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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马】第一卷 通安烟雨 第五章 白垢

第一文学城 2022-06-29 03:07 出处:网络 作者:笔走泥鳅编辑:@ybx8
作者:笔走泥鳅 22年/5月/31日发表于SIS001 首发ID:笔走泥鳅、首发网站:禁忌书屋、SIS001

作者:笔走泥鳅
22年/5月/31日发表于SIS001
首发ID:笔走泥鳅、首发网站:禁忌书屋、SIS001
字数:26420

  错落建筑仿山势堆高,受限于地形,倚崖傍岩的殿阁神堂,处在险危雾峰处,
规格有致。

  危乎高哉!满目葱绿连片的淡墨色中,草木从大块裸岩裂隙茁壮生长。以条
石砌筑的厚重城墙,在主峰顶端绕有一座贺江城,由居城四方的大殿拱卫白垢祠。

  后为北蛤殿,左为西蜈殿,前为南蜥殿,右为东蝎殿。

  作为主辖剑南神道的大灵,这神女祠建制极高,遍体鎏金下,是瓦作黄琉璃,
墙饰顶红彩,重檐九脊,插角盘龙。

  神坛设在大殿沿前的月台上,是以云石为阶基,塑有尊白垢娘娘立像,此亦
言雕栏玉砌。

  那神女无衬俗绘,凭仅粗石劈凿潦草轮廓,便生飞仙之感,当是夺天工机巧,
取意而不摹实。

  意得真意。真者,谓性天真:实陷虚实。虚徒,空在其表。

  山门下,是苍松不老根扎崖,呦鹿纵迹幽草涧,有鹤立亭台檐,听鹤唳和风
咽。

  瞧是百步外,一行队列缓缓上阶来,那云木作辇狐拉驾,是行龙、步虎、走
马,还有挑了担担贡品的跟随。

  鸾内沈赋扶着软肉塌陷在手的腰肢,触及是夫人香汗湿漉一片,如油光水滑。

  怀中娇娘身姿,似牝犬雌伏于榻,温玉样的纤掌,摸上腹际几根粗节手指,
这烤火般烫热。

  捏了沈赋手指,夫人拧身折腰,逐段转过躯肢,紧绷的柔韧背肌,仅挂系绳
带看,真像一截白花大蟒贴挪来。

  散乱发幕下,更显的唇齿抿出弧度,这是一抹讽笑:「你还不想放开我?」

  幽室蕴幽香,可再怎么撩人感官,主与从、贵与鄙、悍与弱、谋与薄,还是
令人绝望的差距。

  这样挥思,望去夫人探瞧来的鬓乱芳容,沈赋隐有不甘。

  此时夫人还未收术法,自是四面剔透,一下恍惚的沈赋放空思绪,眺远穷极
处,谓地根接天心:穹盖压界角,满目香火中,有一尊比拟山岳的神女虚像显现,
满天云风骤聚,贺江满山俱静,似有不可言说的存在瞥来一眼。

  暂顿瞬息,鸾外舆内便扰动加骚动,可沈赋都没能顾及,他感觉被牵魂入梦,
浑浑噩噩不得自知。

  只窥到道极美的身影,投入心湖,玉趾点波是载浮载沉,如皱春水。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似轻云掩月,动似流风浮雪,实慈貌神采。

  不由运转御法的郝仁,在心房无隙下,传诵过去半篇《洛神赋》,惹了耳畔
有女声轻咦。

  回神瞧见,一只雕琢无憾的修长石手,突兀出现于舆内,白皙指掌,由腕处
平滑截断,每个天然去饰的细节,都是工匠大师呕心沥血所不可得求。

  【伏雌奇遇·白璧手】

  【物述】白垢像造化,可充闺趣狎具。

  【效用】凡媚骨天成者,兼赋异禀,必曲径紧涩裹缠,幽深难入,可借此探
底泄身,使承物女子亦享欢愉。

  沈赋看这断掌五指并立在矮案上,很乖巧,没有乱爬。

  夫人则扭捏在榻,如雪肤泽诱出绯色,四目相对下,那明眸似润水光,烟视
迷离,失了往日冰湖见澈之意。

  袅袅檀线混着夫人汗发出香,这气与味的缭绕,在一眼后旖旎了氛围,使暧
昧充斥榻间。

  高举驾前的旗帜烈荡,是官气被倾山威压一激,不甘受摧折,无风自动。

  跨坐在畏缩地龙身上的呼延灼,挑戟如开山势,寒锋冷芒,却把握不到来犯
气机。

  「且收心神,莫有不敬失仪,此乃游神食祭。」夫人雍婉声音传出鸾外,是
人人皆闻。

  呼延灼听言便立马回戟,微微色变下,还是迅速平复过去,他随侯爷南征北
讨、犁庭扫穴的年岁,不知覆灭了多少淫祠邪祀。

  此间纵遇真灵大神,敬而远之亦可。

  陶诺丝倒是失神在先,便一脸虔诚入微,西方来讲,睹遇神迹的经历,是可
以荣耀自身及家族,伴随往后无尽岁月。

  大神啊,愿你恩泽万灵,使诸方皆修善行。

  霜华则是,神!?什么神?她就盯着四夫人的鸾驾,就盯。

  继而遣众启行的夫人,音色无差下,是媚态露骨,腰腹在沈赋怀里有力扭动,
捏实的掌指感受到,脊处两侧束实背肌,虽然结实绷紧,却是纤长且充满弹韧感。

  沈赋抚着夫人脊骨陷痕,一寸寸摸索下去,按在腰臀交际的尾椎处,浑润腿
弯勾在他胯间绞缠,抵直的足弓不盈一握。

  脂白臂弯搭住沈赋肩颈,是曲指轻搂,几缕青丝黏在脸颊侧,丰腴的下巴抵
着琵琶骨,檀口呢喃:「嗯…二姐害人。」

  沈赋托着夫人臀胯,放置在矮案上,肤肉于黝黑材质的反衬下,更是雪糯。

  这展臂一躺,抹胸内的饱满乳球,随呼吸颤巍肥挺轮廓,起伏曲线一路延至
腹脐。

  胸怀宽广间,是窄收腰身到接及腿根的耻处,微弧腹脂,全无余赘。

  这七分泄尽,三分仍掩的媚态,是欲遮还羞中,初夺耳目,再扣心弦。

  沈赋自知趁危,还是拢指摩挲在心衣绸料的纹理上,沿耸峦胸壑为中轴,慢
慢往下探。

  这指端滑过滑落汗珠的腹线,摁触时,小腹紧收,是贲起腰肢曲度,折浮有
莹润毫光。

  股骨撑抬间,缩趾的足底踩在沈赋衣袍上,几欲将他蹬退。

  这娇躯敏感程度,与肌群力度,在夫人此刻反应下,显露无疑。

  沈赋轻撩慢弄,搔于痒处,夫人螓首艳靥,如牡丹雨打,遂仰颜怯望,是启
口又喃:「二姐害妾…嗯,身陷你这小人手里了。」

  狐媚先惑,偏反口欲咬,真卿卿佳人,奈是喊贼的贼,沈赋一百个不乐意了
:「夫人都说小的小人,自不言君子规矩。」

  如此衅辞在耳,夫人反柔惑了往常端庄淑貌,恰那月轮映入孤井,捞影又皱
辉光几分。

  「那你来啊。」

  拨挑嫩肉的指甲,刮动在覆丘黄符上,委实不可起,尝试用白璧手接触,竟
生金石起颤之感,这怎么揭也剥不下,好生起恼。

  前径不通,沈赋拿住屈膝欲夹的腿根,这紧并大腿在掌中弹滑有劲,掰扯下,
紧致腿肉溢满指缝。

  另一方面,顺着汗湿的肥美臀面,持着白璧手就一挺,「叽」的一声顺利滑
入。

  「啊……」

  肉环紧裹也着不上力,透凉石手忽就探深,硌着堆挤的肠壁,刮过滚热褶皱。

  掏弄似活物的狎具,连带掌腕,完全陷进曲线勾人的股沟,抬挺间,浑圆臀
瓣内,肛缘扩开成薄薄肉膜,周圈横纹被拉绷直。

  夫人左腿被沈赋手臂环过,屈成斜搭线条,直在肩膀,腰肢如蟒扭动,晃荡
肉弹的丰臀。

  破觚斫雕的白璧手,在娇吟婉转中,有时是狠劲挖弄,有时又几近拔离,甚
至将鲜红管壁微微拉出一茬。

  滑腻肠液混着抽插进空气的「啪唧」声,应和了如泣丝颤,在保持这淫靡姿
势下,纵是知道响动传播不到舆外,沈赋还是盎然起性。

  攥紧夫人裸踝,脚趾如新剥笋尖落于齿间,是作怪轻咬,略微刺激后,微敛
薄透青筋的足面,似猫儿蜷爪。

  窄道开垦欲裂,没让夫人有任何不适,反倒是柔肠百转的酸胀,一下难掩便
意,这倒置生理的快感,像马上面临失禁的羞耻感。

  「啊…你放开…快、嗯…狗胆包天……再深啊!」

  短促低唤,是喘息压抑有欢愉之诉,淋漓尽致表达了荡媚一面,把心理感受,
更多转化为身体感觉。

  沈赋回应美人邀欲,重重捣入深处,白璧手的指节揪住肠壁,隔着纤薄肉膜
肆意挑弄,让膣道媚肉也大为刺激。

  有奏抽插,打出了黏密细沫,在吞入整只白壁手的肛缘处,拔离时,晶莹拉
丝断了又续,是绵软肠道本能收缩。渐退掌指,被一圈圈肉环嵌紧,盈润肥臀忍
不住跟进套弄。

  腰肢起伏间,腴美的腿臀并处,是酥红一片,均匀抹上了屈挺腹肉,延至裹
胸绸料内,肤泽如瓷浮毫光,流辉溢彩,更衬了绷实白腻。

  「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不过遣怨难销,夫人旷日也久。」

  仰在矮案上的燥热玉体,大摆身形,纵是屏蔽声响,到底阻碍不了物质传递
振动,沈赋倾身欲压,突就痛呼出声。

  原是亵语唐突佳人,被一排紧密瓠齿咬住耳郭,没见血应该,但真的好疼啊!
沈赋不敢扯开,葱指便纤长的缠在脖颈,有檀口吐舌,吮着淡淡齿痕舔上。

  仿若身段褪骨,彰显了女性极致柔韧的美感,香滑在怀,沈赋真就觉有一条
美人蛇,把自己缠绕,是绕指柔,缠如棉。

  「哼…盖斗置有颗定势珠,任八面来风也巍…然不动,你再…折腾,嗯…能
把我……鸾辇拆了不成?」

  起初轻荡鼻音的夫人,玉润脸庞是浸淫红潮,犹似牡丹点露,腰肢扭肉如蟒,
迎承着白璧手狎戏,这手已经嵌实在后庭,随下腹收缩、伸展,自主了动作,被
紧绷肛缘贪婪吞吐。

  娇躯摆动间,沈赋抱着那光滑的脊背,又托住大臀,夫人身量不比沈赋小,
这样熊抱拥起,是溢肉在指,脂肉满怀。

  「就说,再怎么折腾出动静,这香车也能保持住水平线的稳定。」

  「水平线?嗯…挺有意思了,这个词。」

  应之,是厮磨耳鬓,交颈辗转,貌媚倾城,有情动无伪。

  衣衫近解的饱透曲线,慵懒且蓄劲道,赤腿、袒腹、裸背,每一处被汗润处,
是紧致雪肌巧妙的收束肌肉,并自如释放,如泛水光。

  「嘶……」

  男女并作一起,抵近缠绵,是长颈高仰叠吟有奏,泣诉哭颤间,斜簪散鬓似
卷乌海,铺在晕开血色的背脊,潮有起落,浪有涨伏,唯余美人一眸春水。

  「轻…轻点,啊…好深!好……好满…好胀…呜……不行,不要了…快……
…快开我啊!」

  一手承在夫人颈背的沈赋,又右手担着腿弯,半倾,拽腕臂膀有力,将她慢
慢置于榻毯上,只剩纤长足胫留掌,是如削脚面轻晃,玉趾娇蜷。

  陷入厚密毛皮的皓体,反衬毛色下,匀称各处不露一丝骨感,是丰腴曲线收
束得无比夸耀,韵尾之姿娆,挺滑紧致自不多言,粉肤汗腻触目可见,如酥雪融
于燎焰。

  抚着柔实腿腹的沈赋,知道任务是完成了,这样想着,他便继续攀指向夫人
大腿去。

  摩挲在与脂玉无异的腿肌上,沈赋下身越发杵挺起颤,像柙虎搭爪于笼网,
要挑出衣袍层层束缚。

  指节又被捏住,是背靠有焦毛兽皮的夫人,斜眼一睥,艳润面颊上被几绺柔
丝黏附,连唇起处,都泌出晶莹汗点:「你还想接着折腾妾身呀?」

  听着像欲迎还拒的情话,可那如丝媚眼,早就清明见澈,好个一眸春水照人
寒。

  被束缚难适的巨大肉茎,滚烫肉坨一般,压实在纤长足胫上:「夫人尽欢了,
但小人早憋的难受。」

  还是抹熟悉的讽笑,浮出嘴际:「便说,得本夫人奉身予尔。」

  夫人庄秀的五官,本就斑驳艳色,此刻更彻底魅惑轮廓。

  沈赋却猛地吓起身,甚于千百倍睹遇駮马的悚然,在心底里感受。

  熠熠乌发渐变成死寂的苍色,一片片细鳞缀于眉梢、颧弓处,唇瓣点染青意,
反衬出深邃立体感,这舌尖舔出嘴隙,有挫齿见锐,分外妖异。

  沈赋乖巧的低下头,大声道:「小人不敢。」

  「嗯……」四夫人满意的颌首,掩不住神情背后那取乐意味。

  「且把谷枣取了,待会予那祭侍,还杵?可知这会都到了山城当央。」

  沈赋回过神来,厢室已是实木具挡,瞧也不分明,但听得外边人声喧沸,有
祷颂雅奏。

  他近前取物,错身分寸,不知怎么个冲动,竟一把揽紧,在用根玉簪简单归
拢青丝的夫人,顺滑肩胛处,被自己指节有力摁住。

  拥怀是脂肉遍满,有暗香浮动,硬实胸膛抵着两颗韧挺肉蔻,陷入一片柔硕
中,这熟甸的乳瓜坠蔓待摘,犹丰实诱人,激得沈赋面贴玉容,强嘬唇齿。

  口条推索,那檀口挡也见绌,混搅一起,便舌下生津,吞咽彼此交替的唾液。

  吃着口水,乃夫人肾水盈返,纠周络精气沿任脉上行,粹酿于华池,承浆为
甘露,是味新自甜。

  滋肺润腑下,沈赋神情顿朗,不堕三毒痴魅,五欲昏遮,依得顺本心,还我
施自性,仆男榻上搂君妇,这唇也尝来,那舌也尝,该得效狗欺桂满,薄绸缚处,
勃月升江。

  攀肌的爪子侵衣入隙,探及坠缘,凝脂水滑,质地玉软,触与挺实,饱汁皮
胀,度衡果硕。

  坠势半弧的乳缘沉甸掌中,如垂架之瓜,压在指际是滚脂溢肉,一手触与不
能尽覆,探及水洗处,黏腻沾胀是揉捏在指,犹酵酪拉丝,陷入掌中有肥挺绵实。

  怎么抓,也更漏乳陡在握,恰峰雪攥实仍泄,犹觉未满的沈赋,指缝夹实硬
蒂一托,只抵磨有绸料的凸点,直勃势成朝椒,便陡觉前襟被扯一带,天翻地覆
下,是巧力摔了他个起落,晕头转向躺在铺砖上,离了夫人鸾驾。

  接着一沉木盒子,从帘内扔出砸在他额头上,好是练体有成,皮糙肉厚下,
没砸个大包。

  「沈哥儿这么大人,咋还平地摔了?」有底足气壮的憨声,在耳际响起。

  沈赋就被蒲扇的大掌,轻轻扶站,原是呼延灼来到跟前,还聊表关心。

  沈赋一圈打量,殿前阔场置满落轿,思索下才得出,这些人连夜赶趟了。

  「这地叭,滑…」捧着木盒的沈赋,指尖缩缩,也不知在回味什么。

  呼延灼大脑袋一晃,感受靴底跟粗糙砖地摩擦,这滑?好在粗中有细的他,
大多数时候都是粗,也就不纠结个究竟。

  没被寻根问底的沈赋,视线探过拥潮人流,注目在殿檐牌匾上,是书南蜥二
字。

  南,火方,阳之向也:蜥,脚蛇,壁游犹虎。

  释义;南火离枝,其守在宫。

  或瞧沈赋打眼前殿,呼延灼很熟络的凑近:「往那看,那…月台上,阿爷天
人感应,子夜得神女临梦,方醒便寻石雕琢出如姿神塑。」

  「后献予白垢祠,还被大常祝首肯,立于蜥殿沿前受众信礼拜。」

  剑南三十六道,每道都有常祝在护持,大常祝更为三十六祝总持,可以称谓,
代表无上大灵行走人间。

  神像旁配有一座大燎炉,为焚烧木、帛之用,烧燔木升烟,焚祝帛望燎,是
告四方,神明得祭,非大典不可轻启。这前殿背北朝南,名谓火宫,专享人间烟
火,得花果、香油、饭食礼供。

  呼延灼所言指的石件,在燎火腾烟中隐隐细节,但还是有大致轮廓,沈赋随
眼便瞧,却漏跳了心拍。

  神女缺右掌?这石件一眼能得悉,雕琢取意飞仙,那首重肢体语言,其韵在
手。仔细瞧来,臂腕接处石料还有,独憾圆融如真之感,倒像匠气拼凑的强行复
刻。

  观察四下,人群依旧,应该没谁发现,不然早喧哗连片。白璧手不得再示谁
眼前,沈赋在此刻坚定了想法,剑南承信两千余载,神祠罗网结节,煊赫声势,
是得国永祀,俨然恒霸南界。

  按理说,白璧手乃神赐物什,都能拿着跟白垢祠攀上关系,可沈赋咋相信,
白垢娘娘会让自己塑像造化为件淫具,这里面,憨系统一定担了大锅。

  还有就,侯爷帽子也太顶,没想是用他雕琢的石手,亵玩了四夫人屁眼。

  胡思在想,未答应呼延灼,前边挤团人群错开,不管麻衣布裤香众,擦肩碰
肘,或是华冠丽服来客,前呼后拥,此刻都各退左右。

  有百十女子沿阶下行,为众客礼让,除开几名持摆大型礼器的健妇,都是万
千明媚娇娥姿,款步摇曳雅闲态,领衔女祝更孤艳压群芳。

  鲜颜自色,涂玉些,好月高天。更滋味,尘丈寸照,此间独仙。

  着身宽大玄衣也衬不住,妙体膏腴,作揖时,掌指削细,映耀袖外的漏肘盈
白丰实,如润春水,薄透出饱满血色,匀腻成酥。

  她直领一行,就往夫人鸾驾去,是引风随香。

  「石夫人玉趾亲与,贺山上下具焉,望恕失迎。」

  「大常祝当面,久疏问候,便如此疏悉?」

  有声音突起,一者空谷在逸,一者雍婉见贵。

  两相明挑,沈赋就看呼延灼仗身量攀望,与周遭无二,好奇问:「呼延统领,
没睹见过白祠大祝?」

  「大常祝乃通神之人,得天独厚,兼赋异禀,非公卿不可久记其容,余者能
睹忆几分,全看根性、器量。」

  呼延灼神情肃穆,缓缓开口。

  这意思咋听令人费解,可谁让郝仁纵贯今古,一下理顺过来,好家伙!强者
鉴定器啊。

  又觉沈赋大抵不懂,继而作释。

  「上古巫门,自祖巫抱阳为薪,洞彻天权,使末法不至,真界无暗,遗诸枝
脉便分花别叶,另投神道、皇朝。」

  言到此落,示意尾在大常祝身后的姑娘们:「里边女修,就有巫门云脉。」

  祖巫抱阳为薪,天人感其慈在悲,其功在德,遂天官赐福,使诸血脉,后世
子孙,得以神通。

  云巫、风巫效法天地:人巫、鬼巫顺法阴阳:龙巫、虎巫辨法休咎。

  好一段话,就不能直白些,沈赋接言:「原是云深不知处。」

  扯到赐福,不是风起云涌,就人鬼殊途,还得龙争虎斗,这天官也太不讲究
了?

  沈赋随口语之,不作细思,没想大常祝斜眸瞥来。

  前边美则美矣,犹有未韵,非尽善焉。却这触及视线,顿感月容在井,谁可
使,拨纹皱影?

  大风捧袂缥缈巅,临花起影浮沉渊。

  「云浓,别眼巴别人家的晚辈。」

  「呀!君侯亲家,还匿了个俏后生?」

  两相神识隔空交念,是辟虚为营,锋意见锐,又盘互错节。

  听得沈赋头昏脑涨,比被烟熏涩目更难忍受,僵杵稍息,呼延灼扯他后领,
就一个倒拽。

  「小心。」

  清亮开嗓,吐字珠圆。

  反应过来,是觉脚下踏了空处,本能的起手,捞得掌指柔荑,如脂玉在握。

  原是挡到大常祝去路,呼延灼赶紧拉扯他避让,这仓促步伐没稳,把住也是
人家探来的手。

  站定后,大常祝低敛眉目,是端貌和善的望下,动惑姿容反蓄有离尘之意,
给沈赋观感,却就怎么都那般高。

  光天化日,这众目睽睽,出了肌肤之亲,艳色谈不上,但难免轻薄,好是大
常祝举止大方,合和自然,消弭了本该惹议的插曲,只遗细腻温热在他指尖。

  换众香客,纵使摔个惨痛,也不敢去牵白祠大祝。

  放手的云美人,旋身给了沈赋一背影,宽肩到窄收的腰肢,在掀帘夫人鸾驾
时,俯身变动有驰魂夺魄的曲线,随即登车,背臀满透在料底极好的素裳内,丰
韵处,几近贴抵。

  翩惊鸿,鸣佩动玄裳,谁舞广寒。

  人心似铁,官势如炉,神威当岳,冲突激烈下,旗仗携不进贺江城。未明所
以的香众,怵于呼延灼敌万雄姿,贵客晓得来历,更不敢看侯府猴戏。

  倒是随行大常祝的仆侍,咬耳悄语,妙目频频。

  没进一步狼狈的沈赋,向呼延灼尴尬谢道:「麻烦呼延统领了。」

  「都府里兄弟,出门自荣辱同担,恩仇与共。」他坦荡说辞下,面如常色,
毫无伪态,并没有对刚照面就状况接连的府仆,有一丝敷衍。

  「刚神念织密,沈哥儿得瑜宗转法精髓,是初窥禅定三昧,不免触识敏感,
大常祝乃洞玄真修,高人雅量,想必不会挂怀。」

  好家伙!不愧是杀场悍将,一句话堵出来,云浓再计较,就非洞玄高人,无
真修雅量了。

  关键,这潜意思,完全是帮沈赋吸引火力,可不会有谁觉得,一层厢板能堵
住大常祝的耳朵。

  到底肢体接触更冒犯,还是言语呛声,谁也没个定数不是。

  手捧木盒的沈赋,想着己事不劳二主:「呼延统领,知这谁是祭侍吗?」

  前边插曲都崩山不变的呼延灼,闻言一怔,有古怪神色,随即露出笑容,是
男人都懂:「那群女修里,你往最年轻、漂亮找,准没差。」

  嗯,很考验个人审美标准的回答。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成双配对,齐刷扫来,沈赋顶着如此目视,走到姑娘跟
前。

  犹如承露只花斜展在晨曦,辉耀映透下,伸活肢体,粉面晕光,白裙披纱契
合了山顶的烟缭云雾。

  抬颜笑靥,更有泪痣轻点眼角处,朱唇润泽。

  「姑、姑娘你…是这次的祭侍吗?」

  她也不言语,就是点了点头。

  「那好,盒里是颗枣儿,四夫人亲托要供奉之用。」

  好像是知道什么,泪痣姑娘羞低的接过木盒,就不知有意无意,指肚在沈赋
掌心,抹了一圈。

  夫人交代的事宜办成,沈赋又不是贵公子身份,自没暇跟群瑰丽女修搅缠,
府里其他粗使、兵卒还在上手琐务,他赶着帮忙不止,餐食时辰也到了。

  早膳由神祠供给,是泪痣姑娘端来碗花粥。哦,她唤作红骨来着,这为沈赋
简短交流下,仅有的获悉。

  花粥看起来不填饱,却是莽莽群山中有梅树参天,年岁难知,几成精怪之蕴
势,取鲜蕾熬与上野贡米,可散郁解乏,疏秋节之意燥,助清阳之气升。

  饭食时,不见霜华,沈赋扒拉几口,只得去找人。

  贺江城又称玉京,沈赋走在城墙上平铺的墁道,沿延绵山脊有各式建筑着落,
四殿有左右配殿,总数是十二宫,还有上百处岩庙、庵堂,为贵戚权门的家庙,
女眷出家修持之所在。

  通达是十八径,三十六桥,配以不等的牌亭,并成亘在峭壁的建筑群。

  栽植织密,是匠心建筑与自然景致的错落融合,荫树茂,茂草茵,沈赋踏出
城外,由人指引,走过夯实焦渣的土路,踩在高尺矮寸的野丛,终看崖隙嶔岩,
有良人站风,甲光背影。

  岩上老松随云海涛灭簌簌闻声,是立根仍固,以霜华身炉得锻,渐焰幽微,
自是能知来者谁人,却抱盔倚松,故不回顾,仿佛云海知我,便更胜人间。

  那斜方巨石,离沈赋能履及的方位,还远了十几丈,是目眺也遥,更不必讲
纵越过去。

  沈赋只得隔着喊,好在练体后,一口内息沉腑,高音持扬。

  「喂,你不吃饭吗?」

  「不饿。」

  「我可不记得,你到辟谷程度。」

  「自可饮露食气。」

  沈赋噎住,这算气饱的另类说辞?但杠不倒,被四小姐一番言传身教的他:
「那枯松很不易,你就别再欺负它了。」

  话毕,换来回应,是破空翕响,一根松针擦过沈赋发梢,去势不止。

  「暴力女,谋杀亲夫!」

  嗯,沈赋小声逼逼。

  霜华理也不理,只有杵在悬崖边的駮马,凶恶上脸,向他露出一副【崽,全
家都对你很失望。GIF】,这个表情。

  啧,诡计失败。如果霜华回应,就会陷入是不是夫君,夫君前,夫君后的诡
辩当中。

  等同于,让拉低到沈赋能对线的范畴,一通尬聊后,瓦解那别扭心绪。

  这种结果下,郝仁选择退避。来找人是为了体现心意,万事不言表于外,只
会加剧双方矛盾到无以复加。不僵持是为了别太狼狈,有自我方得始终,一味迁
就会丧失关系赖以根基。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何故?

  涸也。

  回到城里,沈赋有些茫然,该干啥子?本来就不应该他参与食祭,是四夫人
自有主张。

  现在夫人与大常祝闺谈甚密,插不进外人,没了安排,脏活、累活不必自己,
可事务操持更轮不上,就遑说也没经验。

  想想,还是不好置身事外,只这白垢祠乃贺山金顶,等闲难涉,平常接待香
客,皆就山门入了,有那巍峨蜥殿,迎众香火。

  还是得找能吃开的人,把脸挣了,思来即得,是红骨嗔怒声音,隔有松庭叠
枝,转廊折次,才传入耳中。

  沈赋寻声迈去,见得几个衣袍繁饰的公子哥,很戏剧呈现的调戏…呃,本次
食祭之侍。就那种远不远,近不近,左右四下围着。

  美有千姿百惑,丑有歪瓜裂枣,四张猥琐作态的面孔,其主人,臂拦躯挡,
轻佻讪语,怎么就那么不真?

  沈赋还没有言阻,瞧得他的红骨,一下步旋肢动,灵巧游走在登徒子齐齐拦
挡下,寻隙出了间隔,像小兔子模样,躲到沈赋身后。

  被搅局?谁!

  心底有感受蔓延的淫徒们,目色暴戾,是昂瞥斜挑,这暂停了狗屁倒灶行径,
倒衣冠楚楚,自持贵气,虽说还旧都丑。

  「谁,知不知道规矩,就闯?」高矮胖瘦,一胖者先声夺人,那满脸横肉,
针须的下巴略衬凶相。

  绣有狗貌的武官补服,被肥挺肚皮撑起,观察到这些特征,郡尉之子,祝山
的信息,浮现在沈赋脑海。

  「认不出,倒这关系,好一对奸夫淫妇!」高个接茬,是浮肿眼袋,目神呆
滞、且轻薄,充满酒色财气。

  唐虎,他老子表面是官商巨贾,往贩三江五湖,涉及盐、铁、茶叶等大项,
背地里却为沿岸流域,拥势最大的水盗。

  「好似安爷府上的人物,周宾,快帮着瞧。」瘦黄样貌的角色,比较好克制
情绪,没急了上脸。

  原本祝山握持刀鞘,就要往沈赋脸上砸去,以他身份背景,不认识,又胆敢
在通安跟他放对的人,还没生出来。

  可听闻文明的话,身子顿僵,十分力气,使不上一分,沈赋手腕架住刀柄一
格,便上脚踹,把祝山蹬了个后仰,摔成八瓣屁股。

  「你们不会看衣饰吗?他就个奴仆。」周宾回应得姗姗来迟,却也没否认来
人是安爷府上。

  祝山摔到有些发懵,他们一干纨绔兄弟,也没借机发难。

  忽地,有斩空瞬响,一道搅动纤尘的劲气,携凶烈之意,由远拉近,向沈赋
袭来。

  接着,铮磨的铁擦声,像飞鸟起落在林枝,有奏数点后,随身背扯衣力道消
失,一具全甲悍影,出现在沈赋身旁,并徒手抓至锋锐刀气,纤长掌指并力,‘
锵’便捏爆。

  「你很强,离了那么远,就能压制我拔刀出鞘的想法。」有足踩木屐的男子,
肩扛太刀走出。

  他死死盯着霜华,眼眸中,满是狩人的残忍色彩,上身蕴紫羽织,下服浅黄
半袴.

  「啪!」

  周宾牟足力气的巴掌,狠抽在这扶桑男子脸上,他挨打前偏移了下脖颈,终
是没去躲开。

  「谁让你动手了?狗倭奴,不知规矩,化外瓜愚。」

  被训斥、乃至晦辱的扶桑男子,选择低头服从。

  矮小子突然暴起,却是欺负自己人,郝仁大感好玩,可这到异世,也委倭似
寇的番族,有那么好相与?

  周宾泄了一顿邪火,挑眼到沈赋身上:「你在府里,吃哪位贵人赏落?」

  听口气,还想跟安侯沾亲带故。

  「沈阿瞒,绝影楼新命管事。」

  沈赋闻言,毫无避讳的回道。

  他知道此人,乃通安郡守的外甥,虽说不至于影响到侯府,可跟施氏关系就
难说了。

  至于那黄皮瘦子,监御史老来得儿,最是受宠,可以说红骨这一躲,在沈赋
不愿屈就下,得罪除侯府外,通安最有权势的几个衙内。

  「好,看下次,你还长脚犯上。」撂了狠话,几人搀扶祝山离开,背景渐没。
亏那群渣滓,明明慑于霜华外甲狰狞,还能装模作样这么久。

  备战形态下,甲装胀了一圈不止,更为紧嵌的札片,倒扎棘刺,肩、肘、膝
处,横生突锥,相较前面,修身女性曲线的力量美感,此刻已不辩性别,全然是
屠戮兵器。

  啊,Saber,请蹂躏我。

  咳…散去胡想,沈赋抬起右掌在霜华面前晃晃,被铁臂手一把拿捏。

  「你怎么,半天不吭声?」

  「怕掩不住,心中杀意!」霜华本就铿锵的语调,此刻泛出铁腥味,像挫刃
过磨石时,以血浇来抑温。

  「又有人对府里动手,勾起我不太好的回忆。」

  看样子,是跟侯爷三位公子早年身殒,联系上了。怪不得,这些恶少肆意到
能在贺江城调戏女侍,却对一个府仆没敢动作。否则的话,就算侯府风气再护短,
也得讲究尊卑规矩不是?

  「好了,你怎么跟他们冲突上?」

  「红骨…」沈赋转一圈,没找到人,在霜华疑惑的歪头杀下,只得从头介绍
一遍。

  他字斟句酌,力求将问题重心,放在更适合的位置,果然霜华好奇问道:「
你没一开始,就插手阻止?」

  「这里是什么所在,今天又何等大事,我都能觉察的动静,早不知过几人耳
中,消说劫皆由高人来顶,也没道理以兔搏狮叭。」

  「十里以内,没有耳目。」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可沈赋就不尴尬,仿佛如是
所料。

  「那就是红骨的问题,她贵为今天大祭主侍,一干人莫谈在僻处精虫上脑,
就阴私再诡,也不能戏得她分毫。」

  霜华不置可否,却也不是听之任之:「那你不思进,亦不肯退,此最恶兵法,
真有考量?」

  沈赋闻言一笑,反手与她铁臂紧牵:「毕竟是猜测,不能笃定。况且出了府
中,又岂是独身,还代表侯门上下的脸面,我自己,也不是睹闻此般,能视若不
见的性子。」

  未待她说辞,继续表态:「不进亦进,不退便是进了。我不主动揽事,可他
们想平白欺辱,却属嚣张跋扈,这是与我生隙,倒和旁者无关。」

  霜华终拦在话尾,有问疑:「你是清楚相干身份的?」

  「蒙二夫人使我苟全性命于乱时,又得小姐许尺地见杀之要旨。若还畏前惧
后,枉为人子,愧以七尺长躯立身天地。夫怒,血溅五步,有此而已。」

  霜华高大的铁躯,到沈赋这句话说完,像一堵阴影抵近,笼罩在他跟前:「
素闻君子知命,非与争也,便若顺受其正,不立危墙,屈身守分,以待天时。」

  一番引经据典,怼着沈赋,大有壁咚之势:「岂因龌龊意愤,赌念轻生,再
言,你七尺很高了?」

  坏,忘记此界身量都高,掉逼格。

  「那是千金子,不坐垂堂。我一介布衣,当尽其君道,君者有三:仁者不忧、
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我进则舍身成仁,退则保身失义,岂止嗔念赌斗。」

  霜华没再互执相对,反轻声宽慰:「你得助于府,自飞鹏垂天低云,不受尘
网羁绊。当留有用身,上安社稷黎民,以尽君臣之义;下眷家宅妻儿,方结骨肉
之恩,怎可丈夫叹短,妄自菲薄。」

  沈赋说了漂亮话,当然不是真切想法,表里一体,纯粹押宝红骨,在背靠侯
府下,打算玩一出驱虎吞狼,现在被她情钟倾诉,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会来寻我?」

  此时霜华已恢复错落铠甲内,那份淑姿雅态,流线的钢铁轮廓,反差刚刚狰
猛狞恶,可想包裹有丰韵肉体,多么起伏动人:「我感应到气机,想来就你没本
事自保。」

  很棒,毫不扭捏的说出扭捏话,这不亲亲抱抱,能哄我?

  却是霜华拉住沈赋的手,就要往一个方位走:「你此番不是参加贺山食祭,
那就得有始有终。」

  边走着,边说:「至于那帮人,无需思量,到底就托个不自持身份的族少爷。
你是承二夫人恩惠进府,又搭亲了赖爷,还有小姐这层关系,只要不开罪大夫人,
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食祭到底是什么节典,为何夫人得唤我同来?」

  「四极神祇,每四岁一祭,收茬万家香火,轮转不休,所以本次白垢食祭错
过,就得待十六载后。参与意义?若有献礼得奉,那自然大灵赐福,余者就参与
了清贵事,同享鸿运。」

  「待会夫人就要返府,这么快?」边走,边说道。

  「食祭在食,剩下的礼节操持,有呼延哥哥跟陶诺丝代劳,贡品也是礼毕后,
由他俩率队押运回通安。以四夫人慵懒性子,自不会久滞。」

  金顶冠绝高巅,为烟云聚汇处,有玉阶九曲,逐节登高。沈赋、霜华二人,
绕过前殿向右,院墙洞洞,门户深深,苍松古柏下,穿过宫室群落。

  长道漫漫是朝神之途,所谓楼阁云天起,山岳潜形藏,金柱负栋原擎根,雕
梁入彩实琼台。沈赋过眼阶曲,白祠在望,烟斜雾横是寒烟轻雾,一时水汽丰富,
有变幻万千,可见鹤翔鹿走,仙家来往,听得女乐清歌,丝竹乱耳,闻尝玉液珍
馐,五味口爽,赫然天宫宴饮,到想与会时,又一切皆为虚妄。

  「翻云手,云浓!」霜华有些抵触的音色,像幼豹闯进猛虎领地,她回过头
同沈赋作解:「此乃大常祝思接天地穹幽,神游四极五方。」

  刚入眼烟云皆不是实境,再瞧来,玉宇依犹,是固万千气象,周旁兰草碧枝,
雾海晖丽。遍见;浩浩兴波,起涛汤汤,衔山接崖,生机无限。那阶基当央,是
殿壁灼烁,压匾「白垢祠」的神宫,檐书字字云篆缭烟,金顶层层圆光展虹,恰
确仙家道舍,也胜玄通弄景。

  宫侍站风列于轩陛,飘带舞袖,有暗香浮动,制住十数陷入迷离幻界的来宾。
此般,沈赋在娇颜睹目间,携眷踏阶跨槛,迈进祠庙大堂。

  里边通间无柱,水磨的玉砖嵌金线,没侍泥偶木塑,不奉金像玉身。就一祈
坛,共三层,每层三阶台梯。上层中心,有方圆的祖母绿整石,依次向外铺扇晶
块三圈,砌以台面。拢计九圈、九阶、九栏,形圆象天,九极归满。大常祝玄衣
肃穆,结跏其内,发顶藻井拘来垠空,遥星北斗。

  祈坛周遭有蒲团星罗棋布,沿外繁扩,逐近渐稀,夫人一袭焦毛轻裘,跪坐
临前,只压臀起弧,把饱实肉体遮蔽的半点不透。背对,四五陪后女妇,皆是通
安主官妻眷,扮身招展,却反衬俗艳。

  霜华拉着沈赋就欲往,细瞧来,陶诺丝也落坐在垫,与夫人同处方位,蜜色
的背脊是浮荧毫光,热辣晃眼。

  「尊客,请同我来?」就沈赋观察刻,红骨换着红裙,拦前与话,是俏丽更
艳,娇可也媚,别有番风情。

  这?霜华勃然而出,身若弓满,似矢搭弦上,动得挂甲颤巍。只云浓此时顶
天抵地,昭告穹极,俨然盛大法事,让人内心再怒,也不好该场合发作。况且,
她非是因私废公的性子,携沈赋入祠已然取巧,对方前引落座,是自家规矩,没
什么能置喙。

  可?看那几步远,与窈窕肢姿齐行的背影,有指节咯吱,是攥紧手甲。

  沈赋随走殿堂,是绕抵半厅有余,才注意,席地而坐皆乌髻背身,是女眷近
满。红骨心眼通透,瞧出他困惑:「娘娘不喜男子,需得入祠,那要从未媾合的
童身才得允。」

  言下之意,女则免矣。沈赋都没去吐槽白垢神大搞性别歧视,这谈及太过私
隐,已害他老脸一红。

  规矩如此,不会带自己去跟公公们一处叭?玄门多固本培元,降心收性之修,
沈赋自不是独独在场,仅存的男性,还睹见撮特殊人士,同周围格格不入,便就
衡廷来有宦侍。仔细想想,除了硬性条件悬殊远,大家职责大差不差。

  八人中,是五与三别,泾渭分明,最被沈赋在意,一者绯服绣青鸟,白透肤
色,青春样貌难掩苍意。

  另一者,蓝底蟒袍,血气足壮,神态傲妄。

  「服有禽兽者,绣禽为内使监丞,是来宣读帝后懿旨,绘兽为都卫班领,是
代表诚亲王,赵岗来献礼。」红骨声音凝线,悄入耳中。

  监,临而察也,主掌一方,统率之领。

  内廷十三监,有六监皆由宦官职事,品低权重。分内三监:内署监、内使监、
内务监。御三监:值殿监、御前监、都卫监。

  内监单表内使监,是遣派宦侍伺候各宫妃嫔,又分管薪资司,调配月供日用,
督监太监又称掌令太监,正四品。这监丞监也入品级,为正五品,可谓大吏。

  那班领则堪堪末品,不过马前卒,但都卫监分管皇城兵马司,是侍卫御驾,
能唤使前来,三皇子便简在帝心。

  红骨介绍下,献奉资格已被这几家分割,内廷皇族毋需多言。余之;还有露
明宫,代表经学子弟,背后是名士大儒,更牵扯朝堂重臣。男女情欲为人伦至理,
自没有老童身,所来代表是位女先生。嗯,很老的婆婆,满脸皱纹,却就一茬银
丝,短得硬朗,像松针般坚竖。

  发型好前卫,郝仁心里想,然而红骨解说中,是目神频躲,或干脆不敢去望。

  另以剑阁为首的潮东草莽,英雄豪杰有兼,也是法外横强。三五客众,袒胸
漏膀,凶器明晃,真看不出是藏本苦修。有一清癯老者,横剑膝上,垂睑如晦,
可胆敢瞧他身容映入识海,森然寒意便油然而生,端是头领人物无疑。

  侯府则事得主便,地利之宜,理所应当。

  坛以九归,席位取六合,置圆座拟天衍之数,是一侧不疏不密,背北视南,
沈赋履至,红骨便唤宫侍新添来蒲墩。如此,他还未歇坐,在场宾满遍客,都近
乎齐目窥探,除了夫人不动声色外,就连霜华也动静显露,方数陶诺丝最难掩好
奇模样。

  「性光璀璨,忖思如他山石。」这是从露明宫区域,传出的声音。

  「自均在秤,犹钧天下。」又有断语,为剑阁言指。

  「血贵颜华,沦沉自晦,亦鹓鸟虽雏,非梧桐不栖,汝是谁家子弟?」宫廷
来侍,都用上了相人术。

  「你且入席,勿误良辰好时。」此就夫人有命。

  红骨领得人到位,便完成任务,随即肃立在祈坛阶前,缓声:「礼始!」伴
黄钟大吕,闻鹤鸣九皋,沈赋连忙跌坐,这一屁股蹲是浑不着力,如置空处,就
发念,持住其心,谓三昧,安忍自定。

  气机纷乱的高天景况,下边云色如流,罡风吹搅,似卷纱絮。沈赋恍惚间,
四下清浮浊降,在黝蓝幽深中牵缠,犹星子公转恒体,威严仪轨。

  虚空广袤,也咫尺远涯,大尺度下的感知差异,被横绝手段抹平,堪言伟力。
满星在点,弥盖云气被点染舒张,聚合若有实质,宏观角度里,各区域细节,是
细腻变化,并反应到整体轮廓,顷刻,一抵天巨人拔云而出,巍峨及极。

  岁月辞默,空余无限,便了人间,堆叠万千,荣容枯颜,漫长时光坍缩在瞬,
或塌毁在起影那息,这庞然云造之物,做减到常人能理解的尺度,兰指倩身,似
未着寸缕,又没露半分肤肉,不是大常祝,又该谁人?

  嘈噪杂然,在一幕震撼后,沈赋发现了其他信众,不止只祠内升降的大衍之
数,是朵朵蒙昧魂花,来到如此异次维度,混沌难明了。黑色浊团挨排着,不可
计数,围绕在周圈区域,密密麻麻注视向中央神迹,形成了道对咬完美的闭环。

  他为什么能理解这么清楚?那是背后搭有个人。

  嗯,是人叭?

  「此为祭!」一双粉臂穿过沈赋肩颈,揽在他胸膛,是曲指轻垂,软语闻香。

  「离恨之天,别苦有境,初窥能升座不坠者,千载唯你。夫人自不必言,此
番与剑主、掌院齐头并进,可心生试比,亦凌高而觑之?」

  眺目也远,视距外,夫人仍清晰能辩,是一袭轻裘正坐在蒲团,位列座首。
其次则露明宫掌院,闲持书卷,卷于左手,似不争,亦或不能。再尾就剑阁藏主,
寄思以剑递,凭三尺青锋铸魄,拭刃如霜,肝胆得照。

  沈赋稳四争三,直与前二相竞,盖因这最后一人,堪堪入列,便内使监丞双
手捧有轴黄帛织物,柄制乌玉连锦,图作丹鸟谐翔,是凰仙凤威庇佑他身,得上
高来。至于代表亲王的班领,早不知落在谁后,一眼不知,便不作他寻。

  余者,虽说位列后稍,差了档次,但起落其间,霜华及陶诺丝,还是超人一
等,领头众先。

  霜华黑沉全甲,积势如渊。陶诺丝诚貌虔洁,反差腰身曲线动魄姿惑。

  红骨看向二女,感言道:「君侯麾下,真是骁将济济!」

  「这边得见,她们也能察觉来?」

  「啊呀,郎君为遁一去数,外人自是瞧也不着。」红骨闻听,宽慰到,却似
扑哧失笑,怎么都掩不住。

  沈赋吁了口气,木秀于林,不谈风必摧朽,也会为柴刀分取。

  「男女私亲非宜,挨得这般贴近,怕是使小弟失仪,恐会污了姐姐名节。」

  小荷尖角是酥巧软挺,垫在耳侧,闷有皮脂的温热,随拥蹭,裙纱刮擦着脸
颊往肩膀上挤。

  「说是好心,心里可不见得那么老实?」

  这下压的纤掌,臂膀如玉段,探进衣袍里,五指蛇绕似,摸索有硬杵肉茎,
滚烫脉动,在握触过程中越发起勃。她娴熟褪退包皮,偌大龟头落入手心,被紧
裹,有指肚轻弄冠沟。

  没想红骨如此大胆,沈赋失了方寸,一时岔思,未及反应。

  人总是贪享本能,此绝非粗鄙,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既同归俗类,又
几人得脱?夫智者:逾矩倍利,丧心成谋。业造至权,孽债攸资。

  故圣人曰;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易世人,居身无乡,回走来途归陌处。夜寐惶惶,醒做安。

  侯府诡谲氛围,系统致用跷蹊,男女迷迭关系,都成担在郝仁紧绷神经上的
秤砣。红骨屡番施计,或窥伺、或设局、或诓诱,到方今如此撩拨,几乎冒犯,
已经扯断维系平衡的提纽……她跟他非是尊卑、非是亲故、非是悉熟,两世为人,
自己从来不曾想屈从无端。

  未待反应,有耳语泛声,到颤腔余音,是由远及近,咫尺身际,又天涯远尽。
齐齐祷言的偈辞,统纪万千生民礼赞,为人智之乐,总纲无弗幽明颂善,为鸿蒙
之章。

  「得祭以荐,玉馔奠献,伏惟尚飨,筑坛降真。」

  代表万家香火的信众业力,化作无形燎焰炙烤这片虚空,祭已成坛,供奉滋
养,与祭坛神迹遥相呼应,是提源归本,汇入大流,使云浓那被逾界的载体愈真,
有难描虚影在体内挣展活现,荡冒出身外,恶状狰狞,又慈意垂恩。

  愈真也就愈变,凭依的幻象乍见,是节肢栩栩如生涌动,散播有烽火燃兆,
驱金戈铁马,剪邪魔据世,伐外道篡统。如此凶势,真杀生斩业不朽功,随伟力
临至,千钧威压由点滴渗透,使来附形象消弭跟载体分别痕迹,浑然若一,大常
祝原本娴静妆容,便七分霸道余三分轻蔑,天境唯斯。

  沈赋回过神来,耳畔未续有软香作语,继而解,他左右摇顾,早芳踪无迹。
没有专见来教,搜肠薄识,就刮出个跟脚,蜈殿主祀的百足神官,多目天龙。

  礼颂的乐章,是大鸣希闻,空广若寂,拂过每个人触识,漫在心头,方此律
由内泛伏,起生于思,似云边高意,随烟升去,悠曰:

  濯浊非白,澄尘还垢,私道伪存,不自故生。

  唯极南山,有月之恒,唯极南明,如月之升。

  像重归母体的蜷婴,有大慈爱包容了一切,这凡俗憧憬在神明梦境里,包括
情绪反应、欲望需求、触觉延伸,如此,乃至一切,尽数退去,自然而然。人知
以外的智慧无法启迪,人理以外的力量无法补益,承天应人,三才确位,新生稚
子窥牖古往未晓,今来不详,便若立身孤岛寻见汪海,当说即错、想即误、睹即
谬,谓不可直视于神。

  方食祭,至高尊位才拔冗近凡,赐恩垂见,那该以什么方式睹对呢?当是赤
心洁体,无外遮蔽,降初的人子,岂饰服乎。渺渺云境,茫茫阔天,此时只一巫
完具于穹隆间,便周身攀附有条硕长金头蜈蚣的大常祝,粗节动足下,镰腭由光
洁脖颈侧探出,黝甲黑影反差有肌肤玉泽。

  如此形象眼前,实是万千造化,出现在每位宾客视界中。睹遇神圣时,有见
其首者、见其尾者、见其一鳞半爪者,这般三者,见首近道、见尾明德、见鳞爪
则步法善术。沈赋见全貌而不自知,知则知道,他就大觉尴尬,或许其他人都顶
礼于上,伏喜不尽,得附载体也目无余色,不着欲相,可光溜溜瞻颜与祇,还剑
拔弩张下身,真想办法缓解,那行径,怕得道罚雷呼脸。

  胡思念头,离去的红骨陡然显现,是侍旁尊驾,代言云:「奉食得许,为珈
蓝氏,圣敬皇后。」

  绯衣宦侍双手捧举轴黄帛懿旨过头额,俯身自云气踏出,沉利的嗓腔,还算
稳住,从沈赋这里瞧去,没裸到底掉,跟红骨一样,能估摸有那么个人,但怎么
都看不真切。

  「钦奉大衡中宫皇后懿旨,伏为文治六年正月十三,辰时生人,属照北斗廉
贞。仰念先皇优慈,入主奉君,是故袖领群芳,到今得尝正位,母仪天下,受祚
玄恩,眇躬虔切南妃,赖以降泽眷佑,良由礼从,自圣主遵率。帝执其衡,更化
王极四夷,列侯许驰,方则同文共规。值继百世当道,谨身守持,未敢妄自纵行,
积盛之隆,或己中兴,挥展雄图,武功当竞。此际追高祖启元,欲续宗社馀万载,
承先始厚基,定安御宇穷岁秋,摛笔履言,信恃高玄。时令将节,纡尊降托于贺
山法坛,余等拙心,亦不敢负歃血缔誓,旧盟之约,祈文在祭,诚意皈本,得垂
神明,供膳奉真。大愿旱涝无夹与民,刀兵斩业非人,凭滋善功,寿数至龄。钦
此。」

  未见各方反应,但这旨宣,与其说诰文,不如说是檄书,九五那尊假以妻口,
是再揽乾纲,意讨不臣,起码有这股预兆,欲为之兆。

  不想白垢位极如此,沈赋能听出来二者,便此界人属共主,普域同君的启、
始。

  元,启皇。

  与古,始帝。

  祂在懿旨中,被钦定与上古帝皇同列,人望之重,无愧国予永祀,得祭千载。

  「食唤‘蜜蕉’,上呈蜈祖。」像脱茧的蝶儿,红骨自云气挣身而去,又双
手捧有具寒玉食盒,随涌动郁雾翩然踏出,这样择言到。

  那金头蜈蚣游移上躯,肢爪齐张,以八瞳俯逼向她,两触轻摆,还未察及换
置,便环拥在其身,根根走足似砥刃轻触,横过肌理。

  折节乌青背甲从脸侧探首,垂近红骨手中打开的食盒,有冷寒慢扩,三寸黄
嫩蕉肉,弯弧搁于当央,被衔起刻,晶莹拉丝粘连不断,是湿漉水意。

  大常祝的脸庞微启红润唇口,对衔回那蕉肉,露齿咬下,随咽喉吞动,是已
细嚼咽入。

  用完膳,她发赤如燃,是威灵新显,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福致也。虩,
初动之形;哑,始发之音,秋雷鼓鼓不收槌,离火明明燎佑身,这疣鳞密片,潜
龙拟态虎势,不用多猜,蜥殿主祀的四足神官,巴壁檐龙。

  「奉食得许,为石氏,幻真夫人。」

  夫人不作致辞,红骨续言道:「食唤‘谷枣’,上呈守婆。」

  礼祭供品怎么被青睐,一直是大秘,予膳真灵,那叫妄求受用,里边避讳、
章程,就代姓世氏有传,前头蜜蕉是什么稀珍,沈赋不知晓,可这谷枣来处,都
探底了,能没个清楚,那玩意可以入大常祝口,乃至给更高玄的存在享用?

  焰睫守宫酡色背纹,两侧柔韧皮鳞下有短肢,是蹼趾抱紧载体指端,牢牢吸
附,绵软大尾巴,长长缠搭在臂腕,狭吻向着红骨,有点巴巴望,被自家东主这
么盯视,她其实想表示拒绝,馋嘴样子很可怜,然睹记此幕,好大不敬。

  猫眼睛的尖巧脑袋,由红骨沟壑好奇钻出,趴附乳缘上,东张西望,沿行还
是常识范畴,却换置载体手段,压缩了时间与空间,大常祝手背,哪还有条守宫
逞怜。

  也就沈赋看得细,能直白。余下,大多数人眼里,红骨被熊熊圣火焚躯,绽
华如宝,却是脚蛇扑食在沉木盒内,抱有一颗泡皱的大红枣。动静间,虚实有别,
便谓恐以致福,惧以避祸,食当猎取,在恐、在惧。

  洗了没?看经自己手,从夫人肛肠里掏出的谷枣,被那脚蛇喂食在大常祝唇
瓣边,由口腔挑出舌尖卷入,沈赋不禁想了想。

  除了吃枣不吐核,这第二场仪次,没啥异动,却使沈赋止不住想法,来串联
脉络。初思,线索乏陈,再虑,理据薄浅,可人心的贪婪,从不局限于生命尺度,
窥究到边际,这未晓、那不详,强求或欲,叩问在天。

  嗯,都什么乱七八糟?土腥撵着植风拂近,有晴早的泥地味,让人不禁思量,
昨晚那雨得下很大叭。前头二官,自鱼龙潜跃,不露威色,到这另起神异,方显
弄新通,一隙顾来,是无际踞影蛰伏于太虚接界,黝幽皱皮裂口道横长如峡的眼
缝,巨膜包裹颗暴突睑外,瞧似陷渊深底的鼓睛,祂后渐瞑,天地也入暮,沈赋
在穷极惰意中,但听声语;

  「奉食得许,为颜氏,***.」

  短促音节,分划来韵律,对差强烈,是一门全然不辩的新语系,疏悉感充斥
着沈赋语言系统,混沌未了,又忽有得悟,识海深处,浮现了这样景象,看风拭
出掩于沙壤下,那黄驳骨片,上边刻辞,大抵早蚀在漫长时光里,可仍隐影挫文,
抵得过岁月变迁,淡迹浅痕,古素朴意。

  明明简简几笔,但他看这字,它会动,分明挣展求活,这样歪撇扭竖,寓之
意象,是捻来丝麻成绳,串有稀珍,言当曰【玉】。

  「创制济众、拯厄于时、言得可传,如此三谓。未立不朽,汝不当知我。」
有高拔的腔音,如珠玉点盘,荡悠丝余媚,从意象中凝惑传出。

  语话主人,寓玉意象,仿佛隔史遗载,埋藏在浩瀚书卷后,沈赋此刻,的确
看不尽实。前事累篇吃人页,碧血染封,后记撰章名利签,风骨包背,几行氏姓
谁笔,苍生不墨,丛冢不说。

  掌院与祭,亲祈祷辞祝告,是字字句句,遥遥不至,他被陷在意象了。源头
那朦胧女体,让本该趋智的思维,大感其颜美质,绘事后素,则素以为绚,当巧
笑倩兮,美目盼兮。

  渥饰真颜相,品貌玮仪,起姿奇瑰,有横生之美,恰景冬娇阳,温莹于白,
分染五色。此见,庄容自贵,绰态及仙,语默动静遂当文,藻绘肌雪呈图,炳描
冰骨展形,逾天工之造妙,殚文心求凰,然未毕全功,犹差疵瑕。

  仰以历岁长史的时光尽头,有嫣然身影移目洞来,霞辉披身成柔彩罗衣,晚
雾曳动在足下做裙裾,星斑点缀如簪戴珠佩,挽袖露腕攘斥眼前垂瑞异象,她像
想更近沈赋,赤踝隐约,是起步凌波……顿即,阴阳交感,日月轮转,终迈不过
历史长河,两边三世隔望。

  其目深深,似深藏未甘,懑由奋袖振臂,横击三世,试图打穿无形的阻隔,
掌拂而摁虚,却势之沦月盖日,压向沈赋。过程中,延无不至是肢体鲜活,犹巨
灵展臂当空,仍骨肉匀适,肌理蕴泽。

  越及,那大手撕破天幕,摇撼清宇,是两侧翻腾云气,有长痕夹间。如此一
幕,让原本尘封陈迹的古老存在,也生动起来。

  过去的未来,现在的现在。

  「不对!」贯穿三世不免代价,于东逝浪涛冲淘下,掠广来忽的臂掌,发皱
紧收,迅速乌青大片,便松弛掉皮表,扯渗出脂汁,是消溶过程中,黑褐肱肌腐
败有绿斑,并在那无法感触时空维度里,被蚀剩森森白骨。

  脱筋肉为骸,其神髓仍存,自照月含光,未损自色,是澈骨到底,清浊自釉
:自磨风坚劲,未溃自形,是画骨穷笔,法奇自像。然清浊易分,邪正难辨,於
体贵贱,殊非恶善,质玉鉴影的尺、桡骨,擎空高天如一川,却屈瘦指节抓取在
眼前,这倾势威逼下,沈赋终回过神来,暗自骇叹。

  叹了,不由仰后欲避,那屁墩稍挪,身形就陷入肥美躯廓,尤体水腻,似触
未抵的轻偎,使他醉沉若溺。

  眼前再看,有百来根筋结肉舌,卷住咫尺那魁秀骨臂,是紧系地绷直,源远
时间夹隙涌动无数蛙影,试图将越世来,姿颜不得尽窥,甚真无露相的逆旅者缚
回。腔内弹舌泌布黏唾,衣纱下琼肌本清凉无汗,却这揉稠着液使湿漉肢态毕现,
浸衫薄透胸雪丰坠,背臀走线目触可见。

  一片呱呱中,满耳蛙声,生拖硬扯的韧舌,绞索像章爪攀附,缠滑间,舔舐
柔肤似洗凝脂,勒悬腰、颈,捆了手足,挣扎下,震荡云色,勾勒有身段绵折,
嵌进是耸润乳肌,引腰娆韵,如仙谪世,蒙尘欲所污。

  仿佛被把着线的纸鸢,破空无定,转瞬渺天,仍不得脱。那挣扎姿态,是神
通不敌,即将消逝在群蛙吐沫的时空泡影中,如梦蝶于飞,末途仰颈倔来,有夜
星点眸,沈赋得窥遮颜,便自忘俗,顾盼神飞,此相岂甘自堕。

  魅惑判定大成功。

  此却非系统提示,也就郝仁皮的脑补出这句,非人之相具去,与己已无碍,
他寻思回头,想看看援手是哪方神圣。结果,一下子回神在座垫上,偏看是茫茫
云气,渺渺无踪见,仿方陷惑在思,皆若为幻,半点影响不至离恨苦境。

  今天睹遇真灵,还撞鬼了!

  这界神道大昌,香火千年鼎盛,便儒门也难敬而远之,就有别支企敕新神,
使儒做教,牧得苍生。然则,神能予人,何人成以神?那来踪踏史,欲跨三世的
存在,依前朝旧闻,为祸三百余载,致西陲四十九藩国尽沦,今借露明宫之手入
世,来参祭,他真牵扯上,怕连侯府都保他不住。

  嗯,得敕非神,实阴诡。

  「食唤‘含茶’,上呈蟾姥。」熟悉声音,又犹然入耳。

  半遮眼帘的大常祝垂目低看,如观自在,陡睁有明光遍照,射冲斗宿。月魄
盈空,竟是蛙傍兔走;木獬如杓,亦看遥星北守,此天象当解作:

  汲水广泽,百兵辟易。

  那意态有情,玉色身段更增姿腴,是沉枝点露,泽润欲滴,闻言无艳照人,
此之谓也。青蓝的老爷蛙,趴窝在大常祝发鬟上,肥墩平坦躯形,衬以米黄便腹,
便平添呆懒,瞧着宽吻微微若笑意,自傻乎气质,倒乌溜双大眼珠子,灵气逼人。

  蛤殿主祀的三足神官,癞宝金蟾。大道生浮财,利取本定数;我自踞中流,
运潮任闲住;南山亨四海,金钩坠五湖;孤关寻北漠,玉门薄绸路。

  熟水醒茶,是慢火跳焰在竹垆内,那要捧炉而侍,就大低了出色美人的格调,
所以藤从云拔,植绕成台,营造出这置具围炉的氛围。

  红骨分茶入玉碗,汤质犹似流珀,于壶嘴注下,绿浓翠透,拂远而郁芳,是
味散不去。

  编植台沿盛花大叶,被小小蛙蹼扒拉开,肥硕树蛙顶着朵华艳尊红的牡丹探
头,「呱」了长声,抱到茶碗一跃换置,见长舌托底,揽在大常祝脖侧,汤面如
镜水平。

  饮罢,有女新岁二八,已乱世凶呀!

  别于方前,待来附载体饮食后,红骨代言云:「蟾姥恩予,赐汝等‘聚宝盆
’。」

  祷毕祝告的掌院,在旁拜身静候,闻言跪伏接恩,举过寸发的双掌,有一尺
方铜盆落下:「代颜君谢赏,明宫上下永感上玄宏恩。」

  云气隐去伏身叩首的掌院,才有话声传出:「奉食得许,为木氏,白虎阁首。」

  「大风万里兮垂云鹏,柱石万丈兮低天景。

  大江万顷兮跃湖龙,棒铁万钧兮定海平。

  虹化剑兮剑化雾,交合载兮载合灵。

  几近成兮成近败,欺心猿兮猿心性。

  孤旅涯,映刃跎,按剑取长鲸。

  风雷怒,灵蛇舞,盘山磨大岭。

  驱车驾,驰骑跨,弯弓扫蛮廷。

  推玉户,洞帘处,挺棒搅池青。

  …………」

  有剑气横起,见那清癯老者是弹铗慨歌,令人为之侧目,只这词……它老套
了,是南界往传的乡谣俚调,记录了前朝末事,也为白垢娘娘一番人世牵扯。

  初谈是南界旧主,与启皇孙争图王业失利后,于势定难挽际,决断遣散兵将,
让各安运道。孤身仗剑,亦无人奈何得,约誓中,不占一土一石,就据鲸为岛,
留下份继绝基业,承岁千来载,为当世剑修真宗。本人则在白昼明星遍耀间,踏
空升去,「剑南」定名,便因他而命。

  「潮东」剑阁,「剑南」长岛。

  继而指三山之神,从福官见证下,以山河为聘,磬母许媒,与白垢娘娘两相
联姻,在迷离幻界神交七载诞嗣,是缔约永结,良缘佳偶。然则,岁凶乱年,金
风电夜,这位新娶的三山岩王,便死于婚妻毒手。若有人能揭开隐秘,当年白垢
可没现今好名声,广传是那能狠杀丈夫,不折不扣一蛇蝎妇。

  「三山」岩王,「南极」白垢。

  再则为东衡圣祖,元武帝。他生值宗社衰落,有外道据统,是伪神临朝,妖
魔披皮言臣,堪孽出国亡,神器将易之兆。时闻生民号号,每地白骨堆堆,感万
灵悬急,救当今朝。初年义剑任侠,惊弓破寇,后访隐问师,思策庙堂,终法道
自然,知天知地,在明阴明阳,其势正,用战也鬼。于弱龄起兵「潮东」浑城,
纵横捭阖间,唯利恒,无往不克间,为天下君。记笔野史,传闻是玄君伙与白垢,
杀岩王于贺山。

  「元启」玄皇,「元隆」玄武。

  最后就天命英雄,古月汗。她是神托凡胎的道化真种,降生白山黑水地,为
应世灵狨,自忖身具九窍,亦当人属,拒以东衡王化,霸占荒陲邦域与玄君争势
不休,誓抵上野。西陲诸国苦不堪言,万请西极罗刹施手伏猿,罗刹鬼主顺请降
真,于醮祭中孕育七载,成他化法体,方赌斗禺王,约契来制:「汝初世猖狂,
屡起兵祸,侵那东土上国,惜了面目,今遭劫此,当自囚桃都山,金鸡不鸣,不
得复还。」

  「荒极」刑天,「荒古」刑月。

  还有话本艳闻,是禺狨王恋眷白垢娘娘,方与染指玄君仇耻不共,东衡这边,
自立国也禁载其史,只堵不了悠悠川口,还这权势者有心探询。

  郝仁能理这么清楚,全赖六小姐专研独道,究史不能尽书,口耳相传更近人
心,这充满既视感的一代猴王轶事,惹得他几多释惑:

  闻上古有大日袭梦,众灵汇识渊海如炙业炎,象帝悲悯,负日而行载,渴饮
周川水脉,真界旱八年,始帝寻弓归,搭矰迫之,大日回轨。象帝复渴,欲再饮
四洋汪域,刑宰三阻不止,斩帝于问川,受天戮。

  时民感恩厚矣,不顾天诅,葬残尸于极荒黑水畔。往岁流光多劫,周劫以一
万二千六百岁为期,新劫复至,有女月氏,饮江水觉孕,屡抵长者以命,保得身
怀,待胎熟落地,为长毛猴娃,亦誓共之。猴母欲取孩名作古月,然猴娃生而能
言,称己自刑,遂唤古刑月。

  歌辞落有心人耳里,能引义深喻,但本身是俗套无异,想在如此场面告祈方
便,那贡食就得来的很硬。不过,是不是有什么没对?

  嗯,怎么不见大常祝!

  「你在寻我吗?我对眼神,可是很敏感呢。」有异香入鼻,嗅着气血暗鸣,
随即昂然起绪,是微醺醉意。

  嗯,周近有放毒施为,只相比奇毒作用,还是毒源本身,更令人无措。沈赋
想动作,奈何动身不得,唯口头言语:「古元南裔,新衡域民,为道途末进,谒
见受箓上修。」

  「你这人,话里好生大胆,反应也是胆大?」沈赋能感受到,有不可言状的
存在,将目识聚焦在自己那弩张胯下。

  嗯,也觉羞耻,且有槽想吐。

  余闻上古天地混同,神人杂世,箓仙敕祇,只道寻常。先民不以脉别,无以
血贵,帝位极尊尚能让禅,况与天部列众平心往乎?然今不法古,自王道大争,
皆易贱为贤,何复人初。

  这话自然不是沈赋能琢磨出来,也就引述六小姐的有感而发,满肚心思里,
转念这一茬。他当是没有重整三界以序的宏图大愿,更不会痴人做梦那大世人人
如龙,只道系统又坑他这个爹了!

  【伏雌挑战(天马序列一)·好奇的佑都灵】【条件】睹对高位降维的质量
雌性,望宿主彰显承统其质,伏仙之姿,方不使坠吾辈夙志。

  【提示】来附天人为西梁护法神,幻界昭惠仙,十狱天刑执,五孽天灵主。

  【注】①这是大蝎子哟,乃断罪斋林首座,论罚墟天巢窟,鸩杀三山岩王的
煞星。

  【注】②代天行宪,戮神诛仙。

  lsp的志向吗?简直了,还伏仙,系统自己就虚到不行,根本一点指示都
没有,哪来操作余地,倒是对讯息收集不差。

  郝仁笃定系统跟他联系是利害绑定,甚至有可能存亡相依,那任务、挑战的
成效比重,就大大低于开罪眼边存在。不然,怕是死生都不由己。

  他只会以沈赋角度,在口头上尝试拉近双方尺度,不至于让距离做俗神别异,
仙凡永隔的差距。

  「也好,虽说礼不偏废,但你倘若欲行大仪,我受之,怕得折了运数。」沈
赋感受有温热,近在自己口鼻,定眼看去是一抹唇影,将体内瘴气吸摄殆尽。

  沈赋再看,长天被大日照透的云彩,有道狰甲黑影据于其间,云图漫卷,是
断续千里。眼边贴近了大常祝,自己也不敢细瞧,却觉她,只是那天外峥嵘现影
垂落的倒形,明明生香活色,这一刻,其虚甚于其实。

  谬误随观想即生,是云祥被涂染幽泽,渐赤到紫,纷色近黯,来风夹血气,
盘结的云络像虬曲筋脉,搏动中,碧天如浸猩污,恍惚间,眼内有巨螯映落。

  大常祝还站在沈赋跟前,这时用双素手遮住他眼睛,也把他想说的话,给堵
了回去。一岔声息,沈赋方才改掉原本说辞,再次宣出于口:「小人惶恐,不敢
冒犯仙颜。」

  「你想冒犯我啊?看几眼可不算冒犯,若谈其他,却就近我身也不得。」这
回应,让郝仁无以为继了。

  未待沈赋别扭,红骨言声传来,使难思来意的佑都灵,离手去踪:「食唤‘
赤酿’,上呈蝎母。」

  离远大常祝,远了距离,却近了能观察的尺度,还就那般颜貌,可腴韵尽遗,
还恣疏狂,是瞳中珀色有迫。

  往前数食,这载体兀自若塑,是形神不洽下的保守选择,此刻偏翩翩欲动。
不对,刚明明就已经动了,只那距离与尺度混淆,竟使自己没在第一时间,起了
对照心。

  动而无始,宛似守静;变而未极,还似逾定。譬如圣出将作,必先敛其势,
忽则雷霆九天,疾风掠火。夫闻风雷换天地色,后便霆曦霄挂,此物色之起落,
是风吹春幡,非曰风动,非曰幡动,当心随风幡摇焉。是故隐介藏器者,待逆机
发。

  大常祝自祭中幢幢影叠,搅动周旁空间曲率,是碎云开雾,不复钧压一域的
安忍定势。腾挪时,足弓逐旋,当落不知所起,然起不知所以落。

  她辗转肢体,囡囡学步,有难言的天真感。或许,该称之谓祂?既休广袖弄
摆,也没长袂分横,是起转谲挑,体素无饰,自意广天。

  移似星来,纡形摧近,神光乍错,生幻千万,涤荡云色万千;换肖月去,纤
影化远,身法奔缈,入灭一寂,普阅恒沙尽数。似星来,矫姿指顾,颦厌临眉,
动寸娆绕,忽急节还跌,为青丝舞;肖月去,轻肌绰约,屈脊无骨,抱膝藏圆,
仪静通别,匆翔回若游,是凌高蹈。

  纵形也,桂摇千枝,玉伐予捣。问恹恹谁舒,不醉何如?来众观之,无序枝
影如墨涂在白,随意剪裁,蔓枝无天、无地,充塞耳目,伴靡音簌簌,是逼仄迫
来,压蚀每一毫、每一刹的感知维度,其污浊邪色,呈垢俗秽象。沈赋观之,月
下有只影如林魅挑情,似山鬼萝带,勾连视线在眼、在眉,嗔喜尽致,道郎也应
羞,起手揖别,避走时,却是林间无数溢绪眉眼盼来,根根牙白臂段伸长拉扯,
谑语相邀。

  好家伙,这真仙娥来附?还就天魔欲舞!

  【伏雌奇遇·广寒舞(离暗真解)】

  【事述】羿姮天合,感情诚,旬女曾为舞。

  【效用】不受惑心、摄魄、昏志、乱神、勾魂、迷性…………

  颊光晕开,是大常祝倾那肩头,这斜眸回望,望在丝缕发丝间,像绿阴里抽
出的纤长秀发,缕缕绿荧翠透,依颈而散,披散落背,似青缎遮肩及长股间,腰
段摆侧,隐约云肌绿泽。晕光处,有黑硬钳螯探出,是环嵌背板的肥尾蝎,节膜
分明,屈躯挂在大常祝耳际,尖芒股钩耀以冷色。

  白垢娘娘最后应身,蝎殿主祀的六足神官,倒马磨蝎。《绿母东度劫化经》


  「汝持本戒。当思欲爱生浊。臊交腥杂。不得明彻。是彻照未净心蜮。寻法
究经。难偿真谛。闻我言颂。方觉妙秘。故研无漏精进。品诸欢喜。大欢喜。始
精性流溢。坚实尘根至之定境。豁然如释。业身出入无障。不受四色织碍。夫谨
此道。尚脱来劫。他劫临时。幽暗大天。淤陷生灵。唯诸喜欢喜。方离脱恶趣。
不堕…………」

  原本维持人形的红骨,此刻散落成一地花田,棘刺密布于赤丛中,是多朵玫
瑰盛开大艳,绽展在绿枝上。一具惨白女骨,倚偎着群花,黝甲蝎子勾着肥尾,
从眼窟窿钻出,长螯钳住指骨紧执那桂樽,这使上劲,骷髅脑袋斜搭,幽幽望往,
樽口倾酿犹若郁血。

  大常祝一手攥紧黑蝎,一手接过酒樽,咕咚豪饮,随咽喉吞动,酒液滑过脖
颈,淌在胸前,是湿了肩发,一抹两抹,丰颊染画红潮。

  红骨吊后灵一般,出现在老者身后,微微声道:「蝎母恩予,赐汝等‘点金
石’。」

  涔滴汗点的老者,连忙伏身跪赏:「代阁首谢赏,剑阁全体永念上玄大恩。」

  云天高缈,雾景深虚,有仙恣饮,有鬼阴恻,有人跪恩,还有人吃瓜。吃瓜
的看戏,跪恩的接赏,阴恻的遣怨!恣饮的醉啦?!

  道是天仙也醉,乱把白云揉碎。

  穷极云图,恨天苦境与凡世的接处,这一刻,或者前一刻,崩灭了!像砌沙
筑界,被大手横抹,广无边际,垮出亿兆细砾,冲没这片时空。

  沈赋回神在大殿里,见其他宾客也悠悠转醒,大抵都脸色很难看,或许是由
幽复明下,强烈落差所带来的适应性问题?如此,氛围还是很肃穆。

  「礼毕撤馔,行辞送神。」阶前的红骨幽幽而立,别于方前。

  回神的沈赋微微仰向祈坛,大常祝娴静在脸,丝毫看不出,是这样妆容,演
化出四心妙相。坛上云浓察觉被偷瞧,轻轻倾侧脸庞,给了他温慈的笑貌。

  彼此望眼时,有冒失的话语,横生于殿。听上去是情绪上脸的语气,突兀入
耳,可又有不顾万全的坚决。

  大常祝沿前台梯下,有人想近前予话。是内廷来侍,那个代表亲王的班领了,
他还说着边走,身旁同伴想拦,却像怕闹出更大动静,竟任凭其走上祈坛踏跺。

  「娘娘不用,便飨膳未尽,若此大祭结礼,岂合成规?」这么讨问白祠大祝,
曹颜也心里发怵,可十拿九稳的差使,被他遇差了…………他承受不了代价。所
以,能作言表下忠心,都是好事。

  大常祝并不回他,也没有陡然作色,却值际敏感下,一声腔体共鸣的冷哼,
由她眉心玄窍点出,似辟空有焰山汹浆,顿化千里烈卷。

  只一晃眼神,有狰狞轮廓自大常祝眸中映见,冲他咆哮,曹颜还未分神他顾,
銙带腰牌就起了感应,随即被烤裂,本人也是腾升热气,直挺挺躺地。

  「此……此婢久处深宫,难晓人事,今见罪上神,其身莫赎,但念年浅薄知,
万望宽饶。」刘监丞抱旨快步,终挡至大常祝面前,怀中帝气冲折滚滚热浪,是
颤言相阻。

  不管该子如何作死,他都不能在尚有挽回时机下,坐视其被诛罚,那就得成
天塌的大事。

  「快去取颗天香丹来,否则火毒入腑,窜走心脉,就人都熟了。」作壁上观
的夫人,适时插话到。

  「骨儿,还不听从夫人吩咐。」异况随神思离消,大常祝偏颜对红骨转告。

  僵木的祭侍,幽声应诺。

  与此同时,寝殿西北偏落,有湖石叠状,并苔草植植,是收放有势,幽旷其
质,好一处静谧景造。

  太湖石上,着身吴服的姣姿女子,自木屐轻踏,是足袋如雪。她悠然站风,
同泥地里土下座的男人,鲜明对势。

  「跟着委屈?那也是几家贵子。本家安排你,当耳、当眼可以,重要是彰显
力量,为少主人继统普天最尊贵的大位,寻求支持声音。」女子低瞥吐言时,束
发竟有细蛇涌出,缠在鬓角,或于丝隙盘绕节结,齐扩吻嘶噪,作威胁样。

  顷刻,涌蛇压过发式,其人更近妖邪。

  「嗨依,鄙人明白。」

  「那还自作主张,是让老大人扛下问责,宫本家为你蒙羞吗?」

  这般尖刃的话语,让跪伏男人,将脸埋土更深,还要在泥腥中开口:「鄙人
万错!」

  「卫门君,话说出口后,别再任性胡为了。其实。要非是中土地境难安排进
人手,我会帮你介错当场的。」凶张蛇发下,微露的脖颈洁色若玉,是如此美人
冷言相吓,别有风味。

  「嗨,鄙人万死。」对霜华都敢拔刀的扶桑武士,此刻谦卑如尘。

  话说回头…………礼结的仓促,实是曹颜勉强算个钦使。所以了,发生这君
神不谐的场面,遇着不早离开,是不是有心想大做文章?

  都坐不住,不妨早散。

  也就都忙,夫人、大常祝携连离去,霜华则又闹别扭。单身一人,被呼延灼
同其妻,塞了大嘴狗粮,还要避开红骨,匆匆窥见那怨怼之相,让自己只临近都
觉死兆星狂跳,非此山神威堪狱,得化幽峰鬼域不可。

  念杂胡思的郝仁,独闲于园林松柏间,走过碎石小径,寻来途去路。

  远处有潺潺来声,是山溪引瀑,垂流进潭水,冲洗净的青壁上,泄溅起薄雾。
流水、落水,在耳畔清音交织,轻重并协,直染与风送远。

  如此景致,便亭桥流水并作一处,是廊桥环曲,廊道折远,延伸至尾,栏、
栅间,有位高髻妇人,自盛装走出,衣饰繁复,偏衬以骨肉匀适,纤巧合度,端
是料底极好,才不损淑姿。

  看来处,是寝殿方位,她款步雅态,目无余色,明明孤身一人,偏偏有万千
拥簇的贵势。

  哦了,郡守大妇,一下联系上信息,美人总是更具备辨识度。往溯前记,白
祠食祭没睹见,看身形、款步绵软、摆姿少力、裙袂有揉痕、发髻柔丝错落。

  观察着,冷不丁对视。嗯…………眼眸微润水光,面颊隐含晕红,看似冷漠
不近,实则强忍不耐,眸底有难持的羞媚。此妇还是那周宾舅妈,擦肩时,随体
味夹香被嗅入鼻腔,他蔫儿坏的想到。

  习武果涨本事,这些细节,搁以前可不易观察,回眼娇韵背身,发念要天天
向上。

  没把郡守夫人的韵事乱传,贵圈真乱这种,前世也多,只食祭不赴就为苟合
到一起,那张脸,真看不出那般欲求。

  倒就侯府女人,一个个心思弗猜,好难相与,站在阔场的沈赋,碎碎念着。

  日上三竿,赶点跟众汇合,夫人还没到,待他瞧得趣事,霜华驾马陪随的狐
辇,才姗姗来迟。

  远处,七、五人成撮,有绯服者睹对车马,恭身逐近,躬身道:「奴婢刘喜
儿,给夫人请安了。」

  扬起壁窗的素手,倒扣在窗板上,遮影里,一双眸眼直指:「枯蝉还就,喜
认干亲…………」

  「干爹晓得夫人惦念,想必会铁树开颜。」

  夫人闻言,于狐辇传出轻笑:「挂句在嘴,也不算念旧…………那头石件是
老爷亲凿做付彩,则这阶旁跪者缘甚?」

  「回夫人话,仍先前食祭之故,陛下闻讯震怒,遣青雀传谕,命此婢请罪神
塑前,如若大祝未谅,便跪死方休。」

  「何故如此!跪个三、五天,就叫他离去才好。」

  「夫人恩慈,真大仁大德,奴替这厮谢过了。」刘喜语罢,一鞠到底。

  「今既再遇着,你得帮我带句话。」受了礼,夫人还有交流:「说给海三秃
听,姑娘想自己担事,当姨母的,却不是置若罔闻,事情给不出交代,妾身亲赴
上野扒掉他那张皮。」

  海公公,海山富。内务监的掌领太监,又称总理太监。也就是,得把这威胁
话,带给一位内宫督监,真桃都山下骂猴子——被棍砸死。

  可承了老大人情,奈若何:「奴婢不敢误夫人大事,定原原本本把话带到。」

  这交流,沈赋登山乘辇,下山上马,一直观察着霜华,怕她跟夫人掐起来。

  或许是视线频繁了,她回首道:「别人耍什阴谋诡计,我们何必帮忙藏着掖
着,需要瞒得,是小姐怎么解决掉丹毒。」

  面罩后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个呆子。

  鼻息若闻,两面照近:「凌姐,你怎么咽音起促了?」

  沈赋边说,是掌、臂环过冰凉的甲片,揽在她腰间。

  「嗯,你倒抖擞精神。」

  「…………也没什么疲累事。」

  回话的沈赋,发现自己伸出那右手,被霜华一把抓住:「东西用不上,但还
是给你。」

  是掌心被塞入个匣子,没什么分量,却木香细腻,材质滑爽,有能避水防火
的钿嵌,就很不俗。

  「冷香丸。蝎官乃三界毒道真宗,自周天施恩威行法,于大祝醉梦中僛舞,
可祛邪禳灾,便拔诸魔障也不在话下,却取术以毒攻毒。」

  沈赋听懂意思了,看佑都灵跳舞,什么好处姑且不论,就已受毒害相冲。那
此丹药,是她求来填补自己亏耗。

  眼看用不上,却也不想藏着热忱的性子。

  嗯,好喜欢。

  「修道之士,也有毒症?」

  「自然,胎毒、淫毒、丹毒……至此万性皆毒,然净则不漏。」

  轮转、身炉、藏象、至人、天门…………这几大品阶,到至人就有一境唤为
无漏势。实仰之弥高,行不能至。

  山脚下,牌楼处,大常祝自侧厢挑帘,俯身低出:「沈郎内蕴玄真,神髓如
龙,自福运绵长,有贵人相扶,不受诸害。」

  沈赋闻言看去,才晓得云浓一直在舆内,却这马背错开高下,竟见对襟有浑
圆坠挺。

  这着眼,无疑孟浪了。或巧合山城时,背臀在自己面前贴抵衣料的过程,是
裹胸绣服不漏肉色,却几近满透…………动惑间,别於神鬼魅事,实本心趋向,
人间烟火。

  可人前人后,总还差许。

  镇定自跨的沈赋,不心虚躲闪,结果佳人抬眸,对目仿有月容照渠,似向心
知:「夫人自贵不言,穷途蒙扶,当诚此恩。」

  「劳卿登车送远,值此别过,他日扫榻以待。」表忠心时,四夫人橘里橘气
的插话道。

  「还恕失迎才好。府上已多年未至,我也想念嬏儿了。」让帝位极尊都慎谋
察谅的白祠大祝,由何重礼四夫人,郝仁心里想。

  款身下辇的云浓,执礼约言后,迈开在駮马侧,吹摆衣袍拂弄过沈赋腿弯,
有异香闻嗅,他不免回望。

  是玄色入雾梯,渐隐草没中。

  鲜颜自色,涂玉些,好月高天。更滋味,尘丈寸照,此间独仙。

  大风捧袂缥缈巅,临花起影浮沉渊。

  翩惊鸿,鸣佩动玄裳,谁舞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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