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吕思齐(笔名老紫蜀道山)
2023/09/02发表于:SIS论坛001
是否首发:是
字数:11305
作者的话:没什么好说的,请看作者的矫情(娇羞)。
还有搬运网站能不能把老紫的笔名好好搬运上去,看清楚我的笔名,别乱搬。
雪山之恋(上)
「你见过雪崩的时候吗?妈妈。」
「天地四方,只唯有白色的雪,那么热烈,那么狂放,从来没有任何的事物
那么坚定的,那么不顾一切的朝着我奔来,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强烈的爱意将我
包裹,它坚定的选择了我,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多么想张开手,拥抱它。」
心情由在雪山之巅的高兴到陷入盆地的低谷,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大
片大片,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落到了我手中的一个已经打开的EMS信封上面,打湿
了那四个烫金的大字,xx大学,晕染开一小片的痕迹。这象征着至高学府的存在,
此刻却像是一把尖刀,深深的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原来是那么坚强,又那么脆弱,我所有的坚持,我所有的努力,我所有的
奋斗,都在邮递员将信封交给我,在我换新欢喜的打开之后的那一瞬间,看到了
这四个大字,瞬间崩塌。
我错了,我就不该期待,她骗了我,在我心上砍了一刀,心脏支离破碎但是
我仍旧活着,这不如杀了我。
面前的这个女人成就了我,也彻彻底底的毁了我,我只感觉心底里面的那一
座本来坚不可摧的阁楼,在本应当最稳固的地基位置突然开始摇晃,然后再毁坏,
毁灭,无尽的下坠,到了无底的深渊。
我泪眼迷离的看着她,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我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我,
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当雪崩来临的时候,我只想原地躺下,舒展四肢,闭上双眼,放空自己,
被淹没,我愿意沉溺在那醉死的虚假爱意温柔当中,张开双臂去迎接,让炽热的
拥抱在那一刻冻结,变为永恒。」
我哭得越来越厉害了,我都觉得眼泪太过夸张了,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坚强的
人为什么会这样,哭得如此之惨烈,或许这十几年的汇聚的泪水都在这一刻迸发
出来,宛如倾泻的水流一般。
「我……」妈妈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愧疚?
错觉吧。
我的身子摇晃得愈发的厉害,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凉,脚上怎么也没有半点的
力气,摇摇晃晃的,就像是两个海绵一般,无法支撑起我的身体。这种感觉,只
有在疯狂的锻炼之后,才会有过,不过此刻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我的身上,没
有熟悉的酸痛,只有无尽的虚弱。
手里的EMS信封无力的从掌中脱落,就像是我破碎的命运,掉到了地上,我没
有去一眼。
「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说得对,我就是一只卑微的狗,你不过是看我可
怜才领着我回家,给了我少许的爱意我不感恩戴德,反倒是渴求更多……」我说
话断断续续,期间眼泪不断地掉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像是要死掉一般。
我也恨不得当场死掉,再也不用面对这些。
「儿……」妈妈的声音似乎颤抖得厉害,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我毫不留
情的打断。
「今后我不再阻止你去找他,我知道,你的心里面从来没有我。我对你的救
赎在你眼里不过是可笑的占有欲,我的努力,我的锻炼,我的学习,我的上进,
对你来说一文不值……」我的眼泪还没有停息,浑身大汗淋漓,湿透了全身。
我觉得我好可笑,我试图平静,可是根本止不住眼泪,控制不住我的身体,
我恨自己的软弱!
我的身子摇摇欲坠,支撑不起,向后退几步,推到了椅子,顿时椅子倒下撞
到了柜子,于此同时带来了一连串的反应,我上面的一个奖杯也随之从最高处掉
落了下来,落到了我的身旁。
「砰!」
伴随着一声悲哀的响声,精致的奖杯碎裂成无数的碎片,除了破碎的奖杯,
带走的,也只是有我的自尊。
我的泪水一刻也没有停止,但是这一声响却带给我了许些提醒,我跌跌撞撞
的跑到柜子旁边,伸手拿起又一个的奖杯,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了地面。
炸碎的奖杯,代表着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过是一个笑话,我也确确实实是
一个笑话,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让她正眼瞧过,我不过是,一个自认为自己
重要的小孩罢了。
妈妈快步走了上来,双眸似乎也流出了泪,伸出手阻止我的动作,大喊道:
「你疯了?」
「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我是个疯子!你滚!」我不顾一切的喊道,泪水让
我看不清她的脸,我手臂一路挥过去,将那些固定在最高位置柜子上的奖杯一起
全部扫落下来,一件接着一件,这么多年来骄傲的象征,如今却不过是我的耻辱
罢了。
妈妈尽力接下奖杯,伸出手直接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似乎是带着哭腔的喊
道:「顾浩然,你疯了?!」
我毫不留情的躲过她手中的奖杯,使劲砸在了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我是疯了,你滚,滚远点,别来碰我,你去报警吧,你去报警抓我吧……」
眼泪依旧在流淌,保留了十几年的东西轰然破碎,还有我的心也是这般,眼
泪的溢出,不过在说明我的软弱罢了,我太没用了,只能对着这些我曾经的骄傲
下手罢了。
软弱就软弱吧,那又如何呢?
这么多年来,我自认为已经坚强到可以保护她,可是如今,所有坚强的壁垒
不过是一张沾水的纸巾,在风中摇摇欲坠,轻轻一戳就会漏风……
由于动作实在太大,我没站稳,跌倒在了地面上,我手掌下意识向下一撑,
顿时尖锐的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手掌,我感觉到手心的疼痛,看了一眼,只觉得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一片的猩红。
但是我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立刻撑起身子,
又将目光放到了那面被刻意镌刻起来的墙壁上,我伸出手,将墙壁上的奖状开始
揭下来,一张一张,染着我的血,燃尽我所有的爱,燃尽我所有的坚强,燃尽我
所有的自尊,也燃尽我。
「儿子……」妈妈似乎是大哭了出来,冲了上来死死的抱住了我。「不要……
这样……」
我用尽全力挣脱了她的怀抱,这种虚假的爱意还不如冰凉的雪崩沾染上我的
身子,那股冰凉刺骨的感觉至少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见妈妈还要冲上来,我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跑向了厨房,妈妈紧跟着我进来,
却看到我拿着一把水果刀对准了我的脖颈,顿时吓得尖叫。
「浩然……不要……」
「滚……」
「滚!」
我受够了着虚假的爱意,对方就像是戴着一层面具,接近了我,给了我生命,
却又在我最高兴的时候给予了最锋锐的一刀,这个女人,我受够了。
「这把刀是你放在我的脖子上的……你再碰我一下,就是将这柄刀捅了进去。」
我举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前,妈妈一步一步的后退,拼命地摇着头,只是我的眼
眸却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脸,这汹涌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视线。
尖锐的刀早已经刺入了我的脖颈,流淌出了鲜血,只是我不知,我没有感觉,
以前受过的伤,挨过的打,比这重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不怕疼,我不怕累,
但我怕妈妈高举着刀,刺入了我的心脏,又反复的搅动。
对方的一切动作在我眼里都是转动我的刀把,于是我真的那么做了,脖颈上
的刀柄刺入得越来越深,献血流淌得越来越多,妈妈也退得越来越远,直到身子
软绵绵的倒在了墙角,怎么也爬不起来。
我一张一张的撕着我的奖状,幼儿园的,小巧可爱,但是保护得很好,现在
依旧能够清除的看到上面的字迹:乖宝宝。
撕掉。
小学的,三好学生,撕掉。
初中的,年级前十,先进班委,三好学生,撕掉。
高中的,年级第一,先进班委,三好学生,努力上进,撕掉。
我一张一张的撕着,没有耐心,撕成了破碎不堪的模样,手中的鲜血染红了
雪白的墙壁,也浸染了那一张又一张的奖状。
直到最后,我环顾四周,我的骄傲都被我全部粉碎了,那些奖状,那些奖杯,
全部被我粉碎了,撕毁了,再也无法复原了,我像个胜利者一般站在满地的废墟
当中,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眼泪流出,哭笑一起出
现,就像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傻逼。
「浩然……」那个女人挣扎着,似乎站不起来了,一直爬了过来,就像是一
一条狗。
我也像,不是像,就是。
我仍然握紧了手中的刀,放在我的脖颈上,一步一步,脚上却依旧疲软无力,
我摸索着墙壁,缓缓的朝着大门走去。
「浩然……你去哪!」那个女人的声音陡然的大了起来,尖锐得,就像是在
课堂上,老师用的小蜜蜂出了问题爆发出的噪音一般,差点震破我的耳膜,她挣
扎着站了起来,猛然的朝着我扑了过来。
然后,又一步一步的后退。因为我的刀柄还在我的脖颈上,刺破肌肤流出鲜
红的血滴,不断地滴落下来。
「妈妈……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呜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想要什么都
可以……」女人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一只被抽走脊梁的狗,呜咽着,破碎的,
就像是暴风雨当中被撕碎的花,这是我想象的画面。
我的心里没有半点的波澜,我才是那条狗,一条丧家之犬做了十几年的梦,
该醒了。
我举着刀,一步一步的后退着,手里依然握着那柄刀。
真的,我发誓,对方只要再上前一步,我就会毫不留情的刺入进去。
她没有再动作,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一个叫做顾浩然的人,就像是一狗。
我有些疑惑,并且感到奇怪,顾浩然是谁。
我最终退了出去,脚步虚软得下楼梯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滚了下去,十几层
的台阶,我就这样一直滚落到了最下面。
我爬起来,甚至觉得好笑,还四肢并用的爬了几下,学了几声的狗叫,最后
趁着浓重的夜色,我这条丧家之犬,逃离了那个毁灭我一切的地方。
*** *** ***
我全身蜷缩在这件黑色的卫衣里面,戴着口罩,掌心和脖颈都被我用白色纱
布缠绕止住了血了。
这么多年的散打搏击,纱布是随身携带的东西,我都习惯了。
蜷缩在公交车最后面的位置,一双眼睛看向窗外,看着外面霓虹灯闪烁的光
芒,时尚男女摩登女郎,这是我未曾接触的世界。我的十几年都埋葬在了她的身
上,那个名为妈妈的女人,就像是张无忌妈妈说过的那样,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
会骗人。
第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又信任,因为妈妈这两个字。张无忌的妈妈也会
是骗他的吗?
公交车也是最后一班,车上也只有他一个人,他要抵达的也是最后一战,仿
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般,他注定要孤独的一个人,所有的,短暂的,获得的爱
意,都会被残忍的剥离,最后化为一根根的刺,深深的扎根进了他的心脏,痛啊,
却也拔不掉。
公交车轻轻游动在夜色当中,穿梭在这座城市,抵到了许多他始终想要探寻
却又放弃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交车的电子合成音渐渐的响了起来。
「即将到达终点站,xx站。」
我听到这句话,轻轻的挪动着身子站了起来,这俱往日里面生龙活虎的身体
却是如此的虚弱,摇摇欲坠,抓着栏杆撑着凳子一路向前,来到了门口。
似乎是赶着回家,对于我的速度他有些不满,「最后一站了……别磨蹭了……」
声音冰冷得,就像是催促即将被执行枪决的犯人。
我也没有对他的话有任何的波动,只是尽力的加速,从公交车上走了下去。
这里是火车站,空旷寂寥的夜,最适合我这种废物逃离。
我拿着今天从银行卡里面取出来的积蓄,一步一步朝着购票处走去,我存了
好久好久的钱啊,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滴落了下来,我啊,这些钱,真的为
了它们,好苦好苦啊,我本只想用这些来做一个最盛大的告白,结果却用来做着
卑贱的离开。
眼泪滴落了许久,似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我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买了票,
就走到一处角落,轻轻的瘫倒在椅子上。
我颤颤巍巍的站在站台内,看着古老的绿皮火车驶来的时候,甚至差点被那
股风给吹倒。
*** *** ***
上了车,靠在座位上,听着「况且况且」的火车发动的声音,我便知道我离
开了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回来,这里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痛苦的回忆,我也没必
要再停留,就像是身处在最高的屋顶,双手张开,赤裸着身体,感受着无数的风
吹过,但是都从指尖溜走,没有一缕风,是为自己停留。
我买了一桶泡面,手有些抖,放调料都放不好,洒了不少出去,邻座是个女
人,应该是是个妈妈,因为她的眉眼我能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也会让我更加的痛
苦。
「我来帮你吧。」她有些看不下去,伸出手来,打算帮忙。
我转过头,颇为奇怪的看着她,一直盯着她,直盯得她心里发毛,最后只得
收回了手。
我这才继续动作,泡好了面,哆嗦这手,吃完了,一点都没剩,当我在舔里
面残留的时候,她有些看不下去了,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许多的零食,
那种小孩子吃的,我想,她真是爱孩子的妈妈呢,她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她一定
很爱她的孩子。
可是,这并不属于我,反倒是在我本就破碎的心脏上搅动了几下,于是我拒
绝了她的好意,没有去动那些并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承受不起别人的爱意,我只
是做一条孤独的狗,仓皇的逃离在这个世界各地,找不到自己的灵魂皈依之所。
我没有去管手机里面是不是打了电话或者发了短信,也不想去看,我只是按
着关机键几秒让它强制关了机,最后,扯出电池板,从里面找到了那张SIM卡,扣
了出来,轻轻的将窗户给打开一条缝隙,将那张卡扔了出去。
SIM卡在夜色当中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最后没入其中,再也消失不见,这也
代表着,我终于和过去斩断了,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我还是一个人。
旁边的那个女人一直都注视着我的动作,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一个母亲,
她的母性在作祟,在犹豫着做出一些帮助我的事情,但是不过不该给予我,于是
我没有与她有任何肢体或者语言上的交流,只是静静靠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世间万般灯火,也无我那一盏。
*** *** ***
我来到这里并不是抱头乱窜的,或者说随意挑选的地方。
我喜欢雪山,喜欢它的高冷孤寂,喜欢它的冰凉温度,但是我却从未去爬过
雪山,实际上我一直都被困在小小的那个地方,所有的雪山画面不过是我想象或
者在网上查找出来的,只为了一个虚伪的谎言。
我来到了四川。
很多人会有误解,认为西藏是中国追逐雪山最好的地方,但实际上,是四川,
准确点来说,是四川的西部。
确实,西藏的雪山比川西要多得多,却多数造型平庸。
造型别致、辨识度极高的雪山,都偏心在了川西。
我很久很久之前都做了功课,我知道那些山的每一座的名字,我看过他们的
照片,很美,很美。我做了极其详细而且周密的计划,我在笔记本上一笔一笔的
绘画着美好的蓝图,我甚至还计划好了和那个女人一起,去每一处的地方,不过
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我租了一个小小的出租屋,很小,和老鼠为伴。
不过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我也不会真正在这里久待,我只需要养好
我的伤,攒下一些钱,就可以真正的开始我的行动了。
我没打算攒多少钱。
曾经有着一则笑话,就是说,蚂蚁窝里面的蚁后死掉了。
然后蚂蚁们哭泣着,一起说,我们没有蚁后了,我们没有蚁后了,我们没有
以后了……
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滴落到面前的洗碗池里面,在水池里面荡开一小片
的涟漪,我突然反应过来,悄悄的看了两边,并没有人注意我,于是我便抹掉了
眼泪,继续开始洗碗。
我找了一个食店,在里面打工,虽然工资很低,但是能够吃饭不要钱对我来
说就已经足够重要了。
*** *** ***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
以前上学的时候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和写作文,粗略的将这些诗句给几记下,
并没有细细的品味。如今漂泊他乡,深夜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面,我才深刻的体
会到这个的滋味,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我甚至都能够感受到我身体在腐蚀,我
能感觉到整个人在埋葬。
不能再等了。
等到一个月之后,我拿到了我的微薄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是再加上我以前
的积蓄,买了一套装备,我有信心能够让我走完这一程。
在上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总是喜欢拽文什么的,据说是游历山水,真的会洗
涤一个人的心灵,他说他年轻的时候,走过的地方数不胜数,攀爬过的高峰山峦,
以及行走过的水流小河低谷,加起来一个大笔记本都写不完。
我虽然嗤之以鼻,当时对此并不全部认同,但是那个老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
质和一双历经沧桑的眸子,确实真真正正的给我一种非凡的感觉,那是一种真正
的韵味,是一种境界。
直到我真的背着一大包的东西,来到了冻土的雪山,我的登山靴踏在那坚硬
的土地上,望着广阔无际的大地,一种豪气油然而生,这么久的心理压抑,我发
现,我似乎真的被释放了,我很高兴,也很激动。
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一首歌,那是音乐老师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唱出来的,当
时的他觉得格外的震撼,于是便记下了名字,回去将歌词摘抄了下来,并且那首
歌也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耳边回旋。
不由自主的轻轻的哼唱了起来。
穿过狂野的风
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乌兰巴托的夜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听不到
听不到,飘向天边的云
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
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
嘿
你在
你在这世界每个角落存在。
……
这一首来自1985年的歌,从我这个二十世纪的人口中唱了出来,古老的歌谣
摇曳在整个雪山当中,充分表达我此刻的感情,声音不由自主的由低沉转换为高
昂,张扬得,飘摇在这雪山当中,我也在这无人的自由之所肆意的飘扬。
我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尽兴过了,此刻,我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皈依
之所,我将踏上雪山的征途,我不是去征服,我是去欣赏,我去倾听,欣赏它的
壮丽景象和波澜壮阔,倾听它的雪山之声。
哪怕是我做了大量的工作,并且还有着不俗的身体素质,但是事实告诉我攀
登雪山,哪怕是我还是由于第一次选择了一个入门级的雪山,但是仍然对于我这
个不过十八岁刚刚成年的男子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最后还是遇到了一个团队,带着我一起登了山。
对于我的一个人还是第一次这种「不怕死」的行为,众人也是佩服不已,从
开始的责备胡来之后,带着我登山过程当中,相处得十分不赖。
因为我并没有给他们添麻烦,这和我强硬的身体素质和坚韧不拔的精神有关,
当然知识储备也很重要。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是一座入门级的雪山,基本上没有老手会在这里来,
来到这里的大部分的水平都一般,因此彼此之间都差不多,甚至还有啥也不懂只
是别人带来旅游的,体验一下爬雪山而已,因此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相反,还
有不少的事情会来请教我,比如说是这座雪山的背景故事,或者是一些专业的知
识。
最后,我凭借专业的知识成功获得了那个领头的人的注意,我们相互留下了
联系方式,我知道,对方将会带领我一段时间,去攀登那些更美丽,更有挑战性
的雪山,这也是我希望的东西。
众人一路缓步上山,沿途树林渐密。在那原始森林的枝叶间,不时隐现的一
挂挂飞瀑,像一条条素练,时大时小,时粗时细,从山顶飘忽而下。淡淡的阳光,
在那些飞瀑上映射出一弯弯彩虹,斑斓多彩。
深入密林,几束阳光从高耸的树木间穿入,像是天空投下的一道道透明泛光
的金帛,勾勒出夹杂着虚幻与现实中的一抹纯粹,光在此刻不再慷慨,成了需要
私藏的礼物。
我不由得感叹,在森林的尽头,是否住着光的神灵呢?
在那雪山之巅,是否有雪山精灵呢?
「原来光也是有形状的。」
有人感慨了两声。
我轻声赞叹它的美,然后开口道,这是「丁达尔效应」我看着似梦似幻的风
景,轻轻的呢喃道,回忆起了在高中课堂上老师讲解的知识,丁达尔效应就是光
的散射现象或称乳光现象。由于真溶液粒子直径一般不超过1nm,胶体粒子介于溶
液中溶质粒子和浊液粒子之间,其直径在1~100nm。小于可见光(400nm~700nm),
因此,当可见光透过胶体时会产生明显的散射作用。
虽然这个丁达尔效应应该挺常见,但是众人还是有些惊讶我对于每个数字记
得这么清楚。
「你多大了?」领头的那个人带着高山镜,但是我也可以想象对方帽子和护
目镜下方的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定然是像雄鹰一般,菱角分明,有着一双锐利的
眼,兀自飘摇在雪山,带领着无数的初学者入门。
「高中毕业,十八岁。」
我如实回答道,这个确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父母呢?一个人出来旅游了?」他笑了笑,笑容颇为的和蔼,我想,
他应该对于我比较亲切,因为我也对他那般,或许是我们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共同
的特性,那就是成为雪山之鹰的特性。
「没有父母,就我一个人。」我笑着强调了一下,这一句没有父母说出来的
时候,我惊讶于我的平静,但是也没有多想,这广阔无垠的雪山确实能够使一个
人心中安宁下来。
「你,不错。认识一下,我叫邓浩。」他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叫顾浩然。」
我们两个就算这样认识了。
接下来的路途并没有十分的难走,经验丰富的他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我能看的出来,他热爱这个地方,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高山镜,他的眼中的光芒也
能被我捕捉,我相信他也一样,能够看到我的热爱。
几个小时之后,登了顶。
我站在这个最高的地方,俯视下去。
我是理科生,沉浸在各种公式的计算当中,再复杂的难题在我的手中也撑不
了多久,即便是在高考里面,那压轴的题或许连我的数学老师小老头也做不出来,
但是却被我轻松解开了。在这一刻,所有的公式都似乎毫无作用,无法支撑起这
么美丽的雪山,我只感觉我贫瘠的词汇量的无奈,我无法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来描述我的心情。
只是觉得抬头是广袤的天空,垂眸是连绵苍茫的大地,这一刻的我,是自由
的、放肆的,是所有言语都表达不了的怦然心动,山顶留下的脚印也成为勋章,
将永远印刻根植于你的身体,不会忘怀。
我爱上了这样的感觉,那种浓厚的成功感将我包裹,在这绝美的山顶,我感
觉到了我的灵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知道了我真正的皈依之所,就在这雪山之中,做一只盘旋的雄鹰,孤高清
冷。
第一次登顶的感觉极好,没有高反,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疲倦,整个人随着登
山越来越精气十足。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么久以来,我都将自己困在那个小小的牢笼
里面,让我本来桀骜不驯的灵魂受到了束缚,原来他不属于任何的地方,只属于
遥远而美好之地,那是我的灵魂都应该所在的地方。
我双手合十,做着最美好的祈愿,愿我在这雪山之巅,实现我最好的梦想,
获得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雪山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求,也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不过,这
些都是后事了。
看着周围的初次登山者拿出手机拍照,还有大呼小叫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但是想来拍下这个风景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分享,一个人的朋
友圈也不知道给谁看,索性也就张开怀抱,一个人赏尽这雪山之巅的雪景。
而邓浩也是站在一旁,半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广阔无垠的风景,整个人显得
极为的平静,这些风景在他的眼里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我觉他应该永远不会腻。
我和邓浩两个人,年龄相差了二十岁,但是却又像是知己一般,渴望为什么
没有早点相遇。
我们之间几乎无话不谈,但是我却依旧没有告诉他我的家庭情况,只是说我
只是一个孤儿,高中毕业,志愿滑档了,是一个我最讨厌的学校,在中国的境内,
离我家那么远的一个地方。
我曾经极其的眷恋那小小的温暖的家,在我辛苦疲劳的学习之后,一扇灯总
是会为着我撑开,让我产生了虚假的感觉,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可是事实证明
了我输得有多惨,我根本就不属于那个地方。
这广阔无垠的雪山才是真正容纳我的存在,我的灵魂也在此真正的得到安宁。
答案在路上,自由在风中。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些三步一磕头的朝圣的信徒,他们一路朝拜,从不
回首,源于内心强大的信仰。
我高高举起双手,从指尖当中去窥探阳光,我想,我的未来一定是会死在这
个雪山上。
***
事实证明,攀登在雪山之巅之上的那种解脱感只能暂时解脱我的心情,每每
到了深夜,那些如蛆蚀骨的恶意又会席卷我的心头,让我几乎难以入眠。我起身,
打开了桌前的小灯。
橘黄色的暖芒晕染开来,我不由自主的拿出了笔,以往的笔记本已经留在了
那个小小的地方,我现在换了一个新的笔记本,也是为了开始我新的生活。我开
始提起笔,轻轻的写下飘摇的字迹。
记得语文老师看过我的字,那么一个智慧的老人,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对我说,
浩然,你的心太急了,慢一点,慢一点,他的眼神有些浑浊,但是又那么的温润,
总是不紧不慢的,安抚着我。
当时我没有听进去,我的语文成绩一向不差,而且我确实一直都有一种紧迫
感,无论做什么事,从小学懂事开始,我就一阵紧绷着心神,这么多年来,我才
发现我没有真正的放松过。
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不可避免的受到那个女人的影响,我想,对方怎么还不
肯放过我,我都这样了。但是我自己也知道,真正不放过我自己的还是我自己。
我轻轻的动笔,指尖在崭新的木质的纸上跃动。
不论遇见什么人或者事,亦能使你成长,这时间已经是残缺破烂,何故让这
些人和事来让你难受,接受成长,接受无常,接受事实。
我写了一大篇矫情的语句,妄图让我脑海当中杂念压抑。
可是到了后面,就不可抑制的笔记转换,不由自主的写下了两个字。
我看了一眼,心神颤栗,猛然往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情绪又死灰复燃,在漆黑的夜里,我就像是一条狗,不可抑制的洪水喷涌出
来,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留下,我蜷缩在角落,流淌着软弱。
这两个字太熟悉了,熟悉到写过无数次,我的笔记本里,我的草稿纸上,我
的卷子上。
甚至在高考完最后一门的英语,我提前半个小时做完之后,在那空白的草稿
纸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两个字,那个镌刻在我心上的字迹。
我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奔行在旅途当中,
不要让自己停下,因为一旦一个人呆着,我就不可抑制的陷入内耗,那些恐惧恶
意包裹着我,让我恨不得死去。
从此之后,我跟着邓浩,跟着这个比我大了二十岁的男人一起登雪山。
我跟着他一起,这个雄壮得像鹰一样的男人,攀登过不少的雪山了,渐渐地,
我也发现了他的心中隐藏着巨大悲痛的过往,从有时候私底下交谈他眼底无意识
露出来的忧伤,让我知道,这个雄鹰也会有软弱的一面。
我知道他肯定也发现了我的悲伤,因为我隐藏情绪的本领肯定和他没有办法
相比,我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孩子,太容易受到情绪波动的影响了。我从他递过来
的烟,举起的酒杯,和无意识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当中,我都能够感受出来。
我接过了烟,学着他的样子吞吐着,烟很呛人,酒也是,眼泪都被呛出来了。
我们在一起,一座一座的雪山都被我们爬上,我和他徜徉在那离天最高的地
方,那一刻,我和他都会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一起躺在地上,述说着那些乱七八
糟的东西,什么都说,没有半分的阻隔。不管是幼时的梦想还是现在的理想,我
们一起讨论烟酒女人,欣赏雪山,但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去揭开对方心底
里面的伤疤,因为我们知道,这些伤痛不是别人可以治愈的,只有自己能够帮助
自己,还有脚下的雪山。
我们攀登雪山的频率极高,甚至在短暂的休息几天之后就再次攀登另外一座。
其实这种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每一座雪山的脾气都不同,最适合攀登的时机
也不同,需要做好详细的规划,还有避免恶劣的天气。
但是我和他都没有提这件事,有时候他似乎是觉得我太过年轻了,想要让我
留下,可是望着我那双痛苦折磨的双眼,也最终化为了一口狠狠的尼古丁的吸入,
递给我了一支烟。
我从来不抽烟的人,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好像变成了一个老烟鬼一般,抽了一
包又一包,我熟练的叼在嘴里,他递过来了火,我再迫不及待的吸入。
我知道,这样透支身体我会死掉的,但是我不这样做,我会先一步疯掉的。
只有不断的攀登雪山,才能暂时让我忘记那些伤痛。
我们不是在出发,就是在出发的路上。
*** *** ***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或者说低估了我体内的恶意,我终于倒下了,倒
在了攀登雪山的途中,我没有挣扎,颇为的享受。
邓浩在一旁疯狂的大叫,叫我不能睡觉,我只觉得现在暖洋洋的,很想睡过
去。
我心中很清楚,这其实实这是一种人体在极端环境下的自我保护机制,短暂
的温暖让我贪恋,我浑身只有暖洋洋的,我知道我一旦睡过去就会再也醒不来,
但是我太累了,我太久没好好的睡过了。
于是睡了过去。
但是还是没死成,邓浩这个雄鹰一般的老男人狠狠的几大耳光掐人中痛得我
硬生生的醒了过来,他将我带下了山。
我还是做不成他这雄鹰一般的老男人,我还是太脆弱了,我抗不过去。
于是所有的攀登计划彻底的暂停,我被这个老男人托关系,甚至出了省,我
被送到了xx医院当中,据说这里的心理科极其的有名。
上天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在这里,见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的那个人,
那是折磨了我这久的梦魇所在,是我无数次在笔记里面写下的名字,那是我的最
亲伤我最深的人,却又是我最爱的人。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