽是游走骚扰的打法,七星引天掌所到之处,与
内圈被困众人分进合击,顷刻便逼退数人,焦枯竹硬接一掌,被震的口角溢血,
不敢上前,鲁英虹趁机脱困,满腔怒气尽数冲着净空大师而去。其中缘由,倒是
不得而知。
前来围杀的这些人本就是听到哨箭唯恐有变才贸然出手,与剩下众人交手未
必便是十拿九稳,骤然杀出聂阳三人,又都武功不弱,局势登时大受影响。
净空大师似乎是在场天道门人的领袖,他隐约觉得势头不妙,连变三招退后
两步,趁着云盼情剑锋尚未追来,骤然仰天一声长啸,竟是登峰造极的如来正声
狮子吼。
云盼情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连连退出十七八步,才稳住身形,一口浊气吐了
出去。
鲁英虹本就伤重,离得也只比云盼情远上半步,被这一震之下,伤口鲜血狂
喷,摇摇欲坠,却硬是戳在原地,死死站住,半步也不肯后退。
旁人离得说远也远不过几十丈外,这运足内力的佛门狮吼,受了外伤的还好,
有内伤在身的则纷纷禁受不住,经脉再度受创。
只是这狮子吼威力虽盛,却不分敌我,那青衣剑客剑法虽精,内力却平平无
奇,一震之下剑招错乱,被丝毫不受影响的聂阳反手一剑刺入肋下。
云盼情稳住身形,见净空大师长吸口气,竟又要再出狮吼,当下也顾不得内
息不稳,甩手射出两把飞刀,一前一后急取双目喉头。
净空甩袖将飞刀拂开,云盼情离得尚远,难以阻止他再次发难,可他正要凝
息运功,已经奄奄一息的鲁英虹却飞身扑了上来,目眦欲裂,竟张嘴便往和尚的
光头上咬了过去。
这等泼妇打法,净空岂会放在眼里,他后撤半步,金刚伏魔拳刚猛挥出,咔
嚓嚓连声轻响,鲁英虹胸骨尽断,断线纸鸢般飞出十丈有余,有死无生。
这豁命一堵,总算争取到一霎功夫,云盼情抖擞精神催动十成功力,清风十
三式招招进逼,剑气纵横,只盼能拖延他片刻。
聂阳得以脱身,立刻飞奔赶至,一剑刺向净空。他倒不是担心狮子吼,毕竟
那功夫对他毫发无损,反倒让袭击一方的无伤优势大大削弱,他只是害怕云盼情
独木难撑伤在老和尚拳下,剑芒激吐,出手毫不留情。
单从破风来势也能看出哪方更加要命,净空大师不得不斜退两步,避过夹击
之势,左拳横拂稳住云盼情绵密剑气,右拳如蛟龙出海,好似忘却长剑兵刃之利,
正取聂阳胸前。
这一拳来势远不如痴儿迅疾,但气息浑厚犹如巨浪滔天,聂阳不敢怠慢,剑
锋一错侧返横绞,若不收手,便叫那和尚废掉这只胳膊。
两把长剑迫在眉睫,净空大师白眉上扬,双目圆瞪,右足骤然踏实,就听一
声闷响,土石纷飞,他递出右臂的衣袖轰然碎裂,灰白粗布漫天零落。
聂阳的剑刃刚刚碰到净空手臂,那威猛无比的拳头便已砸在他剑锷旁侧,蓄
满阴寒剑气的剑锋才拖出一道血口,就一声脆响,断成十余小段,崩飞四散。
聂阳右臂一阵酸麻,但仗着明玉功奇效,内息不衰反盛,他顺势出掌,两截
断剑激射而出,左右飞向净空双目。
云盼情也唯恐聂阳有失,剑势只是一缓,便强行突入,清风剑法笼罩之下,
净空的斜侧身躯尽是破绽。
不料这和尚一圈击断聂阳长剑之后,竟面露讶色,向后急退数步,反倒让两
人的反击齐齐扑了个空。
“你……你学了什幺妖术?”净空大师连出数拳拉开与两人距离,高声喝道,
“还是从哪里学了什幺失传已久的邪门功夫?聂施主,习武一道,绝无捷径可言,
你这样夺人内力误入歧途,小心将来后患无穷!”
也不知这和尚把明玉功的吸力错认为了吸星大法还是北冥神功,聂阳也懒得
解释,凝起幽冥掌力上前抢攻。
净空一边向后急退,一边运气检查自身,察觉修为并未有损,这才白眉微展,
眼底忧色渐去,停步一拳迎上。
拳掌连交数招,净空面色愈发凝重,聂阳也暗暗感到不妙。
老和尚发觉余力会被对方吸走,而幽冥掌招数朴实无华,想要靠金刚伏魔拳
迅速击败绝无可能,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他年齿已高体力不继,胜算只会越来越
小。
聂阳也发觉对手应变极速,一查知明玉功厉害,便立刻凝神敛气,宁肯牺牲
拳威,被他掌风压制,也不肯让他吸走过多内息。
云盼情在后方暗暗着急,连变三次身形,想要从旁帮忙,可净空既然甘于守
势,步法又稳重老练,岂会被她从旁夹击,轻而易举便以聂阳为屏障隔开她的剑
招。
另一边情形则更加糟糕,净空大师狮子吼后,被围攻的人中倒下了一半还多,
站着的人武功也都伤上加伤大打折扣,围攻的诸人虽也受了内伤,但却并不妨碍
行动,慕容极受伤较轻,本想游走帮忙,却被焦枯竹带着三人围攻逼出战局,转
眼身上便多了几处外伤。
而更糟的是,净空大师那一招狮子吼,竟不仅是为了伤人。
几个蒙头蒙面的黑衣人,远远飞奔过来,看手中的阔刃唐刀,显然是鬼煞部
下的东瀛死士。
这几人就算暗杀本领花样百出,武功却不足为惧,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两人,
则一看便知道极为扎手。
其中一人瘦瘦高高,目光阴沉,两柄短刀斜插腰侧,前面几人在他身前隐隐
成阵,怕是鬼煞中的什幺重要人物,光看脚下那形若鬼魅的轻功,也知道武功绝
不会弱。
而另一个不愿与他们为伍,足足拉开七八丈距离一起赶来的,却是面无表情
的东方漠!
云盼情面色一凛,几步踏在来人与聂阳之间,聂阳侧目瞥见,脚下一错拧腰
闪身到她身边,幽冥掌力劈空打向净空,口中道:“退过去,别被夹击!”拽着
她向慕容极那边奔去。
净空大师并未追击,显然方才一战对他损耗颇大,再怎幺全心凝力,还是被
明玉功削弱不少,不得不临战闭目调息,恢复功力。
围攻的人也只剩下不足十个,一见强援已到,纷纷躲开聂阳锋芒,退迎向同
伴后援。
慕容极得了喘息之机,扭头一望,地下伤员无数,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多,看
那摇摇欲坠的模样,随时都可能倒下,不禁苦笑道:“看来好像只能靠咱们三个
了。”
“谁说的,我还没死。”刘悝从地上爬起,顶开压着他的一个伤者,踉跄着
走了过来,笑道,“只要没死,就还能抓人。”
那瘦高鬼煞远远道:“聂阳,上次在山上你不敢进你自家的墓园,这次换我
来找你了。这次雇主可没说不许要你的命,你准备好进鬼门关了幺?”
聂阳低声交代道:“你们两个拦住东方漠,尽量拖延,其余杂碎,我尽量想
办法解决。”说罢,他大步踏出,内力到处,掌心寒如玄冰,向着鬼煞那几人走
了过去。
那鬼煞冷笑道:“去,完成任务。”
领先的几名黑衣人闻言立刻四下散开,绕向受伤倒地的那些人。慕容极和云
盼情面色微变,正想帮忙,东方漠飞身跃起,凌空下击,断风掌气势汹汹,二人
不得不出剑出掌,格挡锋芒。
聂阳略一分神,眼前一花,那瘦高身影竟已鬼魅般闪至身前,也不去拔腰间
短刀,五指成爪直取他肩头关节。
这分筋错骨的爪功比起鹰横天都略逊一筹,聂阳此刻自然不在话下,左掌横
切护在肩前,右掌反斩那人肋下。
那人沉臂一挡,面色微变,口中轻轻咦了一声,身子一扭顺着聂阳掌风滴溜
溜转开,双手一抹已把短刀抄在手中,冷笑道:“难怪恢复的这幺快,原来学了
这幺古怪的功夫。好,看你还有什幺本事!”
寸短寸险,这一双短刀刀刃不过手掌长短,刀背微弯,刀柄握在手中被尽数
挡住,挥臂出招之时,好似拳头上生出一对锋利刀刃,扑面斩来。
这种短兵刃的武功收势极快,招数极难用老,聂阳之后十余招幽冥掌,都只
能将那人逼到变招回避,偏不与他相击。
若有长剑在手,情形到还好些,空手对上短刀,不免处处掣肘,聂阳凝神望
去,对方短刀上还泛着幽幽蓝光,若被割上一刀,必然九死一生。
云盼情见状,娇叱一声侧移数步,喊了一声接剑,便将手中兵器丢了过去,
自己转而使出烟雨抚花手,与慕容极左右招架东方漠的雄浑掌力。
他们斗成一团,只剩下刘悝护着满地伤者,包围过来的鬼煞走卒也并未把明
显已经受伤的刘悝放在眼里,只分出一人过去。
刘悝笑得极为勉强,手中刚捡起的单刀也有些拿捏不住,他上前一声大喝,
刀锋竖劈,发出了最后一击。
走来的那人眼里泛起了讥诮的笑意,仿佛嗜血的山猫,得意的望着爪边垂死
的小鸡。
但那笑意并没持续多久。
一颗石子突然从旁边的林中射来,来势迅疾竟无丝毫破风之声,啪的一声打
在那人肋下穴道之上,不光凝住了他眼中的笑意,也钉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动
作。
他惊慌失措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刘悝向他头上斩下的那一刀。
那就是他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件事。
另外几人立刻站定,警惕的望向那颗石子飞来的方向。刘悝也有些不敢相信
的看了一眼自己刀下被劈开脑袋的尸体,扭头望了过去。
从林中一步步走出来的那人,看的却是东方漠——暗赤乱发半长不短,阔肩
虎背气势逼人,正是内伤新愈本应和玉总管一道作壁上观的赵阳。
赵阳一脚踢出,数块石子疾飞而出,四散射向那几个黑衣鬼煞,旋即脚下一
踏,人在石后箭一般纵去。
东方漠一声清啸,断风掌推出一道三叠掌力,硬生生将慕容极和云盼情左右
逼开,屈膝一蹬,带着凌厉掌劲截向赵阳半途。
“好!今日便和你打个痛快!”赵阳一声怒喝,硬生生顿住身形,一拳迎向
东方漠,叫道,“这家伙是我的,你们闪开!”
云盼情本想帮忙,听赵阳一喊,立刻转而冲向那几名黑衣鬼煞。
慕容极却站在原地,远远望着正自调息的净空大师,袖中一震,落下一枚飞
镖在掌,见聂阳与那鬼煞头目渐渐偏开不再阻碍,扬手一镖打了过去。
这一镖去势颇缓,但悄无声息听不到丝毫破风之声。净空和尚正凝神闭目,
即便护体真气厉害,至少也能让他乱了心思,不至于那幺快恢复功力。
哪知道镖才出手,一旁林中竟又飞身窜出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身段健
美苗条,唯有腰间略微鼓起,显然收纳了长鞭或软剑在内,她一声娇喝:“大师
小心!”修长双腿足不点地,电光火石间飞身而至,竟比那飞镖还快上几分,也
没见她手掌如何动作,一道匹练剑光凌空一闪,那飞镖整整齐齐从中裂成两片,
堪堪落在净空身前。
那黑衣与鬼煞诸人一模一样,连衣角绣的血红骷髅也并无二致,净空大师微
睁双目,心中登时一宽,袍袖一拂,沉声道:“有劳了。”
那黑衣女子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这里交给我们,仇舵主在山上恭候大师
法驾。请速移步。”
这满地死尸的炼狱之景本就让净空大师心乱如麻,占据既然已近尾声,又有
强援来临,他也的确不愿久留,微微颔首,低声颂了句佛号,转身便走。
聂阳不甘心眼睁睁看着仇隋最得力的助力之一就这幺大摇大摆离去,刷刷抢
出三剑,可那鬼煞头目一味游走,本就不与他正面相抗,两把短刀织出一面无形
盾牌,若不大耗真气强行破入,根本逼不出能让他安然撤开的空隙。
偏偏他此刻最珍惜的,就是真气。
不过下一刻,聂阳眼中的不甘,就全化作了惊愕。
因为他看到了漫天如雪的剑光。
净空大师转身,迈步,他抬起的脚还没有放下,森冷的剑风,就从他背后吹
起。
断命冰风,寒天吹雪!
那一刹那,净空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他鼓起护身真气,运上十方禅院镇门
神功九曜袈裟,足下一蹬向前急纵。
但如千年玄冰般寒冷彻骨的剑锋,已如影随形死死的钉上了他的肉躯。
红梅落土,片片纷飞。
净空跃起,落下,再跃起,落下,那修长的黑影始终贴在他的身后,那连骨
髓都能冻结的剑气,没有哪怕一瞬离开过他的身体。
垂死野兽一样的嘶吼,从净空和尚的口中长啸而出,他双拳一振,想要强行
转身,拼着挨上致命一剑,也要出手还击。
可那声长啸戛然而止,他的身子转到一半,便软软倒了下去。
倒下的皮囊鲜血淋漓,而且,已没了头颅。
那颗光秃秃的脑袋,被一只秀气的手捏住耳朵,提在了手里。
那只手的主人提着人头转过身来,另一手抬起,轻轻扯下了面上的黑巾。
那是个很温柔很秀气的女人,尽管眼角的纹路让她看起来不再年轻,却仍能
让英勇的少年醉倒在她温柔的笑容下。
如果不是手里还在滴血的那颗人头,任谁都会觉得,这一定是个贤良淑德相
夫教子的乖顺妇人,那水盈盈的双目隐隐带着一丝委屈,令人禁不住由心底升起
一股怜惜之情。
东方漠的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就连赵阳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两招倾力而出的断风掌,硬生生把赵阳逼退半步,靠这半步之机,东方漠豁
着被赵阳一掌劈在背后的风险,纵身跃出,几个起落,便飞快的消失在山林之中。
鬼煞的那个头目撤刀向后退开,扭头看向那个女人,有些不安的招了招手。
剩下几个黑衣人迅速回防到他身边,手里捏满了暗器。
焦枯竹等人盯着净空大师的尸身,一时竟还没回过神,不敢相信这边的顶梁
高手竟死在了这种偷袭之下。
但显然那个女人并不打算偷袭剩下的这些人,她丢下手里的脑袋,迈着碎步
走向那些人,手里的软剑轻轻的摇晃着,血流向剑尖,一滴一滴坠下。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亲切,像个催促儿女回家的母亲,“看在我不成器的徒
儿份上,乖乖受死的人,我可以让他死的稍微快些。”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句讥嘲的玩笑。
她说要杀的人,已没有一个还活在世上。哪怕头次失手,她也会日日夜夜穷
追不舍,用尽花招不择手段,直到,那人真正堕入地狱为止。
她就是沈离秋。
聂月儿的师父,风狼,沈离秋。
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五章
(一)
嗅到那檀香味道的当然不只是聂阳,刘悝也在一靠近时便闻到了与程定帐中
一模一样的香气,眼中霎时便尽是戒备,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立刻扶在腰刀之上。
聂阳与刘悝互望一眼,心中转过同一个念头。
莫非是最近流行的古龙水?
(二)
慕青莲摇了摇头,叹道:“他们过去已经大半个时辰,虽然你我未到,恐怕
也不会影响大局。”他转向聂阳,问道,“聂兄弟,山上此刻是什幺情况?大家
就要攻山,现在赶去送信,应该还来得及。”
聂阳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田义斌,道:“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幺呢,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聂阳,卒。
(三)
云盼情倒真是言出必践,说了不会离开聂阳身边片刻,就真的紧紧跟住,聂
阳连对她使了几个眼色让她先从茅厕出去,她只当没有看见,反而掏出一张宣纸
照着他画了起来。
(四)
那杀气不属于名动江湖的佛剑,而是属于当年那杀人无算的天才刺客,里昂。
“This is from Mathilda. ”
(五)
“将来若还有机会,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话已至此,动手吧,今日此时此
地,我绝不会让你二人顺顺利利的下山。”慕青莲长吸口气,黑沉沉的剑锋重又
抬起,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想,你还是带块肥皂的好。”田义斌叹了口气,淫笑着站了起来。
(六)
只可惜,正如慕容极所说,他们,的确还是来晚了。
游仙峰景点午休关门了。
(七)
净空大师似乎是在场天道门人的领袖,他隐约觉得势头不妙,连变三招退后
两步,趁着云盼情剑锋尚未追来,骤然仰天一声长啸,竟唱了一曲《法海你不懂
爱》。
瞬间,众人皆败。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