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天,百花林。
没有五彩缤纷的花儿,没有芬芳浓郁的味道,也没有翩翩飞舞的蝴蝶和蜜蜂,
有的只是荒芜的一片,死寂的氛围。
夏琀抬头望着天空,云朵缓缓的飘过头顶,这是眼前唯一富有生气的景象。
那其他人呢?
「小姐,你怎么跑来这里?」奶娘惊慌的奔上前,将年仅十岁的夏琀紧紧搂
在怀里,「奶娘找你找得好心焦。」
「奶娘,爹娘和两位哥哥呢?」夏琀怔怔的问,「还有,家也不一样了。」
「小……小姐……」奶娘黯然垂首,看着她稚气清秀的小脸,话到嘴边,又
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她要告诉小姐,整个夏府,除了她们两人,全被斩首了吗?多么难以启齿啊!
然而面对小姐那张憨柔、思亲的小脸蛋,她又怎么隐瞒得下去?
「到底怎么了?爹娘在哪儿?」夏琀轻晃小脑袋,小帽上的琉璃索也撞出清
脆的音律。
听见这声音,奶娘不禁想起过去,每当小姐看见她,总会开心的朝她奔过来,
这叮叮咚咚的声音,会随着她雀跃的身影越来越响亮。
当时她是开怀、无忧的,然而此时她眼底却溢满说不出的惶然。
最后,奶娘还是决定对夏琀坦白,于是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旁的石亭内,让她
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揽住她瘦小的身子。
「小姐,还记得两个月前老爷和夫人要你随我去老家住几天吗?」
「我记得,爹娘从没让我在外面住那么久,当时好害怕。」夏琀窝在奶娘的
怀里,眼眶红红的。
虽然她的年纪还小,但府邸笼罩着这样的气氛,已在她小小的心灵覆上阴影,
也产生不好的预感。
「那是因为老爷和夫人知道犯下了重罪,恐遭不测,担心你也受累,所以才
把你托付给我照顾。」奶娘泪流满面。
「不测?!死了吗?」夏琀心口一窒,不好的预感慢慢扩大。
奶娘哭得更伤心了,喉咙像是被石头梗住,难受不已。
「真的死了吗?哥哥也死了?每个人都死了?」夏琀追问,否则府中不会这
么安静,连一根针掉落地上都听得见。
奶娘点了点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小姐的花裙上,但让她心惊的是,
小姐竟然没有落下一滴泪。
「是什么样的罪?」她只知道一向是爹惩处别人,什么时候他也被惩处了?
「这……」
「奶娘,你直说,没关系。娘以前教导我很多道理,她说『福莫大于无祸,
祸莫大于求福』,肯定是爹纵欲贪求了。」夏琀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
好早熟的孩子呀!奶娘心想,不禁皱起双眉。
「实际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总归一句话,犯了忤逆叛国之罪。」
「天啊!」夏琀捂住小嘴,强忍已久的泪水终于溃堤,狂流不停,「爹娘为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罪证确凿吗?可是我不相信……」
爹虽然是个莽夫,偶尔会贪荣求利,但这种事不是他敢做的。
「这件事没人相信,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别哭,小姐……别哭……」奶娘
再次抱住她,如今除了这么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了。
夏琀抬起泪眸,「奶娘,你知道我爹娘葬在哪儿吗?」
「我安排了人帮忙收尸,但不敢葬在显眼处,就在纪霞山上。」奶娘拭去泪
水,说出让小姐安心的话,「请放心,老爷和夫人并没有暴尸荒野。」
「帮我准备素服,我要去看他们。」年前爷爷去世时,爹娘为他举办隆重的
丧礼,她仍记得该怎么做。
「是。」奶娘心疼的点点头。
「可是……以后我们该去哪儿?应该没人敢收留我们,是否无依无靠了?」
「不,小姐怎么会无依无靠呢?你忘了吗?你还有夫家……未来的夫家。」
奶娘眨了眨眼,露出难得的笑容,「对方来信,说要接你过去。」
「当真?端木伯父愿意接我们过去?」想起端木夜风,夏琀露出谜样的神情。
「那是当然了,你可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奶娘认真的说。
「就怕会连累他们。」
「既然陛下饶你我一命,就不会因此伤及无辜的人,否则万邑侯也不会派人
送信过来。小姐,祭拜完老爷和夫人,你就放宽心等待,别想太多了。」
夏琀点点头,知道现下唯有如此,已没有其他法子。
只是……端木夜风真的愿意接纳罪臣的女儿吗?
***
万邑侯府,在南阳镇上可是第一侯爵府。
据说端木家的先祖曾帮助先王段思平消灭了杨子贞建立的大义宁国,开创大
理王朝,因此极受重视。
先王寄予重托,命他镇守重要关口南阳镇,因此他们历代都居住在此,已成
为当地显要。如今传至第二代端木奎手上,依旧秉持先祖尽忠爱国的情操,将南
阳镇守得水泄不通,不让敌军有半点觊觎的机会。
无奈一向方兴未艾、如日中天的端木家,却因为与夏府联姻遭到连累,还染
上了天大的污名,在百姓的眼中,威望也在很短的时间内一落千丈。
「什么?国王陛下下旨,判咱们得缴地千亩,子孙三代不得为侯?」端木夜
风乍闻这个消息,忍不住追问父亲。
「没错。」端木奎点点头,无奈的看着独子,「这已是薄惩,认命吧!」
端木夜风自从懂事一来,深知自己将来身负的重任,于是努力加强武术与学
识,为的就是不让先祖蒙羞。如今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沉不住气,所以他并不怪
他。
「我早说了,不要承认什么婚约,难不成我娶不到妻子,非得在懂事之前就
订下婚约?」端木夜风气急败坏,「我一向看不起夏家,他们总认为一切成就皆
可皆由裙带关系唾手可得,太没用了。」
虽然夏琀的母亲是大理国王的表妹,但这次叛国之罪也没能留住她一条命,
不过在她千恳万求之下,国王陛下网开一面,饶了她的幼女。
「亡者为大,别再说了。」端木奎叹口气,「她就要来了,以后说话小心点。」
「谁?谁要来?」端木夜风眉头微蹙。
端木奎看着俊朗不失成熟气质的儿子,不得不提出警告,「对人家好一点,
她现在不过是个孩子,只要我在的时候,就别让我看见你欺负她。」
「爹!」端木夜风紧握拳头,「夏家害惨了我们,你为何还这么说?」
这些年来,爹总是想尽办法请夏琀来府邸游玩,他知道爹的目的是希望他们
培养感情,但是对一个孩子……哪有感情可言?况且他向来不求情、不求爱,只
要维系万邑侯不败的名声,更或者成为大理国王的左右手,拥有撼地摇天的气势。
「既然已订了亲,就是咱们端木家的人,等她年满十五,立刻让你们成亲。
还有,咱们端木家受惩处一事万万别说出去,我不希望在她心底又添上一份压力。」
端木奎的嗓音掷地有声,已容不得儿子违逆。
端木夜风又怎么甘心?他的未来、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全都毁在夏琀的手
里,要他如何对她好?
「侯爷,夏府的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大厅候着。」
说巧不巧,让端木夜风厌恶的人已经到了。
「已经来了?好,我马上过去。」端木奎瞟了儿子一眼,暗示他也一道前往。
端木夜风再不愿意,也只好尾随在父亲身后。他倒要看看,夏琀怎么还有颜
面要他们端木家履行婚约?或者她会演出苦肉计,好显示自己是被害者,而非加
害他们端木家的人。
来到大厅,他们瞧见两个穿着布衣的女子。
一见到万邑侯,奶娘立刻曲膝,「侯爷、少爷,我带着小姐来了。」
站在奶娘身旁的夏琀这才缓缓的抬起红红的双眼,可见这阵子她也哭够了。
「伯父,我是夏琀,两年不见,还记得我吗?」记得两年前她是开心的来到
这儿,此刻却是既难过又狼狈。
「当然记得,你还是这么可爱,不但长高了,也变得更漂亮。」端木奎露出
欢迎的微笑,「坐呀,两位都坐。」
「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如果会,请别隐瞒,我和奶娘
可以离开。」夏府已死了这么多人,她不想再看见有人遭受连累。
「说什么傻话?!这里也是你的家,你千万要记得。」端木奎见她这般年龄
可以说出这种话,不禁感到心痛,尤其她那张脸蛋越来越像她的娘亲,隐隐撩起
了他十八年前的记忆。
思梅,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我一定会善待你的女儿。
突然,他发现端木夜风站在帘内,于是喊道:「你怎么还不出来?」
端木夜风这才缓缓的走出来,半眯着眸,直视着夏琀那张苍白的容貌。两年
不见,她的确长大了些,也益发美丽,但他心底对夏府的恨,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夜风哥哥。」夏琀终于露出微笑。
他仍是双眼炯利的瞅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直到听见爹发出轻咳声,
才不情不愿的说:「你来了。」
「对,真的很感谢你和伯父愿意收留咱们。」夏琀万分感激。
「你要感谢的人并不包含我。」端木夜风直言不讳。
端木奎感觉颜面尽失,眉峰微挑,「你这小子!」
「没关系的,我不打紧。」夏琀赶紧阻止,因为从以前端木夜风就对她不理
不睬,他这样的反应,她反而自在。
「赶了这么远的路,去休息一会儿吧!」端木奎喊来府邸里的嬷嬷,「带小
姐与奶娘去客房休息。」
当嬷嬷带领她们离开大厅后,端木奎离开转向端木夜风。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连一丝丝怜悯之情都没有?」
「就算怜悯,那也不是爱。爹,你别逼我。」十五岁的端木夜风双眼犀利又
坦荡,流露出亦正亦邪的气质。
「多跟她相处,你会知道她是一位好姑娘。」撂下话后,端木奎离开大厅。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太依那小子,否则只会养成他自大傲慢的心态。
***
夜里,无法成眠的夏琀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望着漆黑夜空中高挂的那轮
明月,淡淡洒下晕黄的光芒。
她忍不住往前走一步,多希望能笼罩在月光下,温暖冰沁的心。
然而月圆实属团圆之人,像她这种人,配吗?
爹、娘,给我勇气,让我可以住在这儿,不为自己,我也要为奶娘想想,不
能再让她随我奔波,更重要的是……尽管夜风哥哥从没给我好脸色,我还是喜欢
他。
沉闷的气氛让她无法静默的待在原地,于是摸黑朝前走去,不久,她竟听见
悠扬的箫声,那音调非常悲怆,宛如她现在的心情。
继续往前走,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见面前树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夜风哥哥吗?
她快步上前,轻声喊道:「夜风哥哥,你怎么还没睡?」
箫声戛然而止,端木夜风抬头,凝视她的眼,「那你呢?」
「我睡不着,自从回家看见家里的情况后,就一直无法好好的入睡。」夏琀
坐了下来,说出心底的害怕,「就算睡着了,也会作噩梦。」
「那是你活……」本想说活该,但她毕竟是个孩子,就算再恨,他知道针对
她是没有用的,而他也该理性收敛,「活着就好好的活下去,多想无益。」
她眨着圆润的大眼,「是吗?夜风哥哥,你不会看不起我,是不是呢?」
「我……」他凝睇着她,想起父亲的警告,「都住下来了,还问这么多干嘛?」
「那我就当做不会了。」夏琀突然瞄到他手里的黑箫,「箫声很好听,不过
很凄凉,为什么不吹快乐一点的乐曲?」
她已好久不曾感受到快乐了,再听到这样的乐曲,只会更伤心。
「现在的心情不适合。」都被撤去爵位的继承权,他哪还开心得起来。
她望着他,露出笑靥,「为我难过吗?」
「什么?」他微蹙眉头。谁为她难过了?「我才……」
「真好,我还以为只有我和奶娘伤心,以为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人为我们夏府
难过,就算是一点点垂怜也好,如今明白还有你陪着我们,那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夏琀嘴角微弯,露出梨涡,「所以我应该更坚强,不该再偷哭,更不该再影响夜
风哥哥的情绪。」她迅速站起身,「我要回房间睡觉了,明天开始要认真生活,
努力读书。夜风哥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等等。」他喊住她,因为他所想的与她实在差太远了,他不要让她抱着这
种想法过日子。
「还有事吗?」她回眸。
「你知道夏家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吗?」或许她的奶娘没有将所有的事告诉
她,她才能用这种表情跟他说话。
一抹愁思蓦然掩覆她的双眼,原有的光泽消失无踪,她苦涩一笑,「我知道,
非常严重的叛乱罪。」
端木夜风心一提,「你知道?」
「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能怨谁呢?为人子女又不能怨恨父亲,只能承
受,但我还是思念他。」他的问话触碰到她心底敏感的角落,感伤的泪水滑落脸
颊。
先不论其他,端木夜风着实难以想象,像她这样的年纪竟然会有这种体认,
怎么和两年前来到这里,只会缠着他的娃儿差这么多?
突然,刮起一阵风,树枝轻晃几下,叶儿飘零,落在他们俩的身上、发上,
同时让他们兴起惆怅的情绪。
「你会这么想就好。」
他觉得头疼。该用什么方法将这丫头撵出他的生命?他的生命里不该有污点。
端木夜风站起身,「我也该回房了。」
「夜风哥哥,等等。」夏琀随即走向他,因为个头小小的,需要仰起脸才能
看见他的无关,「你的头发上有枯叶。」
她连续跳了几下,伸长手想尽办法挥去那碍眼的叶子。
端木夜风应该觉得很烦躁,意外的是,他居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不知几回后,她跳累了,紧抓着他的手,俯身喘息,然后抬眼,笑望着他,
「可以了,去睡吧!」
当夏琀放开手,他立即转身离开,但不管他走得多快,却挥不去手上被她那
软绵绵的小手紧握住的柔嫩触感。
「她到底在干嘛?就算有叶子,非得挥掉不可吗?」端木夜风嘴上喃喃念着,
心底却笼罩一层更混乱的东西。
***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夏琀向来不认同这句话。过去幸好有娘支持,即
便爹万般不愿,还是让她跟着夫子求学问,甚至她比两位哥哥还要聪颖慧黠,读
书又认真专注,让夫子甚是满意。
夫子经常很感慨的告诉她,「真可惜你是位姑娘,否则依你的年纪,以及对
汉书的认识与了解,假以时日,绝对可以参加科举。」
夏琀将夫子的这番话牢记在心,尽管她不能参与科举或任何竞试,但是为了
配得上夜风哥哥,她决不能差他太多,始终将增进知识见闻视为人生的一部分。
奶娘进入房里,瞧见她埋首苦读,柔声说道:「小姐,休息一会儿,吃点点
心。」
如果她不出声,小姐或许连她进来都不知道吧?
「才刚用过午膳,哪吃得下?」夏琀抬头,对奶娘笑了笑,「我等一会再吃。」
「好,那我坐着陪你。」奶娘拿起放在旁边的女红,偷偷望着小姐。
虽然住进这儿不过几天,可是小姐的气色转好不少,让她稍稍放心。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夏琀写完了夫子交代的功课,转头问道:「奶娘,要不
要出去走走?」
「好呀,我刚刚正想说,但是看见你好认真,让我说不出口。」奶娘陪着她
走出房间,「要不要去射箭场看看?端木少爷和他的朋友在那里。」
「真的?好,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她们转个方向,往射箭场走去,远远的瞧见端木夜风与另一位公子正在
比试射箭。
「奶娘,我过去就好,你去帮我整理琴,待会儿我想练习一下。」夏琀不希
望让端木夜风认为她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奶娘跟随。
「我懂,这就去。」小姐是喝她的奶水长大的,她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呢!
笑望着奶娘离开后,夏琀继续朝射箭场走去。
三次定输赢,端木夜风连三胜,他那位朋友虽然输了,也只是小小的差距。
「端木,我还是比不过你,算了。」步青延尴尬的笑说,猛地抬头,被朝这
儿走来的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几乎忘了所有的动作。
端木夜风看到他的反应,不禁微蹙眉头,随即转身,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了夏琀,眉头蹙得更紧。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有朋友来,所以过来看看。我没射过箭,教我好吗?」夏琀朝端木
夜风露出童稚可爱的微笑。
「姑娘家学什么射箭?安分点吧!」端木夜风睨了她一眼。
「我……」他的表情好冷淡,就算她想继续装作无所谓。没看见,仍无法欺
骗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觉。
「端木,你这是干嘛?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对小姑娘说话?」步青延走向夏
琀,「我是他的朋友,叫做步青延,请问姑娘是?」
她有张带着稚气却美丽动人的小脸,举手投足流露出娴雅的气质,长大后必
然是众多公子哥儿追逐的闺秀。
「小女子名叫夏琀,是夜风哥哥的未婚妻。」她毫不迟疑的说。
端木夜风用嫌恶的眼神瞪着她,「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端木!」步青延冷冷的睇着他。虽然这个答案让他非常失望,但是端木夜
风的反应更让他疑惑。
这么漂亮标致的小姑娘,他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夏琀更觉得难堪,这阵子就算他不想理会她,也不曾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她,
此刻她有股想哭的冲动。
「端木,好好的跟人家说,我先去书房等你。」步青延发现自己杵在这儿似
乎妨碍了他们,立刻转身离开。
「我和朋友在这里练习射箭,你跑来做什么?」发现她的眼眶微红,端木夜
风这才缓下语气,「回房里去。」
夏琀抹去泪水,勉强挤出笑容,「我做完夫子交代的功课,正想去琴房,趁
着空档过来看看你。」
他拧起眉头,「住在同一座府邸里,有啥好看的?」
前几天他经过佛堂时,无意中瞧见爹对着娘的牌位说他答应了夏琀母亲生前
的托付,决定要了夏琀这个儿媳,希望娘能体谅。
他不禁心生疑惑,私下查访几位退休的老仆,才知道原来爹深爱的女人不是
娘,竟是这丫头的母亲,为了那女人,还收留了她,甚至不惜毁了自己儿子的前
途。
红颜祸水,当真是红颜祸水!
难不成她小小年纪就想学她娘诱拐他,甚至连为她掉了魂的步青延也不放过?
光想起步青延刚刚那着迷的眼神,端木夜风就觉得可笑至极,一个不过才十
岁的女娃也可以将他迷得团团转,呵!
「我们是未婚夫妻,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本以为她可以忍住不
问,也永远不会问,但终究还是问了。
「因为我不喜欢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口齿清晰,冷冷的说。
「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她的眼神温柔,从他冷酷的眼眸中看见忧郁的光
影。
「没错。」她干嘛这样看着他?
「那还好,真的还好。」夏琀细致的瓜子脸扬起柔柔的笑容。
「你笑什么?」
她的笑容为何这么美?简直刺目极了,活像在他的心口捅了一刀,既难受又
无法呼吸。
难道美得令人屏息就是这种感觉?不知道等她长大以后,又会如何迷惑人?
不行,他不是爹,才不被她的美色束缚!她是祸水,彻头彻尾都是毁灭他们
端木家的祸水。
「还好夜风哥哥不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愿意接近我,如果是这个理由,我想
只要我努力,你一定会忘了它。」她笑眯了眼,还天真的上前勾住他的手。
端木夜风看在眼里,觉得她这个动作太大胆、太旁若无人了。
「放开我!」他猛地推开她。
她踉跄数步,笑容瞬间消失,不过很快又露出笑靥,「好,不碰你就是,你
教我射箭,只要一次就好。」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告诉你,你的力量不够。」
拉不动也就算了,还很可能弹伤她细嫩的手。
倘若有个闪失,他肯定会被爹叫去数落。
「就让我拉拉看嘛!」她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撒娇的说。
他握紧拳头,却气结的发现,自己无法再拒绝。
「好,就教你一次,仅此一次。」端木夜风举起弓,把箭搭在弦上,接着张
满弓之后,咻的一声,箭毫无差池的正中靶心。
「好棒!夜风哥哥,你真的好棒。」她开心的拍手。
为何连这种笑也会勾魂呢?端木夜风瞅着她,心底暗骂她是小妖精。
她接过弓,试着拉拉看。天呀!果然如他所言,她根本拉不动。
「死心吧!」他轻嗤一声。
「不,再让我试试。」夏琀试了又试,几次之后,终于拉出一点弧度,高兴
的抬起头,「可以射了吗?」
端木夜风瞧她为了拉弓,额头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浸透,似乎还可以闻到从她
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气味……该死!他微皱眉头。
「这程度也射不了一尺远。」
「真的吗?那……这弓送我好吗?我每天练,直到能够射出去的时候,可以
吗?」其实她是想借由弓箭将自己的爱恋射入他的心里,所以暗暗发誓一定要成
功。
「反正我多的是,就送你吧!」端木夜风赶紧转移视线,不再看着她的娇容,
「步青延还在等我,不和你闲扯,我走了。」
夏琀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又瞧了瞧手上的弓箭,告诉自己不用急,她还小,
如果练个三、四年,总有成功的一天。
到时候,夜风哥哥的心应该就是她的了。
第二章
五年后
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灿烂耀眼。
绘水湖畔数株垂柳下有艘半破的木舟,上头躺着一个用斗笠遮脸的男子,阳
光毫不留情的荼毒他,太受不了了,猛然坐起身,俊魅的脸上带着三分慵懒的味
道。
「该死,这么快就正午了?」
他蹙起眉头,拿起斗笠煽了煽。
「天啊!我的鱼。」
他这才想起正在等待鱼儿上钩,可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连忙低头一瞧,才
发现鱼饵早就被吃了,哪还有鱼儿呢!
「啐!狡猾的家伙,跟那个姓夏的一样。」
「夜风哥哥。」
呵,还真是说人人到。
夏琀提着竹篮,朝他走了过来。
端木夜风闻到一股香味,不知道是她身上散发的淡香,还是竹篮内的点心的
味道?
「饿了吧?快点吃东西。」
及笄年华的夏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薄粉淡脂的小脸更赛芙蓉,没错,如果
五年前刚到来时她像香沁的茉莉,此时便似明媚的芙蓉。
「我不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她仍不客气。
她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的看着深爱的男人,他虽然身着布衣、蓑裤,却掩不
住轩昂气宇,翩翩风采。
「怎么了,被伯父罚的还不够吗?听话点,才能早点回府。」她坐了下来,
笑着打开竹篮的盖子,「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点心。」
「拿走,我说了不吃。」丢脸的是,他随即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声,呿,
还真是不合作的肠胃!
「还是吃点吧,吃完之后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她柔媚一笑。
「少来这套,不说就算了。」端木夜风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真不
知道他是我爹还是你爹,老是站在你那边为你说话,气人!」
「因为我乖巧。」她掩唇轻笑,模样娇俏。
「受不了你,你就是这张最厉害,我爹才会宠你宠上了天。」
可是,对他呢?只要说她两句,不是罚这,就是罚那。像前阵子,他不过对
他冲口说出「你给我走」,爹就罚他到湖边生活,体验无家可归的滋味,这算什
么嘛!
「你也可以宠我呀!」她笑说,对他眨眨眼。
「哈哈……我宁可宠刚刚溜走的那条鱼。」可是他似乎忘了,方才又是谁将
鱼比成她了。
「夜风哥哥,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夏琀再也无法装出好脸色,随即站起
身,「我要回去了。」
「要走,也得将篮子收一收。」这丫头造反了!
她回头,笑睇着他,「东西是你吃的,不会帮忙收一下,随便带回府邸吗?」
「什么?」端木夜风立即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爹答应让我回府了?」
「没错,你该感谢步大哥,是他在爹的面前说尽你的好话,你才能这么快就
回家。」夏琀步步生莲,娉娉婷婷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说什么?步青延!」他定住身子,「他为什么要替我说情?就算我和他
交情不错,他也没必要这么做。」
「呃……」她转动眼眸,仿佛瞒着他什么事。
端木夜风蓦然懂了,沉静的双瞳慢慢眯起,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明显在逃避什
么的夏琀,「你又跑去步府了。」
「对。」她没否认。
「你去找他,求他帮忙,是吗?」他逸出冷笑,「知道他喜欢你,就用美人
计?呵,还真是跟某人如出一辙。」
「什么意思?我没有用任何计策,真的没有,只是请步大哥帮忙而已,而他
很快就答应了。」她急着向他解释。
「是呀!因为你很明白,他根本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只要知道她和步
青延走得近,就会有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往他的胸口窜。
不过他不只一次告诉自己,这绝不是对她有任何情分,而是看不惯她连他最
要好的朋友也不放过。
「为什么这么说呢?」她的心又受伤了。
「反正你以后没事别去找他,放他一马。」他阴恻恻的说,然后越过她,加
快脚步朝万邑侯府迈进。
望着他的背影,她突然想起夜风哥哥今年及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但是,他为何对她仍然完全无心、无情?
是她长得丑,没有女人味?还是当初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深植在他
心中,挥之不去?
摇了摇头,她快步回到府邸。
端木奎、步青延,以及端木夜风都聚在大厅。
她敛下双眸,转身离去。
屋里的两个年轻人都听见她的脚步声,唯有步青延有了动作。
「侯爷,晚辈有事先退下,你们继续聊。」
「好的,你去吧!」端木奎捻鬚一笑。
「晚辈告辞。」
当步青延走出大厅之后,端木夜风的表情难看至极,紧握拳头,强忍着也想
跟过去的冲动。
夏琀来到射箭场,拿起弓箭,再度试着拉弓。
五年过去了,她虽然可以拉满弓,但是离射中靶心的程度还是差得远呢!
夜风哥哥,什么时候我的爱才能射进你的心底,让你感受到?
「琀妹,你又在联系射箭了、」步青延也是一表人才,一副彬彬有礼的书生
样,却少了端木夜风雄性阳刚的气势。
「你来了?」她回头望着他,随即叹口气,「对,不过我连拉弓的力气都没
有,一两次之后就没什么劲了。」
「那我教你吧!」步青延拿来另外一副弓箭。
突然,夏琀想起端木夜风刚才所说的话,连忙开口,「不必了,步大哥,反
正我也学不来,不急,那……那我先回房去了。」
「琀妹!」他喊住她,「你为什么躲我?」
夏琀顿住脚步,原来他看得出来?敢情是她的演技太差了?
「没有……我哪有?」她有些无措。
「好吧!我不勉强你。」他笑着放下弓箭,却难掩失望的表情。
她觉得愧对于他,有事时求他帮忙,如今难道她要做个过河拆桥的人?
「步大哥,」她走向他,「就让你教我,可以吗?」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步青延惊喜的笑了。
「我本来想回房间练琴,但猛然想起琴正好送修,所以有劳你了。」她温柔
一笑,有条不紊的解释,完全看不出她心底有多犹豫。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他再次拾起弓箭,笑容满面,「看好,弓
要这么拿,力道要发自丹田,不能用蛮力。」
「步大哥,你会武功吗?」她觉得好奇,「我从没见你施展武功。」
「除了射箭之外,我只会一些防身术,差端木好远。」他自惭形秽的笑了笑,
「亏我们还是一起习武的呢!」
「快别这么说,人各有所长,做个文人也不错。」
「但端木那家伙允文允武,岂不羡煞人?」步青延扯开嘴角,「我会拿他做
我一生的榜样。」
夏琀点点头,如他所说,试着用丹田的气力,虽然一时之间还不太懂得如何
使力,但是拉弓已不再这么累,这么辛苦了。
「对了,步大哥,你与他的交情这么深,可知道……他是否有心上人?」她
终于问出心中的想法。
「心上人?你不算吗?怎么会这么问?」他笑道。
「呃……我只是……」她的小脸蓦然一红。
「哈,我懂你的意思。他不重女色,也从没提过喜欢哪家姑娘,你尽管放一
百二十个心。」
夏琀稍稍安了心。只是她不懂,既然他没有心上人,为何始终不喜欢她?
「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他望着她半掩的双眸,真是美得令人心悸。
「没事了,我们继续。」她露出笑靥,「今天我要多学点。」
既然已经求教了,她就该用心学习,同时心想,夜风哥哥不至于真的在乎她
和步大哥走得近,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对她出气罢了。
「好,我们继续。」步青延非常乐意教她,尤其享受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明知道这么柔美婉约的佳人早已心有所属,更是她好友的未婚妻,而他没有
多余的奢求,只希望可以经常见到她,那就够了。
至于端木夜风对她的冷漠,他也不是没看出来,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照顾
她,尽管什么都得不到,他也无所谓。
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步府的小厮大步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
「什么事?瞧你跑的起床嘘嘘的。」
「是老爷有急事要请你回去,我又四处找不到你。」小厮拍了拍胸脯,「我
已经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少爷,你请回吧。」
「不能再等一会儿吗?」他还不想走。
夏琀露出嫣然的笑容,「步大哥,你还是快回府吧,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
「也对,琀妹,你日后在练习上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府中找我。」
既然夏琀都这么说了,步青延也只好先行回去。
「谢谢你,步大哥。」
目送他走远后,她也准备回房。奶娘不知道她来到射箭场,也许找她找得心
急。
走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她来到后院,绕过拱门时,被一道黑影拦住,吓了
跳。
「夜风哥哥……」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半眯起眸,望着她,「不是已经提醒你,别和我最
好的朋友走的太近吗?」
「我只不过是请步大哥教我射箭。」夏琀直勾勾的看着他,「要我别和他走
的太近也成,夜风哥哥教我如何?」
「我没有这种闲工夫。」他一口就拒绝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她并不意外,如果他答应了,太阳才会打西边出来呢!
「这就对了,既然你不肯,我只好求教于他人,幸好步大哥不像某人这么小
气又爱使性子,我学的很愉快。」可爱的她对他皱了皱鼻子,便打算绕过他回房。
「夏琀!」他大声喊住她,坚实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发现这几年来他们头一次有这样的接触,不禁望着被他抓住的地方。
「夜风哥哥……请你放开我,有话好说。」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他眯起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意思。
「我……」她的小脸染上绯红的颜色,垂直脑袋,久久才开口,「你是我未
来的夫君,我……我当然喜欢。」
「你倒是挺大胆的,」猛一用力,他将她拉到面前,两个人的鼻尖只差分毫,
「竟然敢说的这么坦白。」
「我说的是实话,没什么好隐瞒的。」看着他眼底的幽光,她的嗓音微微颤
抖。
「那么对步青延呢?他的脸部线条紧绷。」
「我尊敬他,他是个很好的人。」她有点傻了,不懂他为何要这么问,是吃
味吗?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吃步大哥的醋?
「只是这样?」端木夜风追问。
「对,只是这样」她紧张不已,不断的眨眼,突然想起方才的事情,「是因
为我向他求教射箭术才这么问吗?若是这样,我不认为我错了。」
「你当然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夜风哥哥,那你说,我究竟哪里错了?」如果真是她的错,他可以指责她,
但不要再无的放矢,久了她也会吃不消。
「你……」他指着她的鼻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老调重弹,「我不
希望你再迷乱他的心,懂吗?」
「步大哥只当我是妹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自认从没招惹过任何男人。
「我是男人,比你更清楚他的心。」他火爆的顶回去。
「是吗?」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五年了,夜风哥哥,你懂我的心吗?」
「我?」端木夜风的背脊变得僵硬,看见她的泪水,浑身窜过钻心蚀骨的痛,
但他依然漠视,「我为何要懂你的心?」
「你并不喜欢我,对吧?」她望着他,颤声问道,「只要你一句话,我会离
开,不过请你收留奶娘。」
一直以来,她始终不敢问出这句话,因为一旦问出口,彼此间拉扯的那根脆
弱的弦或许就会应声断裂,但此刻她不能再假装不懂,或许爱他就是要放开他。
夏琀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已做好他要她离开的心理准备,其实他已不只一次
在闹别扭时要她离开了。
端木夜风却发觉自己的身子在发抖,脸上涌现强力隐忍的情绪,「不过问你
几句,这是在干嘛?对我做无言的抗议吗?」
「我没有。」她摇晃着小脑袋。
他半眯起眸,瞧着她两片水亮的薄唇一开一合,体内竟激起一股欲望的燥热。
下一瞬间,他将她用力的拉向自己。
夏琀轻喊一声,猛地回神,却发现自己的双唇被他攫住,而他黑潭般的眼瞳
反映出她愕然睁大的眼眸。
「夜……」
她张开口的刹那,他的舌尖顺势探进她的小嘴,尝尽她口中甜美的滋味。
夏琀的身子一热,炽烫的血液在体内奔窜,直涌向四肢百骸。
她娇弱的身子禁不住这等热情,害怕的想退一步,然而细腰已被牢牢扣住,
怎么也挣脱不了。
端木夜风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搜寻、滑动,健壮粗犷的身子紧紧压缚住她。
她好紧张,猛吸一口气,却被他雄性的男人味密密实实的包围住,就连他的
身体也熨贴着她的,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夏琀的呼吸急促,有一瞬间几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是因为他的挑逗而迷乱?或者已深深陶醉在这陌生的吻中?
蓦然,他的大掌隔着衣服覆在她的雪胸上,这种狂肆的对待让她更加深陷。
不,不能这样!
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仓皇之际,抵在他胸前的小手猛地一推。
她震惊的望着他,一手轻抚着红肿的唇瓣,一手摸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深邃的双眸与她脆弱的大眼对视,「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这么做合该是迟早的事。」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我们还没成亲……」她不安的说。
「成亲?」端木夜风眯起双眸。
「对……希望你可以等到成亲之后。」他犀利的眸光让她浑身发冷,逃也似
的跑开。
他挺直背脊,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原就漆黑的眸子更加暗沉似墨,紧咬
着牙,不愿承认方才已被她娇软的身子所迷惑,但身体的反应不是这么告诉他。
正午时分,艳阳高挂。
园子里的花朵大多垂头丧气,失去了往日的颜色,有些甚至枯黄凋零,活不
过这个夏日。
夏琀戴了顶大斗笠,蹲在地上,一边挥汗,一边铲土,想将枯掉的花早埋了,
这么一来,可以让它们永远留在此地,还可以成为养分供养下一代。
一个时辰过去,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左右瞧瞧,发现没有人,便拿起手绢,
伸进衣襟内,轻轻拭去汗水。
突然,一只蜜蜂从她的眼前飞过,停在那唯一一朵美艳的玫瑰上,采拮花蜜。
她不禁想起上回夜风哥哥那个霸气的吻。不知道那一吻代表什么?是对她的
惩罚?还是对她尚有一丝丝爱意?
「小姐……」奶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你在园子里,我找你好久了。」
「什么事?」夏琀回头一笑。
「听说老爷已在回程的路上。」奶娘开心的说。
「是吗?捎信来的?」她兴奋的站起身。
话说五天前,端木奎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便离开府邸,临行前并未说
明去处。让府里所有人都好生担心。
「没错,是派人带来的。」
夏琀放下铲子,拍了拍双手,疑惑的问:「信上有提到他去了哪儿吗?」
「好像没说。」详细情形,奶娘也不是很了解。
「我知道了。」
「不过我倒是知道万邑侯府要办喜事了。」原来奶娘开心的是这件事,「老
爷信里要咱们赶紧筹办你和端木少爷的亲事,他一赶回来,就让你们拜堂。」
「什么?亲事?!」夏琀心下一惊。这下可不好了,夜风哥哥一定认为是她
在伯父的面前嘴碎,才会这么快开始筹办亲事。
虽然她爱他,也一心想成为他的妻子,但是愿意等到他真心接纳她的时候,
而不是让他抱着更多的怨恼将她娶进门。
「小姐,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奶娘不解,「这是喜事呀!怎么你
看起来像极了丧家?」
「奶娘,你知道少爷现在在哪儿吗?」夏琀心急的问。
「好像拿着信回书房了。」
「我过去看看。」夏琀随即快步走向书房。
然而就在半路上,她竟然与端木夜风巧遇。
「你这是什么模样?弄得一身泥,衣裳还湿透了?!」他深幽的眼神从她的
脸部移到她的身上。
「衣裳?!」她这才想起湿透的衣裳很容易透光,赶紧抱住身子,「我刚刚
去除草种花,听说伯父来信了?」
「没错。」他漆黑的眼瞳没有任何波动。
「还有……伯父在信中提及要我们赶紧成亲的事,是吗?你要相信我,那绝
对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没对他提过,请你别误会,我……」
「你不想嫁给我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震住了她,说不出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什么都别再说了。」
事实上,对于娶她一事,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虽然曾怨过,可是当接获命令,
他却意外的有种平静的感觉,少了想象中的愤怒。
既然这是他逃不过的宿命,那就娶吧,总胜过让她一直去诱拐他的好友。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娶我?」她漾起柔美的微笑。
他半眯起眸,望着她,「你专心准备婚事就对了。」
夏琀这才回复冷静,感觉他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因而又问:「难道伯父还提
了其他?你怎么可能……这么处之泰然?」
「哈……你这丫头,难道要我光火或骂人?」他闭上眼,轻叹一口气,「你
的毛病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能不能别问这么多?」
「呃……可是……」太容易得到的幸福让她很不安。
「你给我听好了,我会娶你,你好好的过日子就成了。」这丫头还真是烦人。
「我知道了。」夏琀垂下脸。虽然他的嘴里说的轻松,但是她仍然怀疑,他
是真心爱她吗?
端木夜风走向她,轻轻拂过她汗湿的头发,「如果你有空,我们到后山走走。」
既然非娶不可,他决定静下心和她好好的谈一谈。
「你……你要和我一块散步?」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挑起眉,「不愿意?」
「当然愿意。」她连忙点头答应,「可是我能不能先回房间换件衣裳?」
「不必麻烦。」说着,他迈开脚步。
夏琀随即踩着碎步跟上他,直到后山。
「你恨过我吗?」端木夜风突然开口。
「我不恨你,从来没有过。」她柔声说道,「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接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痕,「只是不能接受我在成亲之前碰你?」
「啊!」听他这么说,她的一颗心猛然震了下。
端木夜风转身,望着她那张变得很紧绷的小脸,幽冷的眼眸散发出笑意,
「不过是逗你的,干嘛紧张成这样?」
她连忙抬头瞧了他一眼,怯怯的说:「其……这也……这也没什么不可。」
「什么?」他黝黑的双瞳瞅着她,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他的目光让她感到紧张,却不后悔,「既然就要成亲了,而我一直深爱着夜
风哥哥,可以……可以先把自己交给你。」
他难掩意外的走进她,「担心我出尔反尔,想用身子拴住我?」
「不是。」她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想这么多,只因为……爱你…
…」
「这种话最好别再说了。」他半眯起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要知道他已经是过有情有欲的成熟男人,老在他耳边说这些话,他就算想忍,
想克制,也有个限度。
「对不起,夜风哥哥。」夏琀愕愣住,小脸布满了羞臊的嫣红。
老天,她方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说那些话?是真的害怕失去他吗?无论
如何,那些话不是一位闺女该说的。
他现在一定对她嫌恶极了。
捣着脸蛋,她羞愧的想要逃走,谁料才一转身,小手便被他拽住,弹指间被
他拉进怀中,紧紧扣住。
「别,我身上都是汗水……」她手足无措,「让我走。」
「我不在乎。」他深沉的语调中隐含着强悍的意味,眼中更深藏着幽然的情
色,「跟我走。」
夏琀愣愣的望着他,心甘情愿的随他回府。
第三章
芙蓉帐暖,凝云腻雨。
夏琀闭上眼,任由端木夜风吻遍全身,她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承受他给
予的一切……
他眯起眸,望着她,她不似欢场女子懂得献媚承欢、欲迎还拒,而是娇羞的
蜷缩着身子,抖得宛如园子里夜风吹落的花瓣,纯真无垢。
「不可……」她无法忽略他带来的强烈快感,更怕自己嘴里吐出的暧昧呻吟。
「既然爱我,有何不可?」他紧搂着她的娇躯,粗鲁的封住她水嫩的双唇。
他的舌头与她狂烈的交缠,霸气席卷她的心、她的爱,汲取她美妙的甘露,
那滋味居然让他腹热心焦,快要忍不住了。
猛地抬头,端木夜风瞧着她鲜嫩的脸蛋、白皙的颈项、柔润的肌肤,低声说
道:「你会是我的。」
「好怕……」她嗓音细碎的说。
「怕什么?」他逸出邪肆的笑声。
「我……我也不知道……」其实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他肆无忌惮的撩拨和捺
弄,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
「傻丫头!」他轻轻扯下她嫩白的肚兜,目光瞬间被她乳峰绽放的粉蕾攫住,
随即俯身。
「嗯……别!」他的热唇包裹住那儿,狂吮轻啮,几乎夺走了他的灵魂,更
有种被推入火坑的罪恶感。
但他不曾稍退,反而更火热的旋绕她的蓓蕾,顿时热浪在小幅蠢动,她再次
逸出陌生的吟叹。
睁开迷蒙的美眸,她转头,竟瞧见窗外的日光,才猛然想起现在可是亮晃晃
的白昼呀!
「奶娘会进来。」她想起身,可是他用力的压缚住她,让她无法移动分毫。
「就让她进来。」端木夜风露出落拓不羁的微笑,大手在她身上流连,每个
触感都可以燃起火焰。
「不行!」
「真不听话。」他粗暴的撑开她的双腿,在她生涩不知所以的情况下,猛力
侵占了她最幽秘的地方。
「啊……走开……」疼痛让她红了眼眶,拳头物理的捶打他的胸膛。
他完全不受影响,执意挺进,更深一层的占据。
「已经太迟了。」端木夜风从喉咙中逸出低哑的喟叹,从没想过她甜美的滋
味会撩起他狂野的欲火,使得他更加渴望且迫切。
因此,他孟浪的探索持续不断,一次又一次的掠夺她的娇嫩,他不想撤身,
要的是她完全的屈服与回应。
夏琀哭了,眼泪滑落脸颊,用力推抵着他,企图让他停下来,但是这意念居
然被体内那一波波莫名的燥热席卷。
从她微微战栗的火红娇躯,端木夜风知道他带给她的欲望即奏,就快要将她
拱上云端了。
同一时间,夏琀的娇躯逐渐软化,紧握成拳的小手慢慢的转为攀附,整个人
完全交给了他。
他的手与唇不停的在她身上制造火焰,而她情不自禁的扭动娇躯,配合着他,
顺着那狂窜的炙火旋转燃烧。
此刻她已不愿多想,五年前当她无路可去时来到这儿,已有把所有一切奉献
的心理准备。她不怕他要,只怕他不在意她。
「你真美!」瞧她柔白的身子布满红晕,双峰更加挺立,端木夜风同样得到
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快感。
他望着她销魂的眼,无法不坦言,她的美早已迷惑了他,尽管他不愿相信、
不敢承认,但终究敌不过这事实。
既然爹的命令不容他违抗,那就娶她吧!
不过他还没有告诉她,成亲之后他将会去都城一趟,这是早就有的计划。
随着情欲如潮水般涌来,他狂野的冲刺。
夏琀弓起身,接纳他的豪取狂夺,柔艳的媚态尽现,随着狂喜的浪潮不断的
翻涌而来,她跟随着他冲上了顶端……
热浪未歇,但良人已离去。
窗外传来两只鹊儿的歌声,千啭低吟,甚是好听。
夏琀偷偷打开窗户,跟它们打招呼,「鹊儿,今儿个没有准备麦粒,明儿个
再来。」
刚欢爱过的她面露疲累,发丝披散在肩头,长睫无力的煽动,真是妩媚动人
得紧。
悄悄关上窗户,夏琀赶紧起身,整好装束,梳好头发,可是凌乱的被褥上尚
有方才交欢的证据,又怎么瞒得过奶娘?
她正打算尽快更换整理,奶娘正好推门近来,顺手将莲子汤搁在圆几上。
「小姐,就快用晚膳了,先喝碗莲子汤吧!」
「奶娘,我喝不下,能不能请你先端出去?」夏琀紧张的站在床前,深怕被
奶娘发现。
「你不是最爱喝莲子汤?」奶娘心生疑惑。
「太热了,喝不下。」夏琀左看看,右看看,心想,地上应该没有什么可疑
的东西。
「我知道,所以等凉了才端出来。」奶娘笑了笑,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你之前急着去见少爷,到底为了什么事?」
「有急事要问他罢了。」夏琀轻咳两声,「奶娘,我的喉咙有点不舒服,你
可以帮我倒杯梨茶吗?」
「喉咙怎么会不舒服?我摸摸看。」奶娘紧张不已,「是不是正午时候在太
阳底下待太久的关系?早知道就不让你……」
眼看奶娘反而朝自己走来,夏琀紧张的闭上眼。
奶娘的手心抚上夏琀的额头时,瞧见了床上的斑斑红痕,整个人顿住。
完了!夏琀在心底发出哀号声。
「天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奶娘赶紧将她拉开,床铺瞬间映入眼帘,整个人晕眩了下。
「奶娘,你没事吧?」夏琀赶紧上前扶住她。
「快……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是哪个恶贼闯入府中吗?」奶娘
以为小姐被外头的宵小玷污了。
「不是,不是外头的人。」她慌张的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什么?那……那是少爷?端木少爷?」
夏琀羞赧的点点头。
奶娘面露惊愕,捂住唇,「他怎么会?」
她并不是不知道少爷始终与小姐保持距离,不亲不近,也以为这种情况要等
到婚后才会改善,怎知……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是我不后悔,你不是说就
要筹备婚事了吗?」夏琀羞臊的说,垂下小脸,「我是真心爱他。」
「你这傻丫头,我当然知道你有多么爱他,但是这事也该等到成亲后,之前
的事,谁也算不准。」奶娘紧抱着小姐,许多话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才不会上
了她的心。
「什么意思?」夏琀偏着头,不解的问。
「你也清楚,端木少爷向来我行我素,我是怕……」当瞧见小姐湿润的眼眶
时,奶娘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我懂,我懂奶娘的担心,但是我不后悔。」夏琀柔柔一笑,「夜风哥哥不
会这么做的。」
「你说的是,他不会这么做。」奶娘安抚道:「是我多虑了,毕竟这是老爷
的主张,少爷一定会遵守。」
「嗯,对不起,奶娘。」
「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奶娘心疼不已。
「我不该……不该忘了闺女的本分,我不该在……」
「别说了。」奶娘将她抱得更紧,拍了拍她的肩膀,「爱一个人并没有错,
本来就想将一切奉献给对方,奶娘了解。」
「谢谢奶娘。」能得到奶娘的谅解,夏琀感动得心都揪疼了。
「来,我帮你换上干净的被褥。」说着,奶娘立刻打开一旁的桂木柜,拿出
干净的床单。
这时,夏琀不经意的瞧见一旁还有红色的上好锦缎。
「奶娘,这是?」她伸手摸了摸。好细致啊!
「老天,被你发现了。」奶娘笑着将它拿出来,「这是我早在初春就为你准
备好的,上头的百合花是我夜里偷偷绣上的,象征百年好合,还有鸳鸯枕帕……
小姐,你怎么了?」
夏琀转过身子,低头拭泪。
奶娘立刻绕到她的身前,关心的看着她。
「我不该哭,但是太感动了,奶娘……谢谢你,这些年你就像亲娘一样照顾
我。」
「快别这么说,能照顾小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满足。」奶娘赶忙端起链子
汤,递到她的面前,「小姐,快喝了莲子汤,要不然待会儿又吃不下晚膳了。」
「好的,我喝。」夏琀接过碗,浅尝一口,「嗯,好好喝。」
看着小姐柔婉的微笑,奶娘也欣慰的笑了。她相信像小姐这么好的姑娘,一
定可以得到幸福。
深夜时分,月隐星稀,烛影微晃。
夏琀睁着双眼,没有丝毫睡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了五年前夏府惨遭灭门时,她整整失眠了一个月,之后不曾再有这种情况,
今晚为何又失眠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有什么未知的事即将发生?
不,应该是婚事将近,她才会出现待嫁女儿的不安情绪。
「不好了……不好了……」外头传来护卫的声响。
夏琀急忙坐起身,披上歪衫,跑到屋外,看见一夥人往大门的方向奔去,不
禁心生疑惑。
原来是端木奎回府了,不过是让人扛回来的。
端木夜风见了,立刻喊道:「爹……爹,你怎么了?什么时候病的?居然病
得这么严重!快,快去请大夫。」
当端木奎被送回房间后,脸色虽然泛红,唇色却是苍白的。
「告诉我,我爹为何会病得这么严重?」端木夜风大声询问。
「侯爷先秘密去了都城一趟,接着又出访镇安,数天连夜的赶路,不曾休息,
直到前天就病倒了。」随侍的护卫难过的说。
「他为何要去都城?又为何要去镇安?」端木夜风又问。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侯爷都是单独前往要去的地方。」
「算了,你先退下。」
这时,端木奎的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有话要说。
端木夜风看见了,立刻俯身,轻声问道:「爹,你说,把要说的话都对孩儿
说。」
他的耳朵贴近父亲的唇,当父亲断断续续的说出一番话后,他的脸色变得僵
凝,随即看向父亲。
「真的吗?真是这样……到底是谁?你快告诉我。」
「答应爹……一定要完成这件事……」端木奎虚弱的说。
不一会儿,夏琀也冲了进来,乍见这一幕,惊愕得说不出话。
「伯父……伯父,你怎么了?」她跪在床边,紧握住端木奎的手,「你的身
子好烫,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病了?」
端木奎对她笑了笑,「小琀,我可能没办法再照顾你了,现在将你交给夜风。」
「不要,你不能死……不能……」她惊慌的喊着。
端木夜风因为端木奎说的那番话,整个人呆愣住了。
「没办法看见你披上嫁衣,为你主持婚事,对……对不起……」端木奎在他
们面前断了气。
「伯父……伯父……」夏琀趴在他的身上,痛哭失声。
端木夜风紧握双拳,强忍住泪水,面露错愕和不解。
其他下人闻讯赶了过来,纷纷跪在屋外,低声啜泣。
奶娘不敢相信的捂住唇,「发生什么事了?老爷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夏琀抓着端木夜风的双臂,「伯父有说
什么吗?他这阵子到底去了哪儿?怎么会累成这样?」
「他什么都没说。」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拉起被子盖住端木奎的脸,步出房
间。
夏琀望着他寂寥的身影,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有多么伤痛,因此没有追问,想
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下人们看见少爷走了,也站起身,颓丧着脸离开,准备好的处理老爷的后事。
夏琀抬头,天际露出曙光,照亮大地,却无法温暖她冷到打颤的身躯。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仓皇的喊道:「奶娘……奶娘……」
「怎么了?」奶娘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
「夜风哥哥会不会承受不了?他会不会想不开?」夏琀真的好担心他。
「不会的,少爷很成熟,不会这么做的。」奶娘安抚道。
「可是他刚刚的反应好冷淡,我真不该让他就这么离开。」
「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会承受不住,或许少爷正躲在某个地方哭泣,你别担
心。」奶娘相信端木少爷会熬过去的。
拜托,老天爷,让苦难远离小姐吧!她已经这么可怜、悲哀了。
白雾笼罩了万邑侯,仿佛千斤重担压在头上,也似乎象征着端木家此刻正被
主人过世的哀伤气氛团团围绕。
端木夜风独自来到后花园,双手负在背后,望着位于府邸后方那座嶙峋的峭
崖层峦,还记得小时候爹经常带他去那里,教他武艺,还说等退休后,如果可以
在那里长住,应该是一件恰意的事。所以他做主将爹葬在那儿,相信爹会喜欢才
是。
「夜风哥哥。」夏琀站在他的身后,轻喊一声。
「你来了?」他转身,望着她。
「你找我来这儿,有事吗?」端木伯父的后事已经处理好了,尽管伤心,所
有的人都应该回复原来的生活。
「我爹生前曾交代过我们得尽早成亲,本来我也打算在成亲之后前往都城一
趟,但是我爹的事让我不能再拖延,亲事就等我回来再完成,可以吗?」
夏琀面露疑惑。自从端木伯父去世后,他就不曾对她说出任何伤她心的话,
像现在这么正经的与她谈论事情也是头一回。
「为何要去都城?」她都等了他这么多年,再多等些时日根本不算什么,但
是她想知道原因。
「办一些私事。」他眯起双眸,「最迟三个月就会回来。」
「三个月吗?」看来他是不肯说出原因了。
「对,三个月,到时我一定回来。」端木夜风轻轻握住她的柔荑,眼底闪烁
着迫切的光影。
夏琀痴痴的望着他,他有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炯炯有神的双眸,宽阔有形
的额头,方正刚毅的下颚……这些年来,她早将他的轮廓刻印在心中,一辈子都
不可能忘记。
「不会撇下我?」伯父已不在,他随时可以抛开她。此时此刻,她想起奶娘
说过的话,原有的自信也无端消失了。
「若要撇下你,就不会找你商量,无论你肯或不肯,我都得走。」爹爹临终
时交代的事,他无法等到婚后在处理。
「非走不可?」夏琀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没错。」
隔了一会儿,她伸出小指头,露出任何人见了都会心动的微笑。「打勾勾。」
「什么?」他不解的看着她可爱的指头。
「我们打勾勾,最迟三个月,你一定会回来,这是我们的约定。」那抹动人
的笑容没有稍微收敛,夏琀纵然有万千不舍,都得隐忍下来。
「勾就勾吧!」端木夜风伸出手,与她的小指头紧紧缠绕。
她直勾勾睇着他灼热的朗目,心想,够了,这样就够了。
「什么时候动身?」她温柔的问。
「明日一早。」他得把握时间。
「这么快?」勉强撑起的笑颜瞬间垮下,不过为了不带给他压力,她立即点
头,「好,我知道了。」
「从今天到明天之前,我都是你的,你想干嘛都成。」仿佛该交代的事都交
代了,端木夜风逸出轻松的笑容。
夏琀看着他的笑,一颗心却持续抽疼。
他抬起她的下颚,直视她的眼眸,「瞧你,明明都快哭了,就这么怕我消失
不见吗?」
「对,很怕。」她毫不保留的说出心中的想法,「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因为
不但是我需要你,这座府邸也需要你。」
「没错,所以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颗心。」他揽住她的腰,让她的身子紧紧
贴着他,「我会请步青延代为照顾你。」
她心一抽,以往夜风哥哥不喜欢她接近步大哥,现在却要他照顾她?!
「为什么要他照顾我?」
「府中需要有男人。」他理所当然的说。
「我可以照顾自己。」她不喜欢他把照顾她的责任推给别人,好像她只是个
可以随便丢弃的废物。
她愈想愈难过,水气逐渐弥漫眼眶,心微微的颤抖。
「三个月不是短时间,我得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因
为他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好托付了。
「你真的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他这么说,让她稍微安心。
「不信?」他钳住她的下颚,鼻尖轻触着她的。
「不,我相信。」只要是他说的,他都愿意相信。
「那说说看,你现在想做什么?」他深沉的双眼直瞅着她妩媚多情的小脸。
「我想……我想请你教我射箭。」她红唇微扬,绽放笑容。
对端木夜风而言,她的表情又是另一种诱惑。
「呵,你还真是执着。好吧,去射箭场。」他终于首肯了。
夏琀满心欢喜,在他的带领下,来到射箭场。
他抽出木架上的弓箭,「看好,拇指要放在这个位置,再运用四指掌着弓身,
右手握弦,吸气回拉。」
「呃……我还是没办法完全使力。」气力不足是她最大的缺点。
「缩小腹,从这里使力。」他紧贴着她的背部,粗糙的大掌直接压在她的小
腹上,「就这样。」
因为他的触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隐隐发烫,更加无法顺利拉弓了。
「我看你真不是个练武的料,还是算了吧!」
端木夜风拿走她手里的弓箭,往地上一扔,接着缚锁住她娇软的身子,拦腰
抱起她,走进旁边的武器室,狂野的将她往满是剑器的架板上一推,火速褪下她
的衣衫,不一会儿,室内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以及她的喃喃呻吟。
第四章
自从端木夜风起程前往都城,夏琀总是倚门而望,痴痴等候,往往忘了时间,
忘了用膳,忘了就寝,忘了许多事……
当时约定的三个月,就这么一晃眼成了一年,她也由原来的心焦、担忧,等
到了心碎、心死。
断了对他的情,断了对他的思念吧!
然而每当这声音在心底回响时,她却没用的益发想念他。
曾经以为心已死,被等待的焚风吹干了期待,只是夜深人静时,她仍奢望会
在枕边看见他。
「小姐,外头风凉,快进屋里吧!」奶娘一来,看见她又傻傻的站在园子里,
不禁心疼的叹口气。
「不,我再站一会儿。」看着前头的花草,比待在屋里面对白墙好些。
「要不,就去大厅,步公子过来了。」奶娘心想,如果小姐是和步公子配成
对,那该有多好。
这一年来,步公子对小姐可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连她见了都感动,偏偏小
姐对端木少爷一往情深,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来理帐吗、」告诉他好几次,她可以自己做,可以照顾自己,但他总是
不放心。
「是的,基于礼貌,你还是看看吧!」奶娘好声劝说,「端木少爷离去前可
是拜托过人家,你真以为人家爱来吗?」
「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过去瞧瞧。」
万邑侯府自从两个主子都离开后,曾乱了好一阵子,若不是步大哥经常过来
指挥要事,甚至帮忙掌理端木的家业,她恐怕连下人们的薪俸都拿不出来。
夏琀拎起裙摆,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大厅。
「步大哥,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事就去忙,没关系。」步青延正在翻阅这个月的帐目。
「怎么好什么事都让步大哥操心,倒不如你教教我,虽然我对帐务很陌生,
但习过字,应该可以慢慢学。」夏琀温柔的笑说,更希望自己能有独当一面的机
会。
「这不是习过字就会的,你会拨珠子吗?」
「拨珠子?」
「就是算盘。」他将算盘递到她的面前,「有了它,再庞大的数字都可以很
快、很精准的算清楚。」
「学这个很难吗?」她不想成为一个什么都懂的女人,倘若夜风哥哥回来了,
她与他的差距将会更大。
「好,我有空就教你。」步青延望着她略显憔悴的小脸,「不过现在我想带
你出府走走,你一定闷坏了,端木那家伙回来看见你这副模样,肯定会骂死我。」
「他不会为了我而责骂你。」夏琀心知肚明,倘若他心里有她的存在,就不
会一去年余没有任何音讯,就算他回来,在他心中,她还是排在最后。
「别这样,出去走走,或许心情会好些。」步青延极力说服。
「好吧,我们出去散步。」
夏琀跟随他一块出府,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景致,似乎没办法洗涤她
纷扰的心情。
「步大哥,你,夜风哥哥会不会遇到危险,所以音讯全无?」她除了怨,仍
免不了替他找借口。
「不会的,端木武功高强,更何况他不是莽撞的人,做任何事一定会细心计
算。」身为端木夜风的好友,步青延非常了解他。
「你说得没错,如果真的出了事,早有讯息传回来。」她苦笑的说。
「是该这么想,他不回来,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琀妹,稍等一下,我去这
家店买枝笔。」步青延说着,走进一旁的笔墨店。
夏琀独自在附近逛逛。
这时,有位大婶从旁边的木屋走了出来,问着邻居大叔,「你有看见我家阿
月吗?」
「她刚刚和田刚去望夫石祭拜了。」
「什么?他们已经去了?!怎么不等我一下?」大婶用围裙擦干手后,也跟
着跑了过去。
夏琀好奇的上前,「大叔,什么是望夫石?」
「就是前头白石村著名的望夫石,因为石块巨大高耸,也有人称它为望夫崖。
传说只要天天在那儿呼喊心爱的人,他一定会回来。」大叔指着已跑远的那位大
婶,「她女儿就是天天到望夫石盼呀盼的,终于将夫婿盼回来了。」
「真的吗?」夏琀强忍住泪水,急忙问道:「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本来那位大婶的女婿在外地伤了脑子,忘记回家的路,可是有
一天脑子突然变得灵光了,想起自己住哪儿,就自个儿跑回来了。」
这位大叔说得活灵活现,教她不相信都难。
「你说是在白石村?」她仰首看着那个方向。
「没错,就是那里。」
夏琀无法控制双腿,直往那儿走去。
步青延买好笔,走出笔墨店,看见她离去的身影,立刻跟了过去。
「琀妹,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白石村看看。」她对他点点头,「步大哥,你先回府好了。」
「虽然那里离这么非不远,但走去也满累的。我陪你一块去,否则我回到府
邸也不安心。」步青延十分坚持。
「好吧!如果步大哥不忙,我们就一块去。」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同意。
「那走吧!」
在步青延的带路下,约莫半个时辰后,夏琀终于来到白石村,问了人,很快
就找到望夫石所在的位置。
「步大哥,听说只要爬到上头,盼着心爱的人,他一定会回来。」说着,她
终于露出甜美的微笑。
步青延看着芳龄十六的她,除了更具气质之外,还拥有成熟妩媚的美丽,媚
如桃李,娇若春花,尤其绽放笑靥时更加迷人。
「你说这个……有依据吗?」他不喜欢她日后像个傻瓜站在这儿。
「不论有没有依据,我都想试试。」夏琀随即步上前,一点一点的攀爬上去,
直到顶端,她已是气喘吁吁。
「你没事吧?」步青延一直在旁边护着她,不禁捏了把冷汗。
「我没事。」她双眼微眯,看着夕阳下,巍峨崇山间去蒸霞蔚的美景,喟叹
一声,「好美!」
「是呀!尽管近黄昏,还是留有一抹余韵。」
此时,暮气四起,顿起山风。
「起风了,你又没披上斗篷,我们还是赶紧回府比较好。」
「好。」
嘴上这么说,但她一动也不动,双手抚摸着望夫石,上头的棱角粗砾早已被
磨平。
就不知道是经年累月、风吹雨淋所致?还是天底下负心汉何其多,可悲的女
人用千万斤泪水融蚀了它?
☆☆☆
天亮了,太阳冉冉升起。
奶娘将早膳端进夏琀的房里,却已不见她的人影。
「小姐八成又去望夫石那里了。」
自从两年前她得知那个地方后,几乎天天往那里跑,难道她真以为抱着那些
石头哭诉,那个无情无心的端木夜风就会回来?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那家伙没有半点消息,连一封信都没有,简直就是没了心、没了肝、没了肺!
但是这些话,奶娘只能骂给自己听,倘若让小姐听见了,只会更加伤心。
她急忙找来护卫,央求他前往白石村,将小姐带回来。
「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说她几句,傻了三年还不够吗?竟然天天去抱
着大石头,真的是傻到不行。」
这时,门房急忙奔了进来,大声嚷道:「小姐……小姐……」
「什么事?」奶娘拦住他。
「是从都城来的消息,前阵子步公子不是请了探子去打探吗?终于有消息回
来了。」门房也跟着开心。
「太好了,我已经请护卫去带小姐回来,应该就快到了。」奶娘一则以喜,
一则以忧。喜的是,杳如黄鹤的人终于有了消息;忧的是,不知道消息是好是坏?
府邸里的人闻讯都聚集过来,也有人奔去步府通知步青延。
不久,因为护卫好说歹说,夏琀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府里时,步青延正好也
来到。
「怎么回事?」她不懂,为何前院聚满了人?
奶娘上前,「探子送来了端木少爷的消息。」
「真的吗?」夏琀心一抽,「奶娘,快把信给我。」
「在这儿。」奶娘笑着把信递给她。
她赶紧拆开信封,打开信纸,前头几句话让她面露喜色,最后一句话却让她
瞬间呆住,连信纸落地都不知道。
步青延心生疑惑,弯身拾起信纸,边看边解说,「探子回报,端木夜风得到
国王陛下极度的赏识,于日前荣升为安傅居大人。」
众人听了,开心不已。
「什么是安傅居大人?」有人发问。
步青延笑了笑,「安傅居大人的职责就是专门对皇上提出谏言。」
说完,他继续看下去,表情就跟夏琀一样愈来愈沉重、愈来愈难看。
「已经……已经和贺历侯的千金订下婚期了,暂时住进贺历侯府。」
「啥?」
众人异口同声,都露出震惊的脸色。
夏琀缓缓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奶娘心急的拉住她,「小姐,你要去哪儿?」
「只是出去走走,别拦我,谁都别拦我。」她捣着脸,奔出府邸。
「我去看看。」步青延不放心,赶紧跟了出去。
来到府邸外面,他不见夏琀的踪影,慌张地到处寻找。
「琀妹……琀妹,你在哪儿?可别乱跑,等等我……」
见他往另一头走去,夏琀从暗巷里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对不起,步大哥。」
她随即转身,朝后山走去。
走了好久的路,爬了好高的山,她来到端木奎的墓前,跪在地上。
「小琀来给你磕头了,伯父,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跪拜你,但是别伤心难
过,因为我就要去看你了。」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神情显得脆弱。
「早就知道他的心底没有我,是我太执着了。」
只是,她枯槁的心再也无法复活。
「还有爹、娘……女儿就要去找你们了。」她转头,望着都城的方向,「夜
风哥哥,希望来生你能爱我,咱们再续结发缘。」
徐徐的站起身,夏琀卸下系在腰间的白缎,踩在石块上,再将白缎绑在树干
上。
眺望远方,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时光,既然都是灰白,又何需留恋?
于是她不再眷恋,白缎套住颈子,从石块上跃下,喉头倏地束紧,再也无法
喘息,眼前的景物渐渐泛白,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这时,夏琀扬起嘴角,因为看见爹娘在前面向她招手。
喀!
突然,白缎应声断裂,她整个人落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清醒。
「姑娘,你这是干嘛?」
夏琀抬起头,看见一位笑嘻嘻的白发老翁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好死不如赖活,死了就啥都没了。」
「可是活着比死还痛苦。」她坐在地上,暗自垂泪。
「也是,活着苦,为了生活,为了爱情,为了亲情,为了友情,无一不苦,
但还是得活。」他从高高的石头上纵身一跳。
夏琀吓了一大跳,赶忙站起身,想要救他。
没想到他身手了得,竟然毫发未伤的站在地面。
「老爷爷,你……」
「瞧你一心想死,却还不忘关心我这个糟老头,真是让我感动。这样吧,我
送你三样东西。」老翁咧开嘴,露出少了颗门牙的笑容。
「什么?」她听得一头雾水。
「我长话短说,我有九样好东西,你可以任选三样,不得反悔,反正日后我
们也不太可能再见面了。文、武、工、艺、医、话、杂、颜、巧。文是文采,武
是武学,工是工班,艺是艺能,医是医术,话是说话,杂是杂技,颜是美貌,巧
是巧手,你喜欢哪三样?」她捻了捻翘胡子,等着她回答。
「我不懂……」死不掉,为何还遇上怪人?或者她已经死了?
「你不需要懂,只管回答。」
她依然一脸胡疑,什么话也不说。
老翁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还是把话说得更清楚些。文采、武学和医
术,你应该了解 ,我就不赘言。工班是指本事,像是盖房子的本事、挖渠造桥
的本事。艺能则是琴棋书画唱的才艺。说话呢,是赏你辩才无碍的本领。杂技便
是指开锁、解谜的技巧。美貌嘛……」他瞧了瞧她,「我看你似乎没必要挑这项。
至于巧手,诸如烹煮、刺绣都可靠丰双手一把罩。」
「对不起,老爷爷,我什么都不要。」这些东西,哪是说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哎哟,别这样,随便说三样,让小老儿高兴一下,几百年来没一个人相信,
也没一个人要,真是气炸我了。」
瞧他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夏琀心想,她若不回答,他可能不会离开,真会缠
她几百年。
「好吧!那就……」
当她凭着直觉说出三样东西后,突然感觉晕眩,昏睡过去。
梦中,她还能听见老爷爷的声音——
「好好的运用,你会得到幸福的。」
「夏琀……夏琀……」
再度睁开眼,她已在步青延的臂弯里。
「你怎么了?为何要想不开?」当他看见树干上的白缎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步大哥,我好像梦见一位怪神仙。」
「神仙?!」他笑了笑,「一定是那位神仙救了你。」
「或许吧!既然死不了,我也不想待在南阳镇了,决定去一趟都城。」这个
念头刚刚才闪过她的脑海。
「你真的要去?端木那家伙太可恶了,我们一起去。」步青延也气不过的说。
「你要陪我一起去?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看着泪眼迷蒙、神情脆弱的她,他能不答应吗?
「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谢谢你,步大哥。」她垂下双眼,觉得好累,「我想回去了。」
☆☆☆
大理明德二年,桂花八月香。
掌灯时分,正是都城最热闹的时刻,尤其是酒楼、妓院、赌场,更是灯火通
明。
端木夜风此刻身在庆宝酒楼,与几个同样在朝为官的大人畅饮作乐。
「安傅居大人,咱们这里喝完,要不要到对街的小红院?那儿的丽水姑娘生
得真是美丽,而且非常懂得抓住男人的心和……那地方,哈……」说话的人已酒
醉七分,但仍不满足。
「当真?」端木夜风露出诡笑,「但是你说,我能去吗?」
「什么意思?」对方还愣愣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笨哪,安傅居大人已是贺历侯的准女婿,怎么能跟你比?」另一人赶紧
插嘴。
「对呀,我怎么忘了?」那人恍然大悟,「说得是,贺历侯可是国王陛下最
信赖的大臣,能攀到这门亲事,作梦都会笑。」
端木夜风的眼眸瞬间黯然,「你的意思是……我靠裙带关系啰?」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这三年来他可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爬到现在的
地位,至于贺历侯田赐森,也是在他升上安傅居之后,才请媒人来说这门亲事。
「呃……我不是……」
这时,贺历侯府的下人急急奔了过来。
「大人……大人,府邸有客人找您。」
「是谁?」端木夜风慵懒的问,又仰首喝了杯酒。
自从他与田赐森的千金订下婚约后,来访的人还真不少,光是应酬,就浪费
他大半的好时光。
「呃……他说他姓步,来自南阳镇。」下人想了想,「他与他的未婚妻一块
来,还说和你是多年好友。」
端木夜风的表情大变,随即站起身,「步青延!」
「没错,就叫步青延。」下人还真记不清这个名字。
「各位,抱歉,有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在府邸等我,我先告辞了。」端木夜风
立刻离开酒楼。
一路上,他的表情略显严肃。
「那家伙居然要成亲了?又怎么会找上这里?」
☆☆☆
看着端木夜风走进大厅,步青延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想见安傅居大人一面,还真不容易呀,这一等就是三年,还得亲自登门造
访才成。」
端木夜风双眸微眯,因为看见站在步青延身旁的女人,难道……她就是他的
未婚妻?
「对了,我忘了向你介绍,她是我的未婚妻夏晗,我们来到都城,就是为了
筹备婚事,你也知道,南阳镇不过是个小镇,东西不如都城新颖丰富。」
端木夜风不是没听出步青延话语中隐含着诸多挖苦,但是他的注意力全放在
夏琀那张妍丽多情的小脸上。
三年了……她更美了。
「你答应嫁给他?」
听到他的询问,夏琀柔柔一笑,「没错,到时还望大人莅临。对了!」她赶
紧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我亲手绣的龙凤红帕,听说大人好事已近,就当
贺礼吧!」
这原本是她在等待他归来的期间,绣好准备与他成亲时用的,如今已经用不
着了。
端木夜风看了红帕一眼,随即逸出开怀的笑声,「这样也好,我还真怕负了
你会让你想不开,有步青延照顾你,我也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小女子还真是受宠若惊,不知何时竟成为大人的心头重担,应该说是绊脚
石吧!」她将红帕递到他的炭疽,「怎么?不收吗?」
「既然是你的心意,我自然得收下。」端木夜风回头,「来人,把这礼物妥
当收好。」他又转向步青延,「你们还真厉害,是怎么找来这儿的?」
「现在安傅居大人可是声名远播,况且又和贺历侯的千金订了亲,我想整个
大理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步青延瞅着他,「不过咱们来到都城,人生地
不熟的,能否在侯府借住数日?」
「这个……」
「步大哥,这里可是贺历侯府,既然人家看似不便,我们何必勉强?都城里
什么都不缺,客栈更是多到数不清。」夏琀优雅的对着步青延微笑,然后转身离
开大厅。
「夏姑娘,请留步。」端木夜风喊住她。
夏姑娘?!好个陌生的称呼,让她的心疼得像无底漩涡,不断的回旋扩大,
就快将她完全淹没。
对,你就是要这么狠、这么无情,我才能坚持我的来意。
「远来是客,我怎么好让你们住在外头?我想倩雅也不会有意见的。」
端木夜风口中的倩雅,正是贺历侯的掌上明珠。
「你们大老远的赶路来到这儿,肯定饿了,我命人送上餐点,咱们去后面的
园子里边赏月边用膳。」
「多谢大人。」步青延转头,望了夏琀一眼,伸手扶着她,两人状似亲昵的
随着管家的脚步走向后花园。
端木夜风半眯着眸,站在后头看着这一幕,毫无表情的脸庞看不出任何心情
的起伏。
☆☆☆
贺历侯果然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与地位,光是府邸就分为两翼六
院。两翼为主屋,建筑华丽,金碧辉煌,檐牙高喙,雕梁绣柱,高贵的中原建筑
形态,在工匠的巧手下,模仿得维妙维肖。六院自前至后,分为上等客房、中等
客房、再来就是仆人的房舍。
客房与房舍之间隔着一座湖,这座湖是由自府外引进来的江水汇聚而成。
湖水清澈,花树掩映,千万姿态,美不胜收。
端木夜风就是在湖畔的雅园内摆宴,酒过三巡之后,他又举起酒杯,「青延、
夏姑娘,我敬你们一杯。」
「不了,我实在喝不下,脑子直发沉,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胜酒力。」步青
延摇摇手,站了起来,「我想先回房休息。」
「我送你回房。」夏琀跟着站起身。
「你又没醉,我先回去躺一会儿,这几天老在赶路,你也没好好的吃,多吃
点。」步青延压她入座,然后让小厮带路,回到客房。
夏琀知道他并没有醉,这么做不过是想给她和端木夜风一个独处的机会。
「步青延那小子和以前没两样,喝两杯就不行了。」端木夜风肆笑的说,
「夏姑娘,你要替代他继续吗?」
「大人这么做,岂不是有意灌醉我?那么意图是?」夏琀露出妍美的笑容,
「或者我也该离席,避免令未婚妻心生怀疑?」
「且慢,既然夏姑娘对喝酒没兴趣,那么就由我领着你在湖畔走走,如何?」
他绽放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不必了,我还是回……」
「就这么放心不下他?」端木夜风口气沉冷的打断她的话,「看在你我也算
旧识的份上,把未婚夫先抛在一边,可以吗?」
「你似乎对我没有半点愧色……也是,无情无心的人又怎么会有愧疚之心!
想聊什么?」她直接走向湖畔,望着在大灯笼的照耀下,杨柳丛丛、百合遍遍的
美景,如果不是现在心情紊乱,真想驻足欣赏片刻。
「你好像很恨我?」他走在她的身后,手摇着纸扇,低声问道。
「早已恨过,总不能恨上三年吧?」她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你将我们留
下来,这座府邸的主人愿意吗?」
「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是这座府邸的半个主人了。」
「那位千金和侯爷呢?怎么不见他们的踪影?」她好奇的又问。
「他们出访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走到柳树层密的暗处时,他突然将她拉到身前,额头抵着她的。
「别老谈论他们,我问你,你真的要嫁给步青延?」
「你都要娶官家千金了,我为何不能嫁他?」夏琀无惧的望着他,「再说,
你不是也很乐意卸下我这个『大石头』吗?」
「三年不见,你变了很多。」半眯起眸,端木夜风扬起暧昧的笑容,随即贴
近她的耳朵,嘶声道:「更有女人味了。」
「你别这样,快放开我。」她用力挣扎。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知道来我府邸的女客人这么凶悍,步青延的面子
可会挂不住,再怎么说,他爹也是南阳镇的小小芝麻官。」他咧开嘴。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她可以想像他此刻的笑容有多可恶。
「亏你还是他的好友!」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好友?!哈……」端木夜风放声大笑,「你记着,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亘
古不变的。不过我劝你,既然不爱他,还是别嫁比较好。」
「你就这么确定我的心?」她嗤笑。
「因为我明白你心底唯一爱的男人是谁,又何苦为了报复而断送自己的幸福!
你即早收回决定吧!」他眸光一闪,在夜里显得烁亮而坚定。
看着他的眼睛,夏琀忍不住发抖。曾几何时,他变成这么难以捉摸的男人,
跟以前的他截然不同。
虽然以前他对她总是刻意的拉开距离,但总比现在他给她这股深沉的感觉要
好多了。
她抿了抿唇,大声且用力的说:「我心底唯一的男人就是步大哥。」
突然,月儿隐没在云层后面,幽暗的空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刻,他将她推到柳树后,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吻住她的唇。
夏琀瞪大双眼,屏住呼吸,想要出声喝止,他却用舌头堵住她的嘴,把她的
心搅和得一团乱。
「端木夜风……」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推开他,气喘吁吁的瞪着他,
「你的未婚妻已经换人了,请你看清楚。」
「也是,你的未婚夫也已经换人了,不过心底的人始终没变,那人不就是现
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吗?」他露出诡笑,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言。
「原来你是这么自大又自傲的男人!」她退后一步,紧握住微微颤抖的双拳。
「就当我是这种男人,现在我最后一次提醒你,离开这里,取消和他的婚约。」
他眯起眼眸,郑重的警告她。
「你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想主宰她的人生!
「一个对我不闻不问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决定?本来我只打算亲眼
看看现在你过得有多惬意,采买了东西就要回去,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和步大哥
就继续住下来,你可以叫这座府邸的千金来赶我们走。」
对他微微一笑后,夏琀走出柳树林,独自走向客房。
端木夜风的眼神异常危险,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在他的视线范围消失。
「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这么做只会破坏我处心积虑、精心筹备的计
划。」
第五章
都城虽然繁华,却不是夏琀喜欢的环境,更何况她还要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不过她不想也不愿离开,若要问她执著什么,只能说,她除了想看看他是不
是过得很好,更想让他知道,尽管没有他,她一样可以安逸的过日子,甚至超越
他。
「你决定要住下来吗?」步青延走了过来,看见她站在房间外的长廊上,望
着漂亮的花榭楼台。
「对,我想继续住下来。」她转身,看着他,「步大哥,对不起,为了我,
你还要跟着来到这里。」
「快别这么说,就算你不让我跟,我也非来不可。」步青延笑说。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不解的问。
「因为你是我的好妹妹。」他知道自己永远走不进她的心灵远处,如果能以
大哥的身分保护她,心愿足矣。
「我会永远珍惜你这位大哥。」她非常认真的说。
「是,我相信。」步青廷回头,看见一位姑娘正往这里走来,于是以眼神暗
示夏琀,「有人来了。」
夏琀转身,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已明白这位美艳的姑娘是谁了。
「听说你们是端木夜风的旧识?」倩雅看向夏琀,「你还是他幼年的未婚妻?」
「幼年?」
「在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情况下,被迫订下的亲事,不是幼年吗?」她娇笑
的说,望着步青廷,「但是你好像选择了他?」
「没错,这次前来都城是为了选购成亲时的物品,顺道来看看已荣升安傅居
大人的『幼年未婚夫』。」夏琀一点都没被她的气势压下,索性顺着她的话回应。
「你……」倩雅气得浑身发抖。
「倩雅姑娘,你不会不欢迎我们吧?」夏琀笑意盎然的问。
「我……我当然欢迎,既然是端木夜风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倩雅强
忍着怒火。看着长得比自己还美的夏琀,快要气疯了。
「谢谢你。」夏琀主动勾着步青廷的手臂,因为看见端木夜风朝这儿走了过
来。
「不知道你们要买些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可以命人帮你们备齐。」倩雅希
望他们早点买齐物品,早点回去。
「倩雅姑娘如此慷慨,我们甚是感激。」夏琀笑说。
这时,端木夜风来到倩雅的身边,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
「夜风,你来了。」倩雅也不遑多让,倚在端木夜风的身上,「你不是说要
陪我骑马吗?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嗯……」端木夜风沉吟了一会儿,「现在吧!凑巧他们两个都在,咱们四
人就来一场骑马比赛,如何?」
「为什么要让他们跟?这是我们俩的时光。」骄纵的倩雅脱口而出。
「我看不必了。」夏琀随即说道:「我们想趁着空档在府中散步,看看这儿
的花草美景,享受属于我们的时光。」
「也是,你们去玩吧,我们先行离开。」步青廷牵着夏琀的小手,从端木夜
风和倩雅的面前经过。
「等等。」端木夜风汗珠他们,然后看向倩雅,「难道你忘了不成?」
「忘了什么?」倩雅愣了下,猛地瞠大双眸,「天啊,我真的忘了。」
「所以现在府邸全面戒备中,还是别让他们乱跑比较好,免得触犯了让府邸
难堪的事,还是一起去吧!」
在端木夜风的提醒下,倩雅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她在场,谅那女人也不
敢勾引端木夜风!
「你们一块来吧。」
步青廷与夏琀相视一眼。
「是谁要来府中,需要戒备?」
「我猜是国王陛下吧!」夏琀顺口笑说。
「你怎么知道?」倩雅惊愕不已。
「很好猜啊,我们虽然住在南阳镇,没有显赫的地位,却也不是傻子。」夏
琀解释。
端木夜风听了,惊觉她的不一样。
她的胆子变大了,说话犀利了,连表情都自信许多。
「算你聪明,那就来吧!」倩雅迈步朝马厩走去,「我们府邸的马儿都是高
级良驹,随便挑,你们都会满意的。」
「谢谢倩雅姑娘。」步青廷客气的说。
来到马厩,夏琀看着眼前的马匹,每一匹都毛色油亮、目光炯炯有神,当真
是健康的好马。
这时,端木夜风拉着两匹马走过来。
「高大这匹给青廷,另一匹给夏姑娘。」
「端木夜风,你太过分了,那是我最爱的马儿。」
以往倩雅从来不骑这匹马,这么闹,不过是想发泄心中的不满。
「换这匹给你,它也非常棒。」她自作主张的找来另一匹马。
夏琀觉得她的笑容有点诡怪,不过哈斯接过缰绳。
「谢谢。」
「咱们就到凤仙坡比赛,哪儿坡地平坦,很适合姑娘家骑马。」端木夜风策
马疾奔。
倩雅挥动鞭子,尾随在他身后。
步青廷则陪着夏琀,边欣赏风景边悠闲的前进。
「他们是怎么搞的?骑得这么慢,会不会骑呀?」
凤仙坡上,倩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端木夜风跳下马背,板起脸孔,瞪着前方。
不一会儿,两匹马儿并行,马背上的步青廷和夏琀表现得既暧昧又亲密。
「你瞧,他们真像一对恩爱夫妻,让我看了好生羡慕。」倩雅也跃下马背,
来到他的身边。
「难道我对你不好?」他揽住她的腰,亲昵的贴近她的耳朵。
「讨厌,干嘛这样?被他们看见,多不好意思。」她的表情娇媚又羞涩,唇
瓣却又大胆的紧贴着他的脸。
这一幕,是端木夜风故意做给夏琀看的。
果不其然,她的表情一僵,垂下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端木夜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与倩雅保持些微距离,抬起头,冷冽的看着夏
琀.
「看来两位的感情很好,就跟我和步大哥一样。」夏琀状似无所谓的说。
「夏姑娘,你没必要跟我们强调你们的爱情。」端木夜风眯起双眸,「这些
我们全看在眼里。」
「算我多嘴,因为我真的很幸福。」夏琀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景致,「真的好
美,我要开始奔驰了。」
说完,她策马往前直奔,再也无法隐忍的泪水随风飘扬。
她讨厌自己总是把持不住情绪,哭泣只会让几看起来懦弱。
但是她无法控制……傻得连控制自己的泪水都办不到……
步青廷不放心,快马跟上。
「我怎么可能输给她?」倩雅跃上马背,双腿用力一夹,马儿立刻朝前疾奔。
端木夜风摇摇头,只好跟着挥鞭,尾随而上。
不认输的倩雅不停的加快速度,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夏琀,看夏琀的骑术还不
错,她心底的醋劲更深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因为连端木夜风都不知道,夏
琀的坐骑是府邸为娱乐所训练的马匹。只要听见命令的笛声,就会做出指示的动
作。
眼看前面的坡度转陡,她连忙掏出竹笛,放进口中,清脆的声响传遍山野。
夏琀的坐骑瞬间起了反应,先是放缓速度,接着出其不意的高举前肢,拼命
的扭动肢体。
她紧拉着缰绳,吓得小脸苍白。
端木夜风和步青廷大吃一惊,同时施展轻功,朝她飘去。
无奈步青廷的轻功不如端木夜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到失控的马匹背上。
「端木夜风。你别管她……快给我下来……」倩雅气得大喊。
他并没有理睬她,反而用尽全力想要控制住马匹。
没想到起了反效果,只见它愈来愈疯狂。
不一会儿,端木夜风和夏琀都被甩落地上,他紧紧搂着她,朝坡底直滚而下,
最后落进洞穴中。
这个洞穴不浅,他们在慌乱中,只知道过了好久才到底,幸好有端木夜风护
着,夏琀才能毫发无伤。
「别碰我。」她推开他。
「干嘛?想过河拆桥吗?」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肆笑的说。
「你没必要救我,不怕你的未婚妻生气?」她仰起小脸,望着他。「还有,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马好像听见声音后,才开始发狂。」
「那是倩雅吹的竹笛声,所以我要你离开这里,是为了你好。」他看了看上
面,「救你是不希望让我爹在阴曹地府还怨我。」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吗?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么不屑我?」她冷冷一笑,
神情空洞,「怎么这么久不见他们来找?」
「这个洞穴很隐密,我来过几次,都没发现它,所以得等上一阵子,慢慢等
吧!」他索性坐了下来,卷起衣袖,看着左手臂上刚刚落下时的刮伤。
「怎么了?我看看。」她赶紧上前,蹲下身。幸好现在是白天,虽然在洞内,
还是有些许光线。
「这点小伤,没什么好看的。」他皱起眉头。
「还是让我看看。」她抓起他的手,沿着骨骼往上一探,眉头蹙起。「脱臼
了。」
端木夜风愕然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随即抓紧他的手腕,轻轻揉按穴道,接着用力一拉又一
合,他移位的手骨瞬间接合起来。
「天啊,你居然懂得这些?」他疑惑的盯着她的眼。
「三年又不是三天,可以学会很多事。」她柔媚的笑看着他,「这是我回报
你刚刚的救命之恩。」她想要起身。
他伸出手,将她拉进怀中,「不要用这种笑容迷惑我。」
「我有本事迷惑你吗?」
「现在你是成熟的女人,而我是成熟的男人,我们都是有欲望的。」他直勾
勾的看着她的眼,目光闪烁犀利,想要找寻到相同的东西。
「放开我。」她看了看上面,「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你还得想好理由,等
一下怎么对她解释。」说着,她的眼眶泛红。
「你来到这里,目的不是想挽留我?」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回答。
「不是。」夏琀露出令人心悸的微笑,「说不定我可以让你挽留我。」
「我承认你的身子或许可以让我一时迷恋,但还不至于作出这样的决定。」
他放声大笑,狂肆的眼眸紧盯着她。
他语气中夹着冷酷,狠狠的折磨她的心,但是她强忍着,因为只有这么做才
能漠视继续被刨刮的疼痛。
上头的人因为听见笑声,终于找到了洞穴的入口。
「夜风,你在里面吗?」倩雅大声问道。
「我在,不过手臂受了伤,马上上去。」端木夜风猛一提气,直接冲上地面。
「你……」夏琀错愕不已。原来他是可以上去的,那么干嘛陪她在下面耗着?
这时,她看见步青廷下来救她了。
「琀妹,你没事吧?」他急切的问。
她笑了笑,「我没事,他一直护着我。」
「你说端木?」
「对。」她摇摇头,苦笑的说:「不过他的理由是不希望端木伯父在九泉之
下还恨他、怪他。」
「不管怎么说,他没让你受伤,我该感激他才是,我们上去吧!」步青廷紧
紧扣住她的腰,拔身一跃,来到地面。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的一个娱乐却被你毁了。」倩雅脱口说出不具善
意的话语。
「那你该怪的是始作俑者吧?」夏琀睨了她一眼后,随即看向步青廷,「步
大哥,那匹马有问题,我和你同乘一骑,咱们先回去。」
「好,快上来。」步青廷先坐到马背上,再拉她坐在自己的身前,策马离开。
望着他们身躯相贴的样子,端木夜风紧咬着牙,太阳穴无法控制的弹动着。
「夜风,你说,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你该为我出气。」倩雅装模作样
的哭喊,「你居然还敢救她?!是不是对她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别忘了,今天陛下要来府中,如果府邸的客人发生意外,将
闹出什么事,你预测得到吗?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还有,
她再怎么说也在万邑侯府生活多年,你最好别动她一根寒毛。」
他豁出去了,随即矫健的上马,迅速奔离。
「夜风……夜风……」倩雅恨恨的跺脚,阴恻恻的说:「不行,我不能冒险,
一定要尽快将那女人赶出府邸。」
当步青廷和夏琀回到贺暦侯府时,发现銮驾在大门外,四周围聚满了层层护
卫,真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的确是国王陛下莅临的气势。
「我们还是从偏门进入吧!」夏琀建议。
步青廷同意,带领她沿着漆黑的小路往前行。
半路上,被宫中护卫拦了下来。
「你们是谁?为何要走小路?」
「我们是贺暦侯府的客人,因为不想打扰到别人,所以走小路。」步青廷恭
敬的解释。
「你们知道府中的贵客是谁吗?」
「呃……知道。」
「大胆!」护卫手里的武器重重的往地上一击,
「既然知道,怎么还不正式向陛下请安问好?居然打算视而不见?」
「这位官爷,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夏琀立即开口,
「就因为我们只是小人物,怎敢有见皇上的奢望?」
「小人物?或许你们不明白,陛下最喜欢和你们这种小人物对话了。」护卫
怀疑的看着他们,指着另一条路,「跟我来吧!」
夏琀和步青廷没辙,只好尾随在护卫身后。
一路上,他们发现窗台边、长廊上,到处挤满了人,争相目睹陛下的风采。
陛下喜欢跟小人物对话?这么多小人物排在一旁,为何不传去谈话?分明是
怕它们不安好心。
来到了后园湖畔,夏琀立刻被一片灯海的景观吸引了目光,而现场除了贺暦
侯的家属外,还有从未见过的高官。
「陛下,这两位说是府中客人,本想擅自离开,但是被我发现,于是带来见
陛下。」
国王陛下段思聪瞧了瞧眼前的一男一女,然后看向贺暦侯田赐森。「他们是
府中的客人吗?」
「是的,他们是安傅居大人在南阳镇的旧识。」田赐森说话时,烁利的眼神
直盯着夏琀,似乎隐含着万千防备。
夏琀看着国王陛下,顿时涌上说不出的情绪。
先王是娘亲的表哥,而这位在去年登基的国王则是先王的嫡长子,这么说来,
他们算是表亲,只不过她不想表明身分,罪臣之女有何颜面与一国之君攀亲带故?
「没错,他们不单是我的旧识,还是从小到大的朋友。」端木夜风边走过来
边说。
倩雅紧跟在他身旁。
「既然如此,那就一块坐下,别太拘谨。」段思聪笑说。
夏琀和步青廷相视一眼,在一旁坐下。
段思聪开始谈论自己施政与百姓的需求,并广纳众人的意见,是个不错的君
王。
直到舞妓入场表演,倩雅这才走向田赐森。
「爹,能不能赶那两个人离开?我非常不喜欢他们。」
「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不过他们是安傅居的旧识。」田赐森自然也不希望与
端木夜风有过婚约的女人留在府中,「赶他们离开,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什么旧识?!反正我就是不开心,爹,拜托啦!」
「行,等这场宴会散了之后,爹会替你说说。」田赐森点了点头,又向国王
陛下敬酒。
几杯黄酒下肚后,段思聪突然捣住胸口,脸色泛青,「啊……啊……」
「陛下,怎么了?」田赐森震愕的问。
陪同的宫侍立刻上前,探了探,「遭,陛下的旧疾又犯了……快,快请太医。」
眼看国王陛下身子一瘫,动也不动,当下吓坏了所有的人,连一旁跳舞的舞
妓都被连忙遣退。
夏琀赶紧起身,走了过去,「等太医来就迟了,让我看看。」
护卫们退到一旁。
她执起国王陛下的手,为他把脉,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只布包,打开来,里头
全是针器。
「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倩雅大喊,「她想杀了国王陛下。」
「别吵。」端木夜风拉住她。
夏琀将几根细针扎进国王陛下的重要穴位,不过须臾,他已慢慢的喘气,也
张开了双眼。
「姑……姑娘,是你救了寡人?」
「我这么做只能救急,还是要赶紧服用汤药。」夏琀笑了笑,「如果信得过
我,陛下可愿意让我开帖药方?」
「当然没问题,既然寡人的命是你救的,就交给你了。」段思聪虚弱的笑说。
端木夜风走向步青廷,「她是哪时候学的医术?」
「我……我也不知道。」步青廷也很惊讶。
这么说,连他也不知道她是何时习得医术的?端木夜风疑惑的瞅着她拿着毫
笔开药方的神情,对她有了许许多多的疑问。
夏琀,这三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一定要弄明白。
「对了,姑娘,你可有其他去处?」段思聪问。
「民女姓夏,陛下可以直接喊我夏琀. 我目前暂住于贺暦侯府,打算和我的
未婚夫在都城采买一些东西。」夏琀诚实以告。
「既然如此,寡人有个小小的要求。」
「不敢当,陛下,请直言。」她恭谨的说。
「寡人想请两位进宫小住一阵子,直到你手边的事情都做好为止,如何?你
是第一位在寡人犯病时用最短的时间救醒寡人的人,寡人一定得好好的答谢你。」
「不敢当,民女只是尽本分罢了。」
「那么你愿意进宫里吗?」段思聪又问。
夏琀回头看着步青廷,征求他的意见。
步青廷知道王命难违,于是拱手道:「多谢陛下,这等荣幸,我们怎敢拒绝?」
段思聪笑了,「太好了,明天寡人会在宫内等着两位。」
这时,太医赶到,场面又变得纷扰,夏琀和步青廷这才退下。
「琀妹,你什么时候学会医术的?」步青廷问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
「这个嘛……」夏琀淡淡一笑,「说真的,我也不太清楚,等我理清了之后
再告诉你。」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等你想说时,再告诉我。我们回去准
备一下,明天就要住进宫里,感觉……很新鲜,不过也很怪异。」步青廷笑说。
「怎么?不想去吗?」她露出娟丽的微笑。
「机会难得,我当然要去。」他撇了撇嘴,「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不能经常
看见端木了。」
「看见又如何?现在这情况,倒不如不见。」她敛下双眸,「再说,我来这
里不是要夺回他,而是想让自己更好。」
「好吧,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步青廷真的希望她可以走出悲伤。
她转头望着步青廷,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机会让他得到幸福,她一定会帮
他找到属于他的真命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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