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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散仙】(4.26:天地棋局)【作者:迷男】

第一文学城 2023-11-17 03:06 出处:网络 作者:绫城幻雪编辑:@ybx8
作者:迷男 字数:62467     卷之二十六:天地棋局     目录     (第一回)真假少主
作者:迷男
字数:62467


    卷之二十六:天地棋局

    目录

    (第一回)真假少主

    (第二回)未来末日

    (第三回)胭脂烈马

    (第四回)倾囊相授

    (第五回)天地猛药

    (第六回)内忧外患

    (第七回)何以解忧

    (第八回)磨人天子

    (第九回)见龙在野

    (第十回)蜗角之争

    混沌未启已真玄,

    太虚堪破吾为先,

    八荒六合任逍遥,

    谁人识我何处仙。

    第一回

    真假少主

    魇夫人腰拧臀摆,风姿万千地朝小玄又走近了两步。

    尽管前方的妖妇危险之至,但身后那两个存在真灵异样强大,显然更具威胁。

    小玄缓缓转身。

    两个老者出现在他眼中:左边之人,外裹墨袍,半露着内里的一副斑驳鳞甲,
腰悬一块奇异符牌,面上隐呈青气,眉目沉稳阴冷,身上散发着某种令人心惊脉
跳的气息,让人无端端觉得立于一片汪洋血海之前。

    右边之人,身形魁梧,颔下一围怒蓬虬须,颧骨眉框皆自高耸,棱角突兀如
刀劈斧凿,身着一领耀眼金袍,立在那里,毫不掩饰地散发着身上的强横真灵,
令人如同面对着一座随时就会倾压而下的大山。

    这一左一右,正是邪宗四大尊中的兵尊与狂尊,修为已登太乙,地位尊崇,
乃邪皇纵横八荒之左右臂膀。

    两人皆俱盯着小玄的脸上,目不转睛。

    尽管隔着一张七邪覆,小玄犹感肌肤毕露,心底生出一种无处可遁之感。

    「果是七绝覆之真品,属下渴窥内中乾坤已久,敢乞少主赐与一观,了却心
愿。」狂尊道。

    小玄心中一阵剧跳。

    「听闻此覆在骷髅老儿那里修复之后,即被玄教门人夺去,不知是虚是实?」
兵尊道。

    「然。」小玄硬着头皮含糊道,「但已被朕遣人夺回了。」

    「恭喜少主!」兵尊道,忽地话锋一转:「为取此宝,吾宗上下耗费之力不
可谓不钜,还请少主赐与吾等一观。」

    「定是在寻借口要瞧我的真面目呐!」小玄念如电转,「眼前这两魔,多半
同那个什么血尊一样,皆是他们宗内地位极为尊崇之人,想必是见过晁紫阁的真
面目的,我若将覆除下,岂非自履绝地……」

    「此覆为朕千辛万苦才取到的至宝,焉可离身。」小玄冷声道。

    「二位大人乃吾宗元老,难得才上一回迷楼,兵尊大人还是特地提前出关的,
少主有何顾虑?怎就如此不舍哟。」魇夫人娇滴滴道,故将「顾虑」二字加强了
语调。

    小玄知道眼前的危机皆是因这妖妇而起,心中恼恨,沉声道:「如果朕就是
不允呢?」

    「少主如若不愿,属下等自是万万不敢强求的。」兵尊阴恻恻地躬身道。

    「这几个魔头软硬兼施,虽然嘴上恭敬,实则步步紧逼,如若我坚持不摘覆,
他们心里必是更疑,不定立刻就会动手!」小玄心忖。

    他微转过头,再次朝皇后望去,见花婉与月凝一左一右紧守其旁,而自己前
后有三大高手以品字形围着,榭外更布下了天罗地网,想于顷刻间强行救人,怕
是千难万难。

    水帘哗哗轻响,柔细悦耳,榭内却是落针可闻。

    魇夫人妖娆生姿地盯着他,眸底隐闪着一丝阴邪而迫切的寒芒。

    「好吧。」小玄忽尔微微一笑,「两位大人这等想瞧此覆,请观便是。」两
手一抬,竟将脸上的七绝覆摘了下来,徐徐朝兵尊凌空递出。

    兵尊接住,眼睛却没瞧手上的七绝覆,而是同狂尊及魇夫人一齐聚目于小玄
脸上。

    小玄不动声色,负手傲立。

    三邪凝目望他。

    在他们的眼前,身着龙纹纱袍的少年容色绝美器宇非凡,眸底邪魅弥漫,确
实是晁紫阁无疑。

    原来小玄急中生智,依凭两次瞧见晁紫阁真面目的记忆,悄运真灵,于千钧
一发间以借形术化做了他的模样。

    狂尊及兵尊此番亲登迷楼,确实是因为魇夫人的密报,言少主性情大变,言
行举止中有诸多可疑之处,恰逢迎回圣器,事关重大,这才前来一探究竟。

    他们皆俱见过晁紫阁的真正面目,此时又暗中施展识辨之术,朝眼前的少主
上上下下细观了好一阵,确定其并无易容或施展变化之术,心中暗恼,一齐转目
朝魇夫人瞥去。

    魇夫人也以所修的识辩法门细观,察得少主形貌神韵毫无异样,不由面色发
白,又见兵尊与狂尊似在责怪,心里暗慌起来。

    殊不知借形术玄妙极绝,乃变化诸术中之异数,变化之效随修为而提升,以
小玄现今的灵力加持,饶是三邪功力深厚,也未能瞧出什么破绽。

    三邪凝目又再细瞧了一阵,默不作声。

    小玄面上泰然,心中却是剧跳个不住,不知自己的借形术能否过得了眼前的
这一关。

    兵尊终于移开了目光,微低下首,垂眼细观手上的七邪覆,片刻之后,转递
与狂尊。

    小玄心头紧悬,自己虽然掌握着七绝覆的御驭禁咒,但至宝毕竟是在别人手
中,变数遽增。

    狂尊细观一阵,终于双手捧奉,毕恭毕敬将七绝覆送还。

    小玄接过,重新戴回脸上,心里悄舒了口气。

    「果是绝世奇物,无怪七绝老魔倚仗着它便能横行六合八荒!」狂尊高声道,
「恭喜少主终获真宝!」

    小玄见已过了一关,决意再赌一把,好令他们疑心尽去,忽又从兜元锦中取
出三孔大石,飞递与兵尊,冷声道:「尔等不是要瞧圣器么,一并拿去。」

    兵尊赶忙接住,同狂尊一起细观大石,神情虔诚恭敬,之前的倨傲与戒备之
色已一扫而空。

    「三元启天,苍冥覆地……」狂尊口中喃喃低语,指尖轻抚大石上的三孔与
下部那隐隐明灭着的细微纹络。

    「湮生寰宇,终始万物……是了是了,此器必是吾宗遗失许久的圣祖之宝无
疑!」兵尊微微点头。

    「瞧他们这模样,多半还是头回见着这大石。」小玄悄忖。

    两邪细观了一阵,狂尊双手奉石,躬身送还与眼前的少主。

    小玄接过三孔大石,收入兜元锦内,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迎回圣器,真是吾宗的天大喜事!属下再贺少主!」兵尊展颜道。

    小玄没有吭声,心中渐定。

    「圣皇因此宝遗失在外,一直耿耿于怀,幸今少主使力,终得请回,委实莫
大之功!」兵尊继道。

    「少主英明!待皇爷出关,必定圣怀大悦!」魇夫人欢颜满面地跟着道。

    小玄依然没有接话,冷着脸立着,心里疾思接下之策。

    兵尊、狂尊及魇夫人见其阴沉不语,皆忖定是之前的言行触怒了他,心中暗
惶。

    「榭外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小玄忽道。

    三邪一凛。

    「围了这里,是要对皇后还是对朕下手?」小玄冷冷道。

    「袁媚!」狂尊突地转过身去,朝魇夫人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妄
疑少主,虚传消息与本尊!」

    魇夫人冷汗骤出。

    晁紫阁素来喜怒无常,脾性严酷,如非见其近来行事同以往大不相同,她还
真不敢起疑,千思万虑之余,终于决心冒一次险,将宗中两位大尊搬来坐镇甄别。

    本以为自己所料十拿九稳,可眼前的晁紫阁货真价实,方明自己的一切怀疑
不过是由自这位少主的性情多变,心中暗暗叫苦,终知今趟的贸然举动惹下了滔
天大祸,不禁冷汗透衣。

    她惊慌交加,卟通一声跪落在地,颤声道:「少主恕罪!两位大人恕罪!属
下只因少主屡屡不肯回锦心殿,以及言行举止与前大为……与前有所不同,心中
方才起疑,又逢圣祖之宝归来,生怕有甚闪失,心中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报与
二位尊老的……」

    「原来如此!」小玄心中一松,「只要不是那什么血尊或凌妖妃搅出来的事,
一切皆可周旋……不对,即便是血尊与凌妖妃,也只知晓我师父困住了他们的圣
皇,并不知晓他们的少主已换了人!」

    小玄心中愈定,蓦地借势发作,对魇夫人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朕仔
细禀来,如若一字有虚,定不饶你!」

    魇夫人粉额触地一通磕头,泣呼道:「都怪属下愚钝多心,因见少主半点不
肯理睬奴奴,奴奴记着从前,心里一急,便昏了头地胡思乱想,这才去惊动二位
尊老,万乞少主恕罪!」

    小玄喝道:「混账蠢妇!朕不宠你,你便疑心起朕来了!今日如此鲁莽行事,
倘若一个不好惊动了皇后,惹着她那老子,岂非要坏朕的大事!」

    魇夫人头如捣蒜,不住乞饶。

    小玄见已镇住了眼前的妖妇,料想以后麻烦会少许多,心情一阵大好,正暗
忖该如何将这妖妇完全拿捏死,忽闻兵尊道:「圣器归来,实是吾宗的一桩大事,
念在袁将军本心确是为了少主的安危,方才一时糊涂,还请少主看在她一直忠心
耿耿以往功劳甚丰的份上,赦其妄疑之罪。」

    小玄冷哼一声,森然地盯着魇夫人。

    魇夫人想起这少主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对犯错的属下责罚之酷烈,不由魂魄
都酥了。

    「既是兵尊大人开口,今日之罪暂且记着,日后如有再犯,定不轻饶!」小
玄道。

    「谢少主!属下定当铭记今日之过,决计不敢再胡犹猜疑!」魇夫人连连叩
首,吹弹得破的雪额已是一片通红。

    「还不退下!」兵尊对她喝道,「本尊有要事禀呈少主。」

    魇夫人不敢起身,以膝行地退到一边,依然跪着。

    「属下等今日前来觐见少主,其实还为一事。」兵尊道,郑重其事地从法囊
中取出一物,双手奉着:「这三日来,属下在皇陵之中,观得天地机兆幡生出异
变,幡上四百八十七枚符印尽数放亮,这情形前所未有。」

    小玄细观那物,见是杆大幡,杆身以节节白骨组构,幡上绣着密密麻麻地奇
异符印,或方或圆,如长蛇似团蟢,皆俱芒彩隐闪,透着变幻无定的光色,果然
皆在放亮。

    「加之这几年黯然礁太古圣鳌长鸣不止,或许天地有变,属下等心中惶惑,
想起圣皇旧日之嘱,须请少主启幡,感应天地机兆,以示宗众,夺取先机!」兵
尊继道,躬着身将幡送到小玄跟前。

    「启幡?」小玄心想自己怎会这个,含糊道:「天地幡既有异变,你们自可
启幡应感便是。」

    兵尊与狂尊对视一眼。

    小玄胸口一紧,心知定是自己的应对出了错。

    跪在一旁的魇夫人柔声道:「少主怎不记得啦,天地机兆幡乃本宗圣宝,非
圣皇钦定之人,无法启幡。」

    小玄无可奈何,这才从兵尊手上接过长幡,然却不知该如何启幡,如何感应,
更不敢贸然发问。

    兵尊与狂尊见他甚是茫然,心中蓦又生疑,皆俱暗忖:「虽然袁媚报说少主
因前阵子遇刺伤及脑袋,丧失了些记忆,可这启幡之祭乃吾宗大事,圣皇当日还
在他身上种下传人印记的,怎能忘得如此干净?」

    魇夫人因今日闯了大祸,有心弥过,赶忙轻声提示:「圣皇已在少主身上种
过启幡印记,少主只须握住杆身,注入灵力,自有感应。」

    「小爷身上可没有那什么传人印记,如何感应得了……」小玄冷汗又冒,心
念电转间,片刻有如百载千年:「也罢,反正他们也都感应不到什么,回头给他
们胡诌几句便是!」

    主意一定,当下伸出手去,握住了那白骨幡杆,徐徐注入灵力。

    忽尔眼前一暗,遽然就换了地方,人已置身于茫茫虚空之中,上不见天,下
不着地,唯在正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巨无朋的门,竟是由亿万颗骷髅筑成。

    小玄心中震憾,忍着恶心疑惑万分地迈步入内,眼前景象又是一变,自己出
现在一个无边无际的荒原之上,目光所及赫是由无数白骨堆叠而成。

    饶他已见过不少奇境异域,此时也不禁心跳神战,浑身僵凝。

    「呔!」猛闻背后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沉喝,有人道:「汝从何来?」

    小玄疾转过身,猛见一尊奇巨的邪魔立于荒原之上,身高万丈,上首似要顶
破天际。

    「我的天!这是什么邪魔,怎能比那冥殿龙犀金须龙鳌还要巨大许多?」他
目瞪口呆,完全想不起来古往今来有何邪魔是这模样。

    「怎不回答!」巨魔俯下身来,一张无比狰狞的巨大面孔噩梦般出现在小玄
眼中。

    「尊驾又从何来?」小玄支吾道,蓦感气血皆止,整个人似给魇住般动弹不
得。

    巨魔森然地盯着他,倏地炸喝:「汝非吾宗传人,怎敢到此!」话音方落,
猛地抬一足,如山似岳般将他踏在底下。

    原来此境乃是魔宗于虚空之中的天外领地,巨魔虽为虚幻,却是境中之主,
而小玄只是心神至此,当即就给制住,全无抵挡之力。

    ◇ ◇ ◇◇ ◇ ◇◇ ◇ ◇◇ ◇

    皇帝突地朝前扑倒,趴伏于地,手上虽然依旧紧握着天地机兆幡,人却似陷
入昏迷之中。

    榭内一片寂静,众邪错愕。

    「怎么回事?」魇夫人讶道。

    「少主?少主?」兵尊试探地轻唤。

    「可是哪里出了错么,难不成……天地幡在反噬?」狂尊沉声道。

    又是一阵死寂,趴伏地上的皇帝依然全无反应。

    「属下冒犯了!」兵尊道,忽地上前两步,伸手扶住小玄,将他外边的龙纹
纱袍及内里的兜元锦一并扒低,露出背心。

    狂尊凑上前来,盯着小玄的背部,低咦了一声:「圣皇当日种下的传人印记
哪里去了?」

    魇夫人闻言,即从地上起身,飞步奔前,一双勾魂妙目在男儿背心来回飞扫,
颤声道:「对呀,那传人印记怎不见了?没有那道印记,必遭天地机兆幡反噬!」

    三邪疑讶不定。

    「我等再瞧一回少主的面目如何?」兵尊忽道。

    魇夫人没有开口,先前闯了大祸,这回哪敢吱声。

    「事关重大,须当再瞧瞧为妥!」血尊道,当即将小玄翻转过身,探出手去,
轻轻将他面上的七邪覆揭下。

    众邪神色齐变。

    此际的少主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少国师!」魇夫人失声道。

    「少国师?」狂尊面如冰铁,压着声炸喝:「什么少国师?」

    「此子是不久前仙灵大比上夺魁之人,据传是迷妃门下!当日我在天武殿上
见过!」魇夫人飞快道。

    兵尊与狂尊神情阴沉,面色变得严峻无比。

    「少主定是出事了!」魇夫人面凝寒霜,想起先前,不禁怒火攻心,愤然叫
道:「无怪总觉得处处不对,我就说这厮不对劲嘛!果然没有料错!」

    「好好好!」狂尊叫道:「这小贼瞒天过海,竟把吾等一个个都蒙住了!」

    「只是……这厮怎能连皇后都能瞒得过去,敢情是迷妃的手段?」兵尊森然
道。

    「这厮自打上次少主遇刺后,便一直躲在雍怡宫极少出来,我瞧此事除了迷
妃,皇后多半亦参与其中!」魇夫人道。

    「你是说,皇后与迷妃联手了?」兵尊缓缓道,思及皇后及其背后的一系力
量,心中一沉。

    卫国公权倾朝野,执掌皇朝过半兵将,本身修为过人,据传已登太乙之境,
其师空空老仙更是久臻大罗之境的先天圣尊,绝非任何势力轻易可撼。

    「那两贱人阴狠歹毒,皆俱所图非小,串通一气并非不可能!」魇夫人咬牙
切齿道:「少主定是叫她们给害了,然后用这赝货来顶替蒙骗!」

    「这小子能有多少修为,居然以障眼法将我们全都瞒过去了,不简单呐……」
兵尊诧色沉吟,凝目盯着小玄的脸。

    「啊呀!」魇夫人跺足道,「少主到底被这伙人弄到哪里去了?」

    「把这小贼弄醒!」狂尊大袖一捋,狞声道:「任其铜皮铁骨,老夫亦要叫
他一字不差的地招出真相!」

    「我先把这厮的修为废了,免得有变!」魇夫人寒声道,蹲跪下身,真气徐
注指掌,眼睛落到小玄身上,瞥见他腰际的火红巾子似乎有些古怪,当即施了个
「褪解咒」一把扒下。

    刹那间光华涌透,男儿的腹前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晕,在他脐眼之内竟然含
有一物,平滑洁白,宛若明玉,其上镂刻着细小花纹,似铭文符篆,煞是奇异。

    「此是何物?」狂尊道,心中莫明一凛。

    「咦……这气息,怎么似曾相识耶?」兵尊面肌微微抽动。

    众邪凝目盯着小玄的腹部,皆在琢磨。

    「管它是啥东西,待我挖出来瞧个仔细!」魇夫人抬起手,五指如钩就要朝
小玄腹部扣下。

    「是先天太玄。」一个声音忽然响起,阴冷得令人血液凝固。

    众邪通体一震,忽感榭中急剧地暗了下来,在男儿的上方徐徐现出一条影子
来,飘飘悬浮于空。

    「圣……圣皇!」魇夫人颤声呼道,浑身轻抖。

    阴影暗黑之至,仿佛天地中的所有光亮都无法到达其处。

    「阿米巴,属下叩见吾皇!」兵尊大声道,两膝一曲,跪地叩首,榭内其余
四邪立时跟着齐身下拜,深伏于地。

    「属下恭贺吾皇出关!」狂尊仰身高呼,面上尽是惊喜。

    「出关?」阴影冷笑一声。

    众邪心中一懔。

    「本皇身陷囹圄,没有灰飞烟灭就算不错了,谈何出关。」阴影冷声道。

    众邪大惊。

    「吾皇何出此言?」兵尊讶道,抬首望去。

    悬浮于空的阴影形廓异样模糊,面部也只是隐见眉目,扭曲而阴森。

    「本皇为人设计陷害,困于绝地,出来的不过一缕魂魄而已。」阴影道。

    「是哪个陷害吾皇,属下这就去宰了他!」狂尊大怒道。

    阴影微微俯首,注目躺卧地上的小玄。

    众邪不解,也跟着一齐望去。

    「是他?」兵尊沉声道,「就是这小贼?」

    「是晁紫阁。」阴影缓缓道。

    众邪又是大吃一惊。

    「那废物轻信外人,按先天无极阵筑造迷楼,汲来一十九灵脉真灵为饵,诱
吾取之疗伤,终致本皇陷于绝地。」阴影淡淡道。

    「又是迷妃那贱人!血尊大人老早便说她是玄教叛徒武三绝,须得严加提防,
少主怎就如此糊涂,依然中了奸计!」魇夫人怒道,语气一软:「只不知少主现
今哪里去了,是否亦为那贱人所害?」

    「那废物已经没了。」阴影淡淡道。

    魇夫人啊了一声,妖丽花容刹那间苍白如纸。

    兵尊与狂尊却是纹丝不动,目中隐现阴狠之色。

    「那废物昏妄无能,已命丧武三绝及此子手上。」阴影盯着地上的小玄道。

    魇夫人浑身颤抖,盯着卧地的男儿,眸底尽是怒意恨色。

    「不知此子是何人,先天太玄怎么会在他身上?」兵尊道。

    「他便是玄狐。」阴影缓声道。

    「玄狐!」众邪大惊。

    兵尊与狂尊心底骤然生寒,一十七年前的那场惨败,犹如昨日。

    第二回

    未来末日

    「待我宰了这头狐狸,为少主报仇!」魇夫人高举起爪,如钩五指黑气缭绕,
便要朝小玄头顶击落。

    「住手!」悬浮于空的阴影轻喝一声。

    魇夫人僵住了击势。

    「从今起,此子就是你们新的少主。」阴影一字一句道。

    众邪错愕。

    魇夫人更是满面惊讶与不解,缓缓放下了手。

    「吾皇是想换个传人了?」兵尊轻声道。

    「既然下错了棋,便须设法补救,该舍便舍该弃便弃,焉可恋而不舍!」阴
影道。

    「原来如此!」狂尊道,「只是吾皇这一着弃子,丢舍得有点大啊!」

    「晁紫阁既为本皇下出来的一步恶手,还是天庭埋下的一颗伏子,我用了他,
已是先错一着,如不及时割舍,到头来只有满盘皆输!」阴影道。

    「少主是……晁紫阁是天庭的伏子?」魇夫人惊道,众邪大讶。

    「本皇原本打算将计就计,没想到反入彀中,险将吾宗气运断送,真个丢人!」
阴影并未细言,淡淡道:「但就是如此,也须该认就认,咱有错就改,否则日后
就不只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兵尊沉吟道,「吾皇将传人之位送与旧日之敌,
不知有何深意?」

    「紫麒麟于玄狐,无异于山鸡与凤凰、萤火与日月。」阴影道,「本皇当年
本就欲与玄狐联手,奈何玄狐不从,只得退求其次,将希望寄于紫麒麟,孰知那
废物竟是如此不成器,不单自个糜废,反倒陷本皇于绝境,亏损亿载真灵,几近
万劫不复。」

    「紫麒麒罪该万死!」狂尊恼怒道。

    「可惜本皇未能亲手结果了那废物,难解心头之恨!」阴影道。

    魇夫人心中剧震,面无血色。

    「可是……玄狐纵横天地,向来我行我素,只怕其心有异,不肯真心归顺吾
宗。」狂尊迟疑道。

    「今非昔比,如今的形势,容不得玄狐不低头了。」阴影笑道,「现下玄教
容不得他,天庭及西方亦容不得他,诸界之中觊觎先天太玄者不计其数,玄狐今
世的处境,甚至比从前更加险恶,加之他已坐上了人皇这把椅子,便处处受吾宗
掣肘,待本皇在背后再推一把,便由不得他不从了!」

    兵尊与狂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此策虽是险着,掌控非易,可玄狐一但为吾所用,便是扭转乾坤的胜负手。」
阴影提声道,「这险值得冒!」

    「不知武三绝那贱人将吾皇元身陷于何处?吾等这便去拿了她,助圣皇脱险!」
狂尊道。

    「先天无极阵天地皆忌,本皇所陷之处,非寻常可想,一个不好,元身真要
万劫不复了。」阴影望向地上的小玄,继道:「此子便是本皇脱出绝地、跨跃桎
梏的险着,总之本皇已有对策,尔等不可轻举妄动。」阴影道。

    「原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吾皇威武!」众邪齐声应是。

    「你们亦不可惊动武三绝。」阴影森然道,「既然那女人想要玩火,本皇便
让她如愿以偿!」

    「属下该死!」魇夫人忽道,「从飞仙岛请回的圣器已被玄狐诳去,这可如
何是好?」

    「不妨,顺其自然便是。圣器与玄狐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开启之法,也许只
有玄狐方能解得,暂且就由他收着,不定哪日参破,待到那时,吾等再坐收渔利。」
阴影道:「尔等一切照旧,就把此子当做自己人辅佐,从今时起,他便是本宗的
新少主,尔等不得心存异念!」

    众邪俯首应喏。

    阴影停了下,忽对魇夫人森然道:「汝久侍旧主,心中难免不忿,但若坏了
本宗大事,定不轻恕。」

    魇夫人惶恐叩首,道:「属下万万不敢!属下定然尽心竭力侍奉新主,以兴
吾宗!」

    阴影掠了眼守着皇后的花婉及月凝二姬,道:「今日之事,仅限于你们五个
之间,切切不可有任何走漏。」

    众邪应了。

    阴影仰起首,缓缓道:「棋局已于我万般不利,如今之策,就唯有掀翻棋盘
一途了。按照以往,玄狐愈是强大,这天地就愈不安稳,待到玄狐颠倒之时,本
宗的时机也就来了!」

    众邪齐声道:「吾皇圣明!」

    阴影形廓忽动,陡见一溜墨焰从中飘了出来,徐徐移向趴伏在地的小玄,没
入他的体内,在背心处留下一枚墨色的、龙眼大小的骷髅状印记,只存在了数息,
便自由深转淡地缓缓逝去。

    ◇ ◇ ◇◇ ◇ ◇◇ ◇ ◇◇ ◇

    在一片有如大树的蘑菇林子中,一只色彩艳丽、巨如车轮的蓝蝶忽自花朵上
惊起,朝前飞去,一只突窜而出的山猫紧随其后,体型亦是奇巨,竟有虎豹大小。

    蓝蝶翩跹飞舞,山猫高低扑纵,一前一后于奇异的蘑菇密林中你追我逐,转
眼奔出了数里,突地前方豁然开朗,蝶与猫前后出了密林,来到一片空阔的大草
地上。

    一条长溪自远处的山峰蜿蜒而下,将草地一分为二,溪水极是轻柔平缓,但
若是仔细去瞧,便会发现溪中之水赫是由低至高逆流而上。

    山猫踩倒一片矮草似的松树,奋力扑出,蓝蝶朝上一闪,海阔天空地朝高空
飞去了。

    山猫呆立在松树草地上,望空兴叹,忽地警觉伏地,却是听见了一串清朗的
笑声。

    在它前方的不远处,有两人坐在溪边一块平滑的大青石上,正于习习凉风中
盘膝对饮。

    其中一人是个老者,衣袍宽肥,背后负剑,眉疏发枯眼角斜垂,一副憔悴愁
苦的模样,他高仰脖颈,手擎着只大葫芦,用力晃抖了几下,将最后一滴酒浆倾
入口中。

    坐在对面的是一个狮首汉子,笑吟吟地望着他。

    老者放下葫芦,眯目咂了咂口,悠然舒出口长气,叹声道:「真是天地至极
的奇醪!」

    狮首汉子目光从老者脸上稍稍移高,望向他身后的一座山峰,有些出神。

    山峰云雾弥漫,在它的险绝处,有一片宫殿群高低错落地依崖而筑,于翠木
白云间半露妆容,与别处的辉煌殿宇甚不相同,多是瘦檐细攒玉阁碧廊,既是壮
观又显妩媚。

    门隐子摇摇了手中的葫芦,道:「大狮子,你还有多少?」

    「没啦!」师南生微笑道,「这最后一点,全都拿来孝敬你老人家了!」

    门隐子将葫芦抛还与师南生,仰首长舒了口气,望空叹道:「难怪能引万千
豪杰拼力相争,值!值!只可惜吾非尔界中之人,否则定要拼着这把老骨头散掉,
亦要前往快活岛搏上一搏!」

    「八门分影,六爻化剑。大师如去,定能搏得一坛!」师南生微笑道。

    「难难难!」门隐子却摇了摇头,道:「听闻自在老儿参加了一遭,也只取
了个第六。尔界高人太多,且每回总有不知来历的奇才异士冒将出来,那十坛无
双美酿,绝非好搏呐!」

    「大师过谦矣。」师南生笑了笑。

    「大狮子!」门隐子盯着师南生道,「依老夫瞧,以你的本事,倒是颇有希
望,眼见今届逍遥大会在即,不如就去争上一争吧,夺坛圣后亲酿的快活宝醪回
来,分点与老夫尝尝!」

    「小可就算了,只凭这点微末功夫,去了也是丢丑……」师南生笑笑摇头,
忽感石旁的松树草地稍微晃动,转目瞧去,见十余头大象自草丛里钻了出来,赫
是只有兔子大小,不竟莞尔。

    就在此际,猛闻一声嘶叫,不远处的草丛中倏地蹦起一只大如虎豹的山猫,
急朝斜里窜去,几于同时,一只大如犀象的巨鼠自蘑菇林中电般纵出,疾追山猫。

    这一下动静极大,大青石旁的袖珍象群登给惊得四散,纷纷钻入草丛密处。

    师南生微愕,望着奔向远方的那一鼠一猫,笑道:「别处都是鼠怕猫,此处
却是猫畏鼠,非但如此,就连大象也惧鼠,着实有趣得紧!」

    「你若在此多盘桓些日,奇趣之事还能见着更多。」门隐子道。「这虚照境
非但景物有趣,在此修炼,还时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灵感与奇效。」

    师南生哦了一声,心中大感兴趣,却忽轻声道:「门隐大师,宫主现下如何?」

    「只能说还好,此境乃化外玄地,处处皆蕴逆相妙力,尚可抵御。」门隐子
道。

    师南生轻舒了口气。

    门隐子转首回望了眼山崖上的宫殿群,继道:「在那当中,有个颠倒之处,
是此境中最妙之地,曾得圣老大加赞叹,言那地方为天地至奇之处,推断或许整
个虚照境都是由其而生,遂亲自为之起名,叫做」根本洞「,再又筑起这座无尽
宫,将之护在其中。」

    师南生轻哦了一声。

    「虽说那根邪杖之力无法可解……」门隐子思索着接道,「但宫主天生奇质,
身怀灵竹族的现存的唯一灵根,自愈之能超凡脱俗,只要能一直留在根本洞里边
调养,或许还能抗住。」

    「那也就是说,宫主她……」师南生微蹙着眉道,「离不得此境了?」

    门隐子微点下头,轻叹了一声。

    师南生沉吟良久,忽道:「这可不成。」

    门隐子望着他。

    「这虚照宝境虽好,但始终不能离开,又与坐牢何异。」师南生沉声道,
「大师见识广博,可知晓哪里有医治这种奇伤的妙法灵药?」

    「岁月乃古冥之珍巫帝遗宝,据传中者无解。」门隐子道,「若是圣老在此,
或许还能寻找到什么法子,只惜一直觅之无踪呐。」

    「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师南生心有不甘道。

    门隐子摇了摇头,沉默良久,忽道:「医治这种奇伤的灵丹妙药嘛……如果
硬说何处有,怕是只能寻到尔界至尊那里去了。」

    师南生眉毛一扬,道:「请大师赐教!」

    门隐子缓缓道:「听闻小妖后以快活泉为根基,配以诸界奇珍,先后炼了千
百炉,终得二宝,名曰乾坤铸真丹,据传可改天换地重铸根基,如若得之,或许
能解宫主此厄。」

    师南生心中一动,沉吟道:「我与这位至尊倒有过一面之缘,且于其算是有
点人情,那坛快活宝醪便是她所赠赐,嗯……小可这就求求这位圣尊去!」

    门隐子摇头道:「那铸真丹珍贵无比,莫说你与那至尊只有一面之缘,即便
是于其有恩,十之八九亦是不肯相赠的。」

    「凡事,总要试试再说。」师南生道,缓缓从石上起身,朝门隐子作揖道:
「小可这就去了,来日再寻些好酒与大师品尝!」

    ◇ ◇ ◇◇ ◇ ◇◇ ◇ ◇◇ ◇

    小玄拚命挣扎,却觉浑身乏力,而压住自己的巨足却是重如山岳,根本抗衡
不得,所修所学竟然点滴施展不出,心中骇极,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间,陡感背心一阵阴寒,正不明所以,身上乍地一轻,压住自己的巨足
已离躯而去。

    小玄一跃而起,只觉周身气血通畅,似乎并无哪里受伤。

    那尊先前踩踏他的万丈巨魔瓮声瓮气道:「尊驾既已成吾宗传人,本尊便不
阻拦了,由汝尽参悟天地机兆!」

    言罢竟然俯身一拜,徐徐后退,没入虚空之中。

    小玄莫名其妙地立在原地,尚自惊疑,忽见周遭模糊起来,眼中那片由无数
白骨铺成的荒原转眼不见,人已置身于一座奇巨的大山之前。

    遥遥望去,但见山上玄猿献果,麋鹿衔花;空中青鸾飞舞,彩凤旋翔;更有
灵龟捧寿,仙鹤噙芝,处处清净无尘,时时烟霞缥缈。

    又见那山中世界东一行,西一行,尽是玉宫珠阙,南一带,北一带,都是宝
塔法堂,黄金铸瓦玛瑙筑砖,顶放霞光,四映紫焰。

    「这是什么地方?如此之浩大辉煌!」他心中震憾,才迈一步,人便进了山
中世界,来到座浩瀚如海的大池边上,他呆呆望着,心道:「世间怎有这么大的
池?大泽同它一比,便如小洼一般。」

    一低头,猛见大池旁边的山脚下,于青松翠柏间有座洞府,洞上方悬着一匾,
书着「因果洞」三字,高逾百丈的大门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箓,门前立着一尊尊
巨大的菩萨法王金刚罗汉,又有无数天龙大鹏夜叉阿修罗,正飞空步地的在洞前
巡游。

    「这里怎有如此多的僧佛菩萨……敢情是到了须弥山了么?」小玄愈加奇讶,
猛见大门上的道道符箓纷纷自个剥落,许多尚未着地,便似给看不见的火焰焚毁,
化做灰烬四散飘去。

    门前的诸佛诸圣乍然乱了起来,一个个面色大变地抬起了头,紧握着兵刃法
器惊恐地盯着天空,有人高呼:「劫来了!劫来了!无量量劫来了!」

    小玄大吃一惊,跟着仰首朝上空望去,岂知脑袋瓜里骤然一晕,整个人天旋
地转起来……

    当他再次睁眼,周遭景象陡然又变,不知怎么竟置身于一片莽莽林海之上,
举目望去,赫是无边无际,仿佛超出了天边地角。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怎一下子就到了此处?

    小玄四下奔寻,在空中似乎飞掠了许久,依然没有见到边际,底下的树木生
得千奇百怪,入目陌生之极,竟无一认得是何种类,不由想起了黑焰岛地底大裂
缝中的那些奇异植物来,只觉这地方的树木似乎比之还更古老,突又想当初误入
迷林的情景来,心中暗惊,不会是有什么似白眉老儿那样的高人,在此布下了什
么高深的陷人法阵吧?

    他正在苦思冥想,忽闻怪唳声声,由稀转密自远而近,循声眺望,猛见极远
处飞起了无数大鸟,尚未回神,大鸟已掠顶而过,真至此际,才知每一头都有遮
天蔽日的大小,散发着无比慑人的浩大威煞。

    「鲲鹏!」他心头剧震,粗粗一估,竟是有万千头之多!

    怎么回事?

    都说鲲鹏乃那先天地之灵,天地之中现存不过寥寥数百,这里到底是个什么
所在?竟然能有如此之多?

    眼中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认知,每一个奇巨的形影都投掷下令人极度不安
的恐慌,整个人已被威煞的海洋完全淹没,小玄疑讶万分,只道自己陷于梦魇之
中,所闻所见俱为虚幻。

    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

    他浑浑噩噩地忖,愈思愈惊,心魂似给铺天盖地的无尽威煞撕碎,正无从抵
御,猛感脑壳里剧痛起来,几乎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生是死,脑壳里的剧痛渐逝,神魂杳杳地不知于何处
飘荡,耳中竟闻阵阵浪涛之声,小玄放开扶额的手,陡然发现已置身于茫茫大海
之上,他正愕然,倏闻一声响彻天地的嗥嚎,似是悲厉非常,登给震得魂魄俱动。

    「是啥在叫?」他满怀惊疑,抬眼望去,赫见前方的海水中伏着座高巨万里
的大丘,丘上生着纹络,形若符箓,入目只觉古远之极,大小竟然动辄千百里。

    这是什么地方?抑或是什么物事?

    小玄心中惊叹,疑惑不解地落降其上,朝前飞驰,念随意走,不过须臾,竟
似行过了万千里,却依然还在大丘之上。

    他正纳罕,陡闻水声哗哗大响,仿佛大丘周围的整座大海都沸腾起来,紧接
着前方徐徐升起一物,巨如天柱,其上覆满了玄色鳞片,仔细看定,赫是个奇巨
的龟首。

    「是龟?这座丘是只大龟!」小玄心中叫道。

    太过巨大的物事总是令人恐惧,那什么冥殿龙犀,金须龙鳌,甚至鲲鹏同眼
前的大龟一比,简单直就是微不足道。

    小玄目瞪口呆,浑身僵硬,整个人似给魇住。

    「天地之中,怎有这么大的龟?哎!一定又是个梦……」小玄拼命对自己道,
用力掐了下大腿,只盼自己能够从噩梦中醒来。

    就在此际,天地忽尔急剧地暗了下来,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浓浓血色转眼间
染遍了天空,巨龟突地高昂起首,朝远方发出一声比先前愈加悲戚地长嚎。

    这一嚎,声动万里碎人心魄。

    小玄心惊脉跳地从巨大无朋的龟首顶上瞧去,骇然望见暗赤的天空中出现了
千百只明明灭灭的眼。

    ◇ ◇ ◇◇ ◇ ◇◇ ◇ ◇◇ ◇

    又是它们!

    小玄失声大叫,周身血液乍似凝固。

    「少主莫惊!少主!少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唤。

    小玄乍然一震,猛然睁了开眼睛。

    他大汗淋漓,忽然发现有人扶抱着自己,抬眼望去,赫是魇夫人,一只手正
从自己腰畔离开,心中一惊,急捂身上,察得浣焰罗仍系腰上,这才悄松了口气,
沉声道:「我怎么了?」

    魇夫人笑盈盈应道:「少主神游物外,想必是进入了机兆幡中的天地了。」

    小玄从她怀中挣开,坐直起身,大口喘气,不知先前是真是幻,猛地又摸了
下脸上,七邪覆仍在。

    「不知少主在机兆幡中瞧见了什么?」旁边的狂尊恭声问。

    小玄定了定神,凝神思索了好一会,这才迟疑地将先前的所见所闻草草描述
了一遍。

    众邪只听得惊疑交加。

    「千百只明暗不一的眼睛?」兵尊眸光一亮,与狂尊对视了一眼。

    狂尊深吸了口气,压掩着面上的一丝兴奋。

    小玄微点了下头,思忆着先前的所见,心中依然疑悸不定。

    「少主所见如此奇异,此中定然有甚启示。」兵尊沉吟道。

    「机兆幡所示从无小事,决非寻常。」狂尊亦道,一阵苦思冥想。

    「可是……少主瞧见的那万千只鲲鹏是从哪里来的?」魇夫人眸底掠过一丝
疑色,轻声道:「现今的天地中,根本就没可能有那么多鲲鹏呀。」

    小玄只觉身心疲惫,昏昏欲睡。

    「这一时之间,难以理出什么头绪,且容属下等回去好好参详,来日再禀呈
少主。」兵尊道。

    小玄无力地点了下头,兀自浑浑噩噩。

    「阿米巴。少主保重,属下告退!」狂尊躬身行礼,走到皇后及簪儿、珰儿、
镯儿几个小娥身边,拈指施放了数记解禁的印诀。

    「你也一同退下,容少主好好歇息。」兵尊对魇夫人命道。

    魇夫人应了,朝皇帝叩首告退,率领花婉及月凝二姬,随二尊离榭而去。

    小玄定了定神,悄施《聚神会元真诰》,察得之前围住水帘香榭的那数十个
存在已全数消失,这才大大地舒了口气。

    第三回

    胭脂烈马

    皇后悠悠睁眼,瞧见小玄抱着自己,微微一怔,便猛地抬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满面惊喜。

    小玄嘴角含笑。

    「心肝儿,你可是为了我,才回来得这么快吗?」皇后娇声道。

    小玄点点头。

    既然能让她开心,何乐不为。

    皇后笑逐颜开,美眸流光溢彩,朱唇水舌尽在男儿颈里喉关舔吮游走,满怀
欢喜之际大有与郎邀欢之意。

    小玄却是心神不定,轻吻着妇人额角的发丝,若有所思。

    皇后何等心窍,立时察觉,腻声道:「我的小爷,不想奴奴么?」

    小玄眉心微锁,沉吟不语。

    「到底怎么了嘛?有啥心事,你就说出来呗!」皇后坐直起身,环臂搂住了
他的腰。

    先前的幕幕凶险始终挥之不去,顽固地占据着心神,小玄欲言又止,一时拿
捏不定是否将之告诉皇后。

    「想你师父呢?」皇后指尖轻勾他下巴,似笑非笑道:「不到半日便跑回来,
敢情是路上闹别扭啦?」

    「邪宗的事虽然诡谲莫测,但还是告诉她为好,至少能让她有所提防……」
小玄思量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沉声道:「邪宗的人适才来了,应是对我们有
所疑心了……」

    「邪宗的人来了?来我这里?」皇后愕道。

    「就这榭中。」小玄应。

    「我怎不知?」皇后吃了一惊,顾盼左右,见簪儿、珰儿、镯儿几个小娥东
倒西歪,方察有些不对。

    「就是袁充容,她引来邪宗的大批人马,搞了个突然袭击,不知用了什么手
段,迷倒了你,然后以此要胁,将我一军。」小玄道,遂将先前发生事情简略地
述说了一遍。

    「无怪我睡得如此之沉,到现在头还有点晕!」皇后又惊又怒,厉声道:
「那贱婢好大的胆子!本宫不找她的事,她反倒敢上这里来惹我耶!」

    「还好小爷略施手段,暂时把他们镇住了。」小玄心中有所顾虑,没敢把一
切说太清楚。

    皇后黛眉倒竖,高耸的酥胸如涛起伏。

    小玄从兜元锦中取碧海珊瑚灯,满怀感激地递还与她,柔声道:「你将此宝
收好,日后切不可离身,小心提防。」

    皇后接过灯去,手上把玩着,沉吟不语。

    小玄凝眉道:「那邪妇十分熟悉晁紫阁,料是因我的言行举止与之大不相同,
方才起疑的。」

    皇后面无表情,若有所思。

    小玄发现她竟似完全冷静了下来,先前的惊怒已杳无踪影,心中暗暗称奇。

    「看来……」皇后冷冷一笑,「须得来个先下手为强,莫叫晁紫阁的这些残
党祸害了我们。」

    小玄苦思道:「说是残党,实则兵强马壮,且又暗伏各处,怕是不好弄。」

    「邪宗的人潜伏在宫里,终归是个大患!」皇后轻轻道,「待我想个法子,
将他们一并连根拔了。」

    小玄心忖此事何其不易,这位娘娘的口气亦未免太大了点。

    「好啦!」皇后忽尔展颜,「这个事,你就不用去想它了,一切交与本宫便
是!」

    小玄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心肝儿,你这么快回来,奴奴心里边好欢喜呢……」皇后娇声道,一阵手
攀足勾,整个人爬到了男儿的身上:「本宫要好好奖赏你!」

    小玄心上原本压着块大石,见了她这从容模样,不觉稍稍一轻。

    皇后居高临下地将他轻轻推倒,娇喘吁吁道:「不知怎的,今儿好想在上边
哩,陛下就暂且做匹马儿,让本宫好好骑骑!」

    小玄已有数月没见着她,本就甚是渴念,这时哪里还敌得住她这妖辣的媚态,
自是欣然相就。

    此时虽是午后,榭中一片明亮,但与这位娘娘在大白天里云雨欢好,早就不
是头一回了。

    ◇ ◇ ◇◇ ◇ ◇◇ ◇ ◇◇ ◇

    「驾驾!快跑快跑!」

    「咯咯咯~ 好烈的马儿!」

    既娇又脆的笑叫声传入耳朵,簪儿、珰儿及镯儿三个小娥悠悠地先后醒来,
但感身上乏力,或躺或卧地迷糊了好一阵,方才有些回过神来。

    「咝~ 哎哟~ 竟敢故意掀人!」又是一声传来,异样的娇腻撩人,三个小娥
循声望去,见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被皇后娘娘骑在身上。

    「不是说奖赏我么,怎么反倒是你在上边!」皇帝有些愤愤不平,在底下一
下下地朝上顶耸。

    「那你就说你快不快活?」皇后娇声道,此时的她身上只余一条薄如蝉翅的
冰蚕丝衫,襟口松开,露出内里的泥金软缎抹胸,下边脱得丝缕不挂,裸着两条
丰腴雪嫩的大白腿,分跨在皇帝的腰侧,正扭腰拧臀地上下套弄,真个似在骑马
一般。

    小玄没有答话,这个还真无法否认,默不作声地继续向上狠拱。

    「咝~ 又掀人!又掀人!好野的马儿!瞧本宫怎么驯伏你!」皇后咯咯笑喝,
竟然扬起一掌,「啪」地一声抽在男儿臀侧。

    小玄俊颜涨赤,狼腰挺摆,只一个劲地发狠上攻,突起一手,扯掉了皇后的
泥金抹胸,登见两只浑圆耸硕肥美极绝的白乳跃了出来,散发着晶莹如玉的光泽,
峰尖还高翘着两颗玛瑙般的润红樱桃,随着颠势上下左右地抛甩,简直嫩到了极
点。

    「快点快点,再跑快些儿!」皇后笑喝,骤又一掌击在男儿臀侧。

    小玄从来就最忌恼别人打他屁股,不由剑眉倒竖,两手扣住妇人腰肢,一阵
疾风暴雨地猛突,臀尖都离了地。

    皇后浪浪地又笑叫了几声,声音忽地颤了起来,进而渐渐地收了嘻闹之色,
神情一分分地沉静下去,喘得既娇又急。

    三个小娥瞧得鼻息发烫,皆觉身上不自在起来,因相距极近,忽闻彼此的喘
息之声,不由耳根烧热,人人都羞了起来。

    皇后乌云半坠香汗淋漓,丽容愈来愈媚,突地急急呼道:「快把面具摘了,
我要看你!」

    小玄从她腰上收回一手,摘下七绝覆抛在一旁。

    皇后丽目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眼波盈盈的似要滴出水来,蓦地朝下一趴,整
个人紧紧地伏在男儿身上,丰腴雪躯抖个不住。

    榭中忽尔多了一种令人眼饧心跳的浓郁气味,三个小娥皆俱眼尖,见皇后腿
心里有如打翻了锅白米粥,却是丢了身子。

    而皇帝浑似不觉,依旧狠突猛拱。

    「歇会儿。」皇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小玄一声不吭,继续埋头苦干,将被阴精淋出本相的玄阳盘龙杵连捣黄龙。

    「歇一歇呀!」皇后娇唤。

    小玄仍犹充耳不闻。

    「奴奴流了~ 挨不住了~ 」皇后嘤咛道,娇躯绷凝,苦苦的领受着。

    小玄不理不睬,反倒越发凶猛。

    皇后有些慌了,娇嗔道:「坏蛋,你故意折腾人!」

    「你不是爱骑马儿么!」小玄恶狠狠道。

    「不骑了不骑了!奴奴不骑了!」皇后娇喊道,只觉花壁似被寸寸撑开,尽
由男儿的火烫巨杵碾磨炙烫,刚才丢过的至嫩之处更是连遭狠突,不由筋麻骨软。

    「你不是要跑快些儿么!」小玄喝。

    「不跑了不跑了!你这马儿太烈,本宫降伏不了!」皇后声音都颤了。

    小玄恼她先前乱拍不该碰的地方,哪里肯停,仍就一下下朝上狠突,有如烈
马脱缰野马驰原。

    「换你,换你啦,换陛下来骑奴奴好啦!」皇后魂飞魄散地尖啼道。

    「你做马儿么?」小玄心中一荡。

    「嗯呢~ 奴奴做马儿~ 奴奴来做心肝的马儿~ 」皇后迭声应。

    小玄一把坐起,将身上的妇人掀翻下去,喝道:「趴好!」

    皇后低低地趴了下去,深伏在冰簟之上,乖乖地翘起臀来。

    小玄见她模样妖娆入骨,不由欲焰炽腾,垂目望去,见身前的腴臀出奇肥美,
白嫩得有如羊脂明玉,左右两瓣紧紧地夹在一起,将中间的沟缝挤得有如一线,
心中忽动,却是记起了这娘娘的独异癖好。

    他将两手按了上去,一掌搭住一瓣,只轻轻一分,内里的绮景顿时乍现眼中,
但见蛤口赤如红脂,尚挂着丝丝稠浆,异样之秾靡勾人,上方的还有一眼蜜色菊
窝,丝毫不逊于下方蛤口的娇嫩,正自不住张翕,似在渴待着什么。

    皇后等了好一会,见后边久久没有动静,便回首来望男儿,眉梢眼中尽是浓
浓地撩人春意,腻声娇唤道:「马儿都趴好了,万岁爷怎还不骑?」

    小玄终从目迷心醉中缓了过来,站立起身,再弯俯下腰,先用巨硕的龟头刮
了刮蛤口的稠浆,然后抵住那眼菊窝,就着湿滑徐徐压入。

    皇后趴得更低,腻腻地娇吟一声,果然还是觉得后边要比前面更加受用。

    小玄徐徐插刺,只觉皇后狭极的紧紧地箍束着,外端还有无比圆滚挺翘的两
瓣肥臀在夹击合围,裹得宝杵美妙无比。

    皇后低伏簟上,悠闲而优雅地将两条藕似的小臂枕在颔下,高翘着雪臀,任
由男儿驰骋。

    小玄瞧在眼里,心中益似烈焰添薪,抽添之势由刺转突,且愈深愈疾,前端
频频顶着什么,但觉出奇的油润肥美。

    皇后再度喘息起来,渐急渐浓,不时妖娆回望,眸中水波盈盈,浸得人心醉
神迷。

    小玄愈突愈急,一击比一击勇猛,突地力道太过,竟顶得妇人朝前爬去。

    「轻点哟~ 心肝都要被你顶掉了!」皇后娇哼,腿胯用力相抗,腰下臀上的
两窝迷人粉坑越发清晰。

    小玄心中一动,却是想起了先前臀上之辱,更力发狠前突,顶得妇人支撑不
住,又再狼狈地朝前爬行了几步。

    「做什么呀~ 」皇后大声娇嗔,但她骨子里着实喜好这口,只美得浑身紧绷,
肛内滑如油润,下边的蛤口更是汁涌蜜流,或顺腿而下,或凌空拉丝,滴淌在冰
簟与地板之上。

    「继续爬!你不是要做朕的马儿么!」小玄喝道。

    皇后这才明白男儿是故意的,恼叫道:「大坏蛋!适才我可没要你爬!」

    「既是马儿,怎可不爬!驾!」小玄吆喝道,学着她先前突一掌扇下,「啪」
的一声大响,击在她雪腻腴美的肥臀之上。

    皇后羞得大吟一声,只觉后面巨力迫来,整个人又给男儿逼得手脚并用地朝
前爬去。

    三个小娥从旁望去,见皇后娘娘的两只的肥美巨乳从丝衣里跑了出来,浑圆
饱满腻如凝脂,沉甸甸地垂吊在胸口,随着爬行不住地晃动,荡漾出一道道撩人
雪浪,饶她们俱为女子,亦都瞧得心跳神摇。

    「杀千刀的小魔王!尔敢羞辱本宫!」皇后咬牙骂道。

    小玄听见「羞辱」二字,心中一动,猛地想起这妇人的另一样怪异癖好来,
当即照皇后臀上又重重地抽了一掌,喝道:「你怎就与别个不同,独爱走这后边,
知羞否?」

    皇后低呼一声,玉容飞霞红染耳根,哪肯回答。

    「朕问你呢,敢不答话!」小玄不依不饶,再又一掌狠狠扇在妇人臀瓣之上,
厉喝道:「浪蹄子,为何在朕身下?说!」

    皇后心尖发颤,后庭穿花与言语羞辱,正是这位娘娘的独家癖好,两下交攻,
再也招架不住,颤声叫道:「奴奴是马儿!正给陛下骑呢!」

    「拗手拗脚的,小淫妇心里边可是不愿意!」小玄继续挥掌,妇人原本雪团
搓就似的肥臀上已是红痕遍布。

    「淫妇儿心甘情愿~ 淫妇儿愿做心肝的母马儿!做陛下的胭脂马儿!驮着万
岁驰骋天下!」皇后流水呼道,只觉男儿一杵杵戳在后庭内的肠头之上,魂魄都
酥了,什么靡绮话儿便都倾了出来。

    三个小娥见主子爬过之处,湿迹染地,经从榭外射入的日光一照,光亮闪闪,
个个不由面烧心跳花汁暗淌。

    小玄忽地想起,此时身下所骑,乃母仪天下的当今皇后,不由兴动欲狂,乍
然又喝:「还后宫之主一国之母呢,谁人知你却是这副骚浪样儿呀!」

    皇后羞吟一声,嘤咛道:「奴奴骨子里就是爱骚!但只骚给你一个人瞧,只
浪给你一个人看,你可喜欢?」

    小玄险些射将出来,不想此前与雪妃共修归墟本诀中的《长生锁》立时自行
跃了出来,于千钧一发间牢牢地锁住了精关。

    他欲焰如炽,但觉此情此景销魂蚀骨,忽又叫道:「今儿不如把那大画师周
子衎叫来,为百羞秘卷添上一幅!名字就叫……就叫天子驯骏图可好?」

    皇后听了,只惊得一阵急挣乱扭,颤呼道:「万万不可,你若真敢把他找来,
本宫就不陪你玩了!」

    「好一匹胭脂烈马,想把寡人掀翻么!造反了呀!」小玄两腿收紧,牢牢地
夹住妇人腰胯,又是一连数掌,抽得雪臀红霞乱飞。

    他原本只是嘴上爽爽,见皇后羞得厉害,心中还真动了兴致,寻思眼前这风
光世间绝罕,如若无人记下,当真遗憾之至,继又思到,此情此景,如若有人在
旁观摩作画,还真是有种说不得的忌禁奇趣呢。

    他怦怦心跳,忽然之间,有点明白晁紫阁为何每每宠幸宫人,便召周子衎在
旁作画的荒唐之举了。

    正颠倒靡乱间,皇后眼角忽地瞥见一边的三个小娥已醒,不由越发吃羞,当
即发起狠来,朝她们叫道:「既然皇上爱骑马,你们也都过来!让万岁爷骑骑!」

    三个小娥面面相觑。

    「还不快来,要吃罚么!」皇后着恼道。

    三个小娥这才慢吞吞地凑上前来。

    「都把衣儿脱了,趴下来做万岁的马儿!」皇后喝道。

    三个小娥生怕皇后真的责罚,只得磨磨蹭蹭地褪了衣裙,连肚兜儿亦都摘了,
半捂着酥胸趴伏在地,个个早已羞得红透了脸。

    接下皇后朝前,便也都跟在旁边陪着爬。

    「心肝,你也去骑骑她们~ 」皇后娇声道。

    几个小娥身段窈窕娇小,白晰的乳肌上透出淡淡青络,剔透而洁净,乳尖俱
是娇嫩嫩的淡红之色,宛如雪染胭脂一般,比起皇后的丰腴饱熟,另有迥然不同
的青涩风情,小玄瞧得心中乱跳,然却哪敢真的胡来。

    「你去与她们耍耍嘛,我不恼的。」皇后呼道。

    宫中女人哪个不盼天子恩宠,簪儿、珰儿及镯儿三个小娥虽皆处子,却俱是
伶俐女孩,个个心窍玲珑,也到了豆蔻初开的年纪,前次听皇后要将她们许与皇
帝,就已春心暗动,此时见娘娘再又提起,便都有心邀欢讨宠,一个个晕着俏脸
望向皇帝,秋波悄递眉目传情。

    小玄乜见,愈发心猿意马。

    「这三个,都是奴奴从家里带进来的宝贝,晁紫阁一直想要,我都不肯给,
今儿你还磨蹭,莫怪我回头改了主意!」皇后叫道。

    「这醋坛子此时招架不住,才要我去闹别个,日后不恼才怪!」小玄心中不
信,依然只折腾皇后一个。

    「奴奴着实爬不动了……」皇后央道。

    「不行,不许偷懒!」小玄正在兴头之上,哪肯轻饶。

    皇后突地整个人趴伏在地,瘫做一团,任男儿喝叱掌扇,也再不肯动弹分毫。

    「小淫妇~ 这也由你,那也由你!却怎的一转眼就来耍赖!」小玄喝道,见
她酥如泥团,身子又白如羊脂玉膏,心中大痒,忽朝旁边三个小娥唤道:「扶起
来,给朕驾到那边的栏杆上去!」

    三个小娥见皇帝兴动非常,立时依命扶抱起主子,将她搬到榭边临水处,高
高地架在白玉栏杆之上,簇拥护着,见皇帝挺枪而至,便一人抱住皇后一腿,大
大打开,迎接君王冲锋陷阵。

    皇后高坐在玉栏杆上,张着双臂软软地一边扶着一娥,雪腿大分,蛤中花汁
淌溢,垂下根根细细地银丝,

    小玄见她那模样万分靡亵,诱人入骨,更是棒棒冒头枪枪至底。

    三个小娥垂目偷瞧,见明媚的阳光正照着帝后的交接处,但见红脂如融,宝
杵如炙,蛤内的滴滴嫩物黏黏粘粘地攀缠着盘龙茎根,随着出入不住地拉伸缩蠕,
个个面红心跳,似明非明地胡思乱想个中滋味。

    小玄心中忽地一动,却是见皇后这姿势高低恰到好处,正适合来个龙游双穴,
遂时上时下,高高低低地耸弄,在上边的花穴抽添个二三十棒,又换到底下的菊
窟突刺个三五十枪。

    「心肝儿,怎有这么耍的!小魔王~ 奴奴真要给你折腾死了~ 」皇后上气不
接下气地娇嘤,额角的云发坠落下来,遮去了半边丽容,愈添风情与诱惑。

    三个小娥更是瞧得心如油煎,一个个红染雪肤桃花上脸,分外娇媚。

    皇后是个前后皆喜的尤物,吃男儿这花样一耍,只觉美上添美,妙中增妙,
不禁心魂俱酥,不一会,突地缩肩收腹,却是又丢了身子,腰肢蓦振,肥臀乍抬,
几股浓浓花浆高高喷起,尽洒男儿肌块虬结的胸腹之上。

    旁边的三个小娥死死扶抱,无不目饧神摇,腿心里俱似打翻了汤汁一般,其
中镯儿格外敏嫩,两腿用力夹磨了几下,竟也偷偷地丢身子。

    小玄仗着《长生锁》驰骋,只觉精关异样牢固,悍然继续大刀阔斧地追击。

    皇后不察他新修了秘法,屡战屡败,只丢得浇花流水,于短短的半炷香间竟
然又泄两次身子。

    「你怎还不来呢~ 唔~ 今儿怎个如此爽利!呀~ 怎么好像又……又要流了…
…」皇后哭腔吟呻。

    小玄见她媚得不成样子,心底有如火烧焰燎,竟喝道:「小淫妇,再丢一遭,
便饶了你!」

    「真不成了,流死奴奴了,奴奴今儿真将这几小娇娥赐与你罢了!你爱弄哪
个就哪个,一块要了也行!呜~ 不好了~ 又……又要糟了……」皇后颤声呼道。

    小玄抬眼望去,见近在咫尺的三个小娥皆娇靥蒸霞粉颊含春,正水淋淋地望
着自己,心中突突乱跳,那《长生锁》乍然一虚,陡感皇后花内猛地又一股阴精
淋了过来,蓦地堤决坝溃,盘龙宝杵迎着喷来的稠浆深深捣去,准准地正中红心,
马眼紧紧嵌入正丢得大开的花眼,竟是严丝合缝地直接喷入。

    皇后瞠目结舌,呆望着前方那对有如黑焰般灼灼燃烧的眸子,不禁通体酥透,
赫感那灭顶的快美又上了层楼,此时身子给三个小娥牢牢地捉抱住,全然无路可
逃,心神一阵昏沉,那前浪未逝,后潮已至,骤又大丢起来,就在此际,面上忽
起奇变,竟然模糊起来。

    小玄迷糊望着,只道是自己神魂颠倒产生了幻觉,岂料皇后的面容骤而清晰,
乍见眉目依旧,却又似有哪里不同,赫是千娇百媚艳丽极绝,竟远胜平日千百倍。

    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之颜,幻耀着诡秘不明的邪异魔力。

    小玄目瞪口呆,他见过的绝色已经不少,但这一瞬,依然震憾之至。

    那张绝丽的面容一闪而逝,小玄的心魂却兀自迷醉在那惊鸿一瞥之中,但觉
通体皆痹,只射得个汪洋大海销魂极绝。

    在极乐的末端,他强行定了定神,再去细瞧眼前之人:一如从前,还是原来
的皇后,心中哂道:「适才怎么生出幻觉了?嗯……定是这娘娘太过可人,令我
迷糊了……」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1-12-10 22:15(GMT+8) 编辑 ] 第四回

    倾囊相授

    虽是炎炎夏日,水帘香榭中却是一片清凉,令出了汗的人很快便会干爽如初。

    簪儿、珰儿及镯儿三个小娥命宫人烧汤上茶,轻手轻脚地在旁服侍。

    皇后咬着片参膏饼子,娇娆乏力地依在小玄怀中,指尖拨玩着他胸口的突起,
忽若无其事地问:「适才你怎么那样盯着人瞧?」

    「适才?适才你好似突然变了个模样。」小玄闭着眼懒懒地应。

    「变了个模样?变成什么样?」皇后抬起眼皮盯着他,眸底压掩着一丝难以
察觉的紧张。

    「没瞧太清楚,总之就是更……更加可人了。」小玄迟疑道,依旧没有睁眼,
心海中的那张面容太过艳丽,且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令他难以忘掉那瞬间
的一瞥。

    「傻瓜~ 」皇后神情一松,娇笑道,「定是你那会神魂颠倒,所以眼花了!」

    「谁惹的?」小玄将她搂紧了些许,笑道:「小母马~ 下回真把那周子衎召
来如何?」

    皇后抬手打他,一脸羞嗔。

    ◇ ◇ ◇◇ ◇ ◇◇ ◇ ◇◇ ◇

    这一日自是如胶似漆温存无尽。

    到了次晨,小玄醒来,又给皇后纠缠至近午方起。

    小玄用过午膳,因数月未见雪妃,心中思念非常,遂趁皇后补觉之时,带了
阿福阿寿赶往栖霞宫。

    到了栖霞宫前,小玄如同往时一般,命阿福阿寿在外候着,自个入内。

    小玄迤逦而行,心中想到自己已有数月没见着雪妃,而她跟自己却是前日方
别,这情形甚是怪异有趣,再回想起那常羊秘境中的种种奇遇,愈感造化玄妙。

    他正出神,忽闻前方有人咯咯轻笑,娇呼道:「瞧你往哪里逃!」

    声音甚是清脆悦耳,听起来不像年长之人,小玄心中有些奇怪:「这声音不
似雪妃和冰儿,栖霞宫里除了她们,其余女人都是些年长的婆子,不知是何人所
发?」

    当下信步过去,转过几簇翠竹,便见前方人影晃动,却是个宫娥衣饰的美貌
女子,肌肤如雪身段窈窕,此时正值夏未,穿着薄如蝉翅的纱裳,手里捏着把团
扇正在竹林里花簇间扑蝶,姿态极是曼妙动人。

    「一个宫娥,也有这等容颜,这迷楼之上,果然处处藏着绝色呐!」小玄心
道,见那宫娥长发及腰,猛地想起是头一次来栖霞宫之时,瞧见雪妃亲手喂其吃
药的那个女子。

    「记得雪儿当时说她是个患了心疾的宫娥,只是过后我来了这么多回,怎么
再也没见到她呢?若非今日撞见,还真忘了。」小玄有些纳闷地忖,忽听那女子
「啊哟」娇呼,抬目望去,原来是扑纵间给竹枝抓住了衣裳。

    那宫娥蛾眉紧蹙,用力扯衣,没能从竹枝间脱开,反倒「咝」地一声痛呼,
却是连手臂也给划伤了,瞧见血珠子正从创口往外冒,突地提声娇呼:「好痛!
冰儿冰儿!快来救我!」

    小玄饶有兴味地望着,只觉此姝既娇又憨,煞是可爱。

    那小娥挨了片刻,不见冰儿寻来,只急得连连跺足,眼圈蓦红,泪珠已在眸
底滚涌,嘤咛道:「痛!痛痛痛!你这坏枝儿怎么也来欺负我?冰儿!冰儿!怎
么还不快来!谁来救我?」

    小玄心中不忍,遂从竹簇后走了出来,微笑道:「我来救你吧。」

    小娥瞧见她,蓦地浑身一震。

    小玄走上前去,帮她扯拽被竹枝勾住的衣服。

    小娥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叫,尖利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在小玄耳中炸响。

    「怎么了?」小玄急问,「别喊别喊,有话好说!」

    小娥却依然惊呼不休,娇躯又挣又摆,全然不顾臂上的伤口会给竹枝越划越
大,猛地双手捂面,仿佛遇见了什么恶魔厉鬼。

    小玄陡然想起面上戴着七邪覆,心忖定是同上次一样,因为面具吓着了她,
赶忙道:「莫怕莫怕!我不是坏人!」

    两条影子一闪而至,却是阿福阿寿赶到了。

    「没事。」小玄摆手道:「你们回外面等着!」

    阿福阿寿见皇帝正在竹丛间纠缠着个娇丽美人,会心一笑,转身去了。

    小玄不待他们走远,便即将七绝覆除了,收入兜元锦中,柔声唤道:「好啦
好啦,你瞧瞧我。」

    小娥依然嘶喊不止,酥胸急剧起伏,几要接不上气。

    小玄额角冒汗,连声哄道:「真没事了,噫,那魔鬼跑掉了!你瞧一瞧就知
道啦。」

    小娥玉掌稍分,眼睛从指缝间往外偷瞧,声音渐缓渐低,又俟了好一会,终
于停住了叫喊。

    小玄长舒了口气。

    「那恶魔呢?哪里去了?」小娥惊魂未定的问,眼眶噙满了泪珠,煞惹人怜。

    「那恶魔……」小玄抹了下额角的汗颗,温声道:「那恶魔叫我赶跑啦!不
会再回来啦!」

    「你赶跑的?你能赶跑那恶魔?」小娥一脸的难以置信,惶恐地望望周围。

    「昂,我赶跑的。」小玄应。

    「那恶魔权倾天下,你怎能赶跑他?」小娥道。

    「权倾天下?此处现今是我说了算。」小玄道,自觉不算太言过其实。

    「咦,你身上,怎么穿着那恶魔的衣衫?」小娥又有些惊恐起来。

    「我穿着那恶魔的衣衫?」小玄怔了怔,绞着脑汁笑道:「我打跑了它,顺
手就夺了它的衣衫呀!你瞧,龙舞云腾的还挺好看,舍不得扔呀。」

    「你没哄人?」小娥盯着她道。

    「没哄没哄。」小玄伸出手去,帮她解脱被勾住的衣衫,扶起藕臂,瞧了瞧
伤口,因为适才的乱挣乱动,给竹枝划破得不小。

    「不许碰我!」小娥忽正容道,赫是颇有威仪。

    「不碰不碰,伤口痛吧,就帮你抹点药。」小玄从如意囊中取如外用的疗伤
药,轻轻帮她敷在创口上,道:「回去找婆子包扎一下,别沾水。」

    小娥望着他,神情渐渐柔缓起来,忽然又道:「那恶魔,真的是你赶跑的?」

    「是的呀,就我赶跑的。」小玄应,事到如今,只能哄她撒哄到底。

    「那你,以后就保护本宫吧。」小娥道,语气不容置疑。

    小玄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娥怎还自称本宫啦?道:「你放心,那恶魔叫我打
跑了,以后再也不敢回来了!」

    小娥道:「叫你怎样就怎样,不许多言!」

    小玄无何奈何,笑道:「好吧,小可遵命!」

    小娥垂下眼帘,长睫一颤,突地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小玄一怔,忙问:「怎又哭起来啦?」

    「你能打跑那恶魔,一定很有本事。」小娥哽咽着道。

    「本事大大的。」小玄应,心想这也不算太过吹牛。

    「那你。」小娥泪如雨下,「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去寻我哥哥?」

    「去寻你哥哥?」小玄微愕,「你哥哥在哪?」

    「我哥哥在北边。」小娥抹着泪答。

    「好吧,答应你了。」小玄道,心忖自己回头跟阎卓忠说声,将一个患病的
小宫娥放还出去,送归与家人团聚,还不是小事一桩。

    「真的?」小娥捉住了他的袖子。

    「说到做到。」小玄点头。

    「你真好!」小娥望着他,丽眸异彩涟涟,闪耀着说不尽的欢喜。

    小玄微笑,心忖能帮人除忧解困,果然最是快活。

    「你叫什么名字?」小玄问,心想到时好报与阎卓忠办理。

    「我……」小娥迟疑了一下,道:「本来不能跟你说,但你答应带我去寻哥
哥,那就告诉你吧,本宫姓秦,闺字沁。」

    「这小娥怎么又自称本宫啦,果然有点迷糊……」小玄点点头,把她的名字
记在心里。

    「那你呢,你的名字又叫什么?」小娥望着他道。

    「我嘛……我叫崔小白。」小玄随口诌道。

    「崔小白……这个名字倒是易记,那好,以后本宫就唤你小白好啦。」小娥
道。

    「行呐。」小玄含笑道,忽闻脚步声传来,只见雪妃与冰儿匆匆奔入竹林里
来,望见自己,面色骤变,一齐跪地叩首。

    「这是做什么?」小玄微愕,赶忙上前相扶。

    两人今已恩爱非常亲密无间,彼此怡然自若,又多是私下相会,罕有一见面
便行此大礼。

    雪妃却没起身,依旧玉容发白地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恕罪!」

    小玄讶道:「爱妃何罪之有?」

    雪妃抬眼望了望他,见他似是茫然不解,心中暗诧:「他怎像是没认出她来?」

    「有什么起来再说,这林子里地上湿气重。」小玄柔声道。

    雪妃心中愈讶,又见他神情不似假装,心中一阵迷惑,忽思多半是他脑袋受
伤所致,因此忘记了些事情,不禁暗暗庆幸,遂道:「妾身这里的人惊扰了陛下,
是以有罪。」

    「这怪不得你,我也没受惊扰,起来起来!」小玄温颜笑道,又来扶她。

    雪妃这才起身,沉声对旁边的冰儿道:「还不快去,莫再让她掠扰了万岁。」

    冰儿这才从地上立起,快步上前,神色有些慌张地扶抱住小娥。

    小玄还道是她头一回瞧见着自己的面容之故,心忖:「冰儿是雪妃的心腹婢
侍,既便知道了我真面目,自是无妨,如此也好,以后我在这边,就不用一直闷
着面具了。」

    「小白!」小娥忽朝小玄唤道:「你可要记得答应本宫的事哦,千万莫要忘
了!」

    雪妃与冰儿一面错愕。

    小玄微笑:「放心,记着呢。」

    雪妃花容煞白,急朝冰儿打了个眼色。

    冰儿赶忙挟抱住小娥,半拖半哄地匆匆去了。

    「怎还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呀?」小玄笑道,牵住雪妃的手儿,同她一同
朝小竹林外走去。

    「那丫头患有心疾,神智昏妄,不时胡言乱语,冲撞了陛下,都是妾身之过!」
雪妃应,神色依然十分不安。

    「那丫头就是胆子小了点,一见我戴着面具,便给吓得不轻,别的倒是没啥,
说话清楚着呢。」小玄和颜笑道。

    两人进到阁内,雪妃渐渐放下心来,正要亲自去为君王焚香沏茶,却被一把
抱住。

    「别的不忙,快让我香香!」小玄贴着她的粉颈亲吻。

    雪妃依入其怀,两下卿卿我我,只觉皇帝今儿格外炽烈。

    对她而言,不过是小别两日,但对小玄来说,却有着积攒了数月的思念,这
一温存,自是缠绵非常。

    雪妃心有所感,亦是分外动情,与郎同入罗帷,妩媚尽献温柔百呈。

    水乳交融之际,两人共修的归墟本诀不觉大有进境。

    雪妃本就聪慧过人,这数月间又得无数玄阳宝精浇沐,极乐中忽似醍醐灌顶,
赫然跨过对于别人而言千难万难的门槛,迈上了归墟本诀的第一重天阶。

    刹那间,雪妃只觉心锐念明,周遭的一切全都跃然生动起来,仿佛进入了一
个全新的天地之中,又感真灵皆沛,倍胜从前,不禁惊喜交加。

    小玄同是欢喜非常,连声道贺。

    「原来绝世法门是这滋味。」雪妃深深呼吸,忽然起身,就在兰帷中锦被上
款款下拜,叩谢君王赠赐之恩。

    「我们还需如此么~ 」小玄一把将之抱回怀中。

    「大恩不言谢。但亦不妨礼数齐行,有终归比没有好。」雪妃嫣然道。

    「娘子知书达礼矣。」小玄微笑道,「其实……朕还真的好喜欢你适才的模
样儿。」

    「什么模样?」雪妃不解地望着他问。

    「就……」小玄轻声道,「就那光着身子跪在被上的样儿。」

    雪妃蓦地丽霞染颊,轻咬着朱唇,盈盈水眸乜了君王一眼,故做若无其事地
趴伏在他的胸口上,没有接话。

    小玄望着她那永驻不去的绝世羞色,心中叹道:「世人都道秀色可餐,殊不
知羞色更是味美矣!」

    忽地心中一动,笑道:「爱妃如若真的想要谢朕,还不如……」

    「怎样?」雪妃柔声问。

    小玄探臂取过如意囊,从中寻出一物,放在被头上:「什么时候陪朕琢磨下
这里边的东西。」

    雪妃仔细一瞧,见是只长方形的碧色匣子,似由玉石雕就,其上缀满珍珠、
翡翠、水晶、玛瑙、砗磲、琉璃、琥珀、珊瑚诸宝,不由赞道:「这等华丽,真
是巧夺天工的奢极之物!」

    小玄伸出手指,对着匣上一根珊瑚做的小小花枝轻轻按下,立见匣盖一弹而
启,刹那间时光华涌出,映耀得帐中一片雪亮。

    雪妃定睛再看,原来在匣盖内部竟嵌了颗极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柔和明亮
的光芒,料想纵在夜晚,也能将方圆数丈内照得清清楚楚,而那匣中错落有致地
分隔出十余个形状不同的格子,格中依照轮廓放着五光十色的奇异物事,无一不
是精致极绝。

    「这些是啥?」雪妃问。

    「正要与爱妃一道参详。」小玄微微一笑,从匣沿缝隙中抠出一物,却是道
玉版花笺制成的折子,展开来与美人共瞧。

    折子图文并茂,两人依偎细观。

    雪妃瞧着瞧着,待那什么百战极欢绫、连环猫儿眼、寸寸酥、九九连环、醉
花铃、犀皇角、七步回心极乐散、七步回心极乐散、任意散、花心动、惹意双妙
露等奇物映入眼帘,渐渐地耳根都红了,再读那折子上的说明,更是肌肤皆烫,
半天没有出声。

    「爱妃参详出是啥了么?」小玄笑问。

    雪妃依然不语,面上羞色愈深愈浓,眸中波光盈盈,隐闪着令人心惊动魄的
媚,娇丽之度已无字可述。

    小玄馋的正是她这模样,从旁痴痴地瞧着望着,心魂俱醉。

    雪妃忽尔侧转过头,稍稍仰起了脸,欲言又止。

    「嗯?」小玄目含询色地看着她。

    雪妃终于开口,气息如兰道:「陛下想玩这些是么?」

    小玄错愕,心脏一下下地剧跳起来。

    ◇ ◇ ◇◇ ◇ ◇◇ ◇ ◇◇ ◇

    待到傍晚,小玄用了晚膳,方才依依不舍地从栖霞宫出来,匆匆赶往仪真宫。

    本以为来得晚了,但到了仪真宫中,却被宫人引往偏阁等待,直到华灯高掌,
才见武翩跹同红叶回阁。

    武翩跹将小玄唤入主阁内间,即命红叶退下,闭上门户。

    小玄只道她是要让自己为之疗伤,心中怦怦悄跳。

    武翩跹却让他在蒲团上坐下,道:「那一碑一杵你带在身上么?」

    「在身上呢,怎么?」小玄问。

    「我要你分开它们。」武翩跹沉声道。

    「你是想……」小玄立时明白过来,「重新封闭常羊山的结界?」

    武翩跹点了下头:「我们打开了常羊山的结界,此事非同小可,怕是要惊动
诸方诸界,我思来想去,还是暂且重新将之封闭为好。」

    小玄思索道:「对!免得有人寻踪追上门来,徒增凶险!」

    武翩跹道:「我已在那里留下了座接引坛,只要掌握着那一锁一匙,随时都
可再去。」

    小玄即道:「哪我们现下再走一趟?」

    「不必。」武翩跹道,「那一碑一杵俱为界曜石所造,威力浩大,纵在万千
里外,或许依然能起开关之效,你且试上一试,过后只要我感应不到设在那里的
接引坛,便能证明结界重启成功。」

    「有道理!」小玄应,就要念动真言打开兜元锦。

    「等等。」武翩跹阻止道,「你须得先解开衣衫,摘去腹间的遮蔽之物,免
得给界曜石陷住。」

    小玄遂解开兜元锦,摘下浣焰罗,露出脐眼中的先天太玄,这才默颂禁咒,
从兜元锦袖中取出那一碑一杵。

    武翩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满面凝重。

    小玄运提真气,两手握住那插在碑上芝盖处的墨杵,发力一拔,便见墨杵徐
徐升起。

    武翩跹屏息瞧着,悄自尝试运提真气与灵力,果然皆俱点滴无踪。

    待到碑与杵终于完全分离,武翩跹即道:「快将它们收了!」

    真灵全失的滋味对每一个修炼中人都极不好受,也是最为凶险之时,哪怕只
有短短的片刻。

    小玄应了一声,遂启兜元锦,将分开的一碑一杵收回袖内,见武翩跹神色似
乎有些紧张,忽地邪邪思道:「师父适才真灵全无,我若是想要乱来,她也只能
任我欺负~ 哈哈,有趣有趣!」

    武翩跹哪里知晓此人心底的邪念,待那一碑一杵收起,便即运转灵力,颂念
真言,又祭放了道传送符,果不其然,全然感应不到设在常羊山中的接引坛,心
知已重新封闭了秘境,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可是成功了?」小玄问。

    武翩跹点点头,掠了眼他腹际。

    小玄赶忙重新系上浣焰罗,穿好兜元锦。

    「这一碑一杵威力浩大,又是天庭为锁困我父王而设,倘给感应到离了常羊
山,怕是大祸即至。」武翩跹停了下,沉声道:「我们须得小心,不到万不得已,
不可轻易动用它们!」

    小玄心中一凛,点了点头。

    武翩跹接道:「这对碑杵,还是我们日后再进常羊秘境的钥匙,不容有失。」

    小玄道:「你只管放心,我会保管好它们的!」

    武翩跹沉吟了片刻,忽道:「我可能要离开迷楼一阵子。」

    小玄心中一紧,忙问:「你要去哪里?」

    武翩跹道:「我要送父王的灵柩回族人驻地,供族人祭奠。我已许久未回去
过,有不少事情须办,这趟也许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小玄一阵惆怅,心中万般不舍。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切切不可荒废修炼。」武翩跹从怀里取出一个半环状
之物,开着道缺口,其上阴刻着细密的符纹,却是只青色的晶莹玉玦.

    「接着。」武翩跹递与小玄。

    小玄双手接住,心知定是什么非凡之物。

    「这玦中收着北溟玄数及诛天诀的功法秘诀,以及以往收集的一些机关阵法
的法门,还有我平日里记下的一点见解与心得。」武翩跹道。

    小玄屏住了呼吸,深明当中的份量。

    单单那些绝学法门,已是令人受用无穷,而武翩跹号「三绝」,她的那些见
解与心得,对于修炼者而言是何等的珍贵。

    武翩跹将启玦真言传援与他,命之牢记于心。

    「接下来,须得你自行修习了。」武翩跹接道。

    「你要去很久么?」小玄惊问,听她的口气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一定。」武翩跹道,抬眼望了下上方:「除了回去,我还要往另一个地
方走一趟,时日怕是非短。」

    「要去哪里?我与你一块去。」小玄即道。

    「不用。」武翩跹应,没有说出要去的地方,只望着他轻声道:「这趟你须
得留在家里。」

    方才交心,却即要远行,小玄越想越是难过,又问:「什么时候动身?」

    「明早。红叶跟我一起走。」武翩跹望着他道,「这边就由黎姑姑与阿痴照
应你,接下我会调派些族中的好手过来相助。」

    小玄听见红叶也要离开,心中愈加惆怅。

    「对了,黎姑姑已告诉过你,阎卓忠是我的人,他服过拘心丹,绝不敢存有
异心。」武翩跹忽道。

    小玄微愕,虽不知拘心丹为何物,但已能听得出来,阎卓忠乃是出于被胁迫
的,不由心生恻隐:「那家伙也真够可怜的……」

    「他虽不知道皇帝现在是你,但已知道皇帝换了人,走前我会再与他交个底,
让他全力助你。」武翩跹停了下,接道:「他乃司礼监掌印,在这宫中,有自己
的一套手腕与班子,往后你如若遇上相关的麻烦,尽可与之参详。」

    小玄应了。

    「与常羊秘境相连的传送坛及许多重大秘密都在迷楼之中,除此之外,迷楼
还锁镇着个能令天地色变的大魔头,绝不容失,你……能帮我看住这里吗?」武
翩跹接道。

    「能!」小玄重重地点了下头,他已知武翩跹言中所指的大魔头是谁,没有
多问。

    武翩跹凝视着他,接道:「我现下就将北溟玄数及诛天诀后面的要点讲解与
你听,你可要牢记在心,日后方能独自修习,甚至攻克难关更上层楼。」

    听见「独自」二字,小玄心中一颤,愈发难过。

    「你在听么?」武翩跹轻声道。

    「在听。」小玄忙应。

    两人盘膝对坐,武翩跹细细讲解起来,所授内容极多,当中的要点与难关更
是不少,小玄心知个中紧要,遂强拘心神,用心聆听,渐渐被两大绝学中的玄异
奥妙完全吸引住,沉醉在无比神奇的天地之中。

    第五回

    天地猛药

    时如水逝,这一传一授,有如白驹过隙。

    讲解终于告一段落,武翩跹道:「你自个再细思一遍,如若哪里不懂,趁现
下及时问我。」

    接下两人一问一答,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可都明白了?」武翩跹轻舒口气。

    「虽未全部明白,但都记下来了。」小玄迟疑应道。

    「那就好,这些要点难关不少,你日后再慢慢琢磨领会,切记须循序渐进,
万万心急不得。」武翩跹道,「此后要靠你自己了。」

    小玄深吸口气,抬眼一望,见窗页微白,漫漫长夜竟然眨眼已过。

    「好啦。」武翩跹道:「今儿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小玄心中万般不舍,忆起两人在秘境中的种种恩爱与销魂,再想到分别在即,
心中再也按捺不住,忽牵住她的手。

    武翩跹微微一颤,没有挣开。

    小玄慢慢移近。

    武遍跹没有动弹,娇魇渐晕。

    「翩翩。」小玄轻唤一声,「一会你就走了,我助你疗伤。」

    「不用啦,我自个能行的。」武翩跹轻声道。

    小玄吻她。

    武翩跹微微喘息,慢慢抬起藕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渐吻渐深,缠绵而炽烈。

    小玄百般勾惹,武翩跹竟将香舌送入他口内,交由爱郎缠绊宠怜。

    小玄心猿意马,手上渐渐不老实起来,一掌慢慢地插入她的腿中间,顺着嫩
滑的内侧摸了上去。

    武翩跹没怎么动,只是娇躯阵阵发酥,喘息渐急,她感触极敏,身子顿时软
了半边。

    因所修功法所限,她万千年来守身如玉,对男女之事防范极严,久而久之,
竟成了某种不自知的怯畏。

    在那与世隔绝的消业坛上,生死一线间,她心存报恩之念,方才不顾一切地
将自己交了出去。

    此时回到了尘世之中,心念又是不同,她从来最怕掌控不住自己,见男儿就
要更进一步,心底忽怯,两手轻轻抵住越来越热烈的男儿,微喘地推开了他。

    小玄怔住。

    武翩跹很快就后悔了,深深望着他,眸中似有千言。

    为了继续寻找父亲的下落,她已决意要往天界走一遭。

    虽然即将迈入太乙之境,可是此行依然全无把握,委实凶险难测,一个不好,
彼此便是参商永隔再见无日,心中一酸,眸底悄悄地湿了。

    「翩翩?」小玄望着她讶唤,心中惊疑不定。

    「不要说话。」武翩跹低语,两臂重新攀上他脖子,心意已决,今日要与他
留下份缠绵,终才无憾。

    小玄只觉怀中的娇躯忽然热了起来。

    ◇ ◇ ◇◇ ◇ ◇◇ ◇ ◇◇ ◇

    呆坐桌旁的红叶忽见里屋一暗,灯火灭了。

    她竖起耳朵悄悄细听了一阵,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红叶心中怦怦乱跳,咬了咬唇,终按不住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隔着
薄薄的纸扉,将耳朵轻贴其上。

    她终于听见了声音,是一种细细的娇喘,夹带着颤,武翩跹的。

    「翩翩。」小玄的声音。

    「翩翩?」红叶心中一震,他竟然这样叫她?而且她还好像答应了。

    「嗯?」武翩跹的声音。

    「我要看。」小玄的声音。

    「看……看什么?」

    「这里。」

    「不要。」

    「就看一下。」

    「不要。」

    「乖。」男儿柔声哄道。

    他竟敢用这种口气跟娘娘说话?

    红叶错愕。

    房中忽没了声息,她心中一阵纳闷,暗暗的急。

    「啊!」

    红叶忽地听见一声低呼,是娘娘的。

    「别……别……哪里……哪里不能的……」

    「别动。」男儿低唤。

    「他在做什么?」红叶一阵疑惑,屏住呼吸贴耳门上,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好难受,别亲了~ 」

    红叶只听得似明非明,胡思乱想间,身上一阵阵地热了起来。

    「腿别夹,抬高点!」

    红叶猛地明白了过来,心儿似要从胸腔里蹦出去。

    竟然可以这样子?

    「停!停!有东西要……要出来了……」武翩跹忽地急唤,声音慌乱。

    片刻之后。

    「有什么拿来擦擦。」男儿忽道,声音中带着笑意。

    「叫你不要的!」武翩跹的声音,薄嗔中带着羞涩,蓦地嘤咛一声。

    房中环佩丁当,动静骤增,两人的喘息声都急促起来。

    红叶不觉闭紧了腿,双颊潮红地轻轻夹磨。

    「又咬人!」男儿突地轻哼一声,「你怎这么爱咬人?」

    「就咬你!」武翩跹娇喘着应,声音狠中带一丝腻。

    娘娘竟然会这么跟人说话!红叶一阵面烧心跳。

    房中的各种声响越发密集与激烈。

    在秘境中也没见他们怎样啊,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一下子就这么
……红叶屏息思道。

    「我要……我要坏了。」武翩跹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夹紧!」男儿低喝。

    红叶夹紧了腿,几要站立不住,紧接就听见娘娘发出了一阵奇异地低啼声,
娇腻入骨,似在死命地压抑着。

    里屋终于静了下来。

    好一会后。

    「我不能了。」

    「我还要。」

    「你快走嘛,过会红叶就起来了,黎姑姑一早也要过来的。」武翩跹央道。

    「我要你。」

    「天就亮了。」

    「那我们抓紧。」

    「等我回来。」武翩跹柔声道。

    「就一会。」

    「好不好嘛?」武翩跹软软道,竟然一种小儿女的央求语气。

    「不好。」男儿坚持。

    一声低呼,然后动静又大了起来,很快便从和风细风速进至暴风骤雨。

    红叶无力地倚在门扉上,心中昏昏沉沉的,再度夹紧了腿,咬着水唇胡乱地
磨擦着某个令她酸软的点。

    ◇ ◇ ◇◇ ◇ ◇◇ ◇ ◇◇ ◇

    小玄满面春风地从里屋出来,轻轻闭上门。

    纱帐一分,红叶披衣而起,下了床。

    小玄脸上微微一热。

    女孩来到他跟前,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似乎犹在半醒半梦间。

    然而小玄却看见她眸子清亮,面上还有一丝可人的薄薄晕红。

    「怎么这时候走?」红叶轻声道。

    「娘娘赶的。」小玄有些郁闷道。

    武翩跹生怕他给一早就要过来的黎姑姑撞见。

    「天都要亮了。」红叶掩嘴一笑,「不如用了早膳再走。」

    「不用不用。」小玄道。

    「我现在就去弄,很快的。」女孩若无其事道。

    小玄见她这意思是要亲自下厨,忙道:「真不用了,你回床上去好好睡觉,
还能眯好一会儿呢。」

    「那我送你出去。」红叶道,迳去取了支灯笼儿,提在手上照着路,亲自将
他送出阁外,朝宫门走去。

    小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见她乖乖巧巧的异样贴心,一副把自己当姑爷般
侍候的模样,不由暗暗欢喜,加之武翩跹的原故,更是爱屋及乌。

    此时天已朦朦白亮,草尖叶角悬挂着晶莹的露珠,凉风习习。

    两人默默地走着。

    「过会,我就随娘娘走了。」红叶道。

    「嗯,听娘娘说了。」小玄应。

    「哎哟!」红叶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小玄问。

    「那件袍子,忘记还你了!」红叶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取。」

    「不用了,你留着吧。」小玄忙道。

    红叶望了望他,甜甜一笑。

    「听娘娘说,这一趟,可能要去很久。」红叶道。

    小玄轻叹了下,满怀惆怅。

    「我们走了,到时你会不会……」红叶欲言又止。

    「嗯?」小玄目含询色。

    女孩玉靥薄晕。

    「你会不会忘了……忘了……」红叶吞吞吐吐,只觉耳根烫得利害。

    小玄瞧着她。

    「娘娘待你如此,你会不会把她忘了?」话到嘴边,红叶终还改了口,没敢
说出原本想问的话。

    「怎么可能。」小玄柔声道,「我会挂记着她……」

    红叶暗自懊丧。

    「和你。」小玄道。

    红叶身子一震,胸口猛地剧跳起来。

    小玄含笑望着她。

    红叶满面红晕,慌乱道:「到门口了,我要回去了!」

    小玄点头,道:「你和娘娘路上小心。」

    红叶轻嗯一声,转过身快步朝阁中走去,紧绷的俏靥忽地如花盛开,绽放出
一朵动人无比的笑。

    ◇ ◇ ◇◇ ◇ ◇◇ ◇ ◇◇ ◇

    武翩跹与红叶走后,不到两日,小玄便有些失魂落魄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仪
真宫中,见见黎姑姑与阿痴,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聊解思念。

    小玄在阿痴的工匠坊里泡着,见他埋头摆布着那颗大小如同间小屋子的巨首,
忽地心中一动,当即将阿痴拉到旁边的空旷处,笑道:「痴叔,我与你个奇物瞧
瞧。」

    「你能有什么奇物,神神秘秘。」阿痴嗤了一声。

    小玄笑笑不语,默颂真言,打开了如意囊。

    坊中蓦地光线一暗,一尊奇异的巨像悄无声息地出现空地之上,左右两边各
有八臂,条条如同梁柱,一十六只大手上寒光闪耀,分持刀枪剑戟等凶厉兵器,
头顶几乎抵到了工坊的棚顶。

    阿痴心中乍跳,只一眼,便知面前的巨物绝非寻常。

    「瞧瞧这是什么。」小玄含笑道。

    阿痴走上前去,神情凝重地仔细观察。

    「怎么样,厉害吧?」小玄有些得色道。

    待察看到巨像身上的某个断裂处,阿痴终于动容,低低念道:「雷池玉、蛊
螺壳、旋龟甲、金罡髓、金精石、昆吾石髓……这铸造工艺极其久远,是机关‘
形、意、械、自然’四大脉系中的‘意’之一系,怕是太古之物。」

    「识货,痴叔果然是机关大家!」小玄竖起大拇指。

    「从哪搞来的?」阿痴深吸了口道。

    「就那里。」小玄道,「我与娘娘前阵子去的地方。」

    阿痴没再言语,毕竟那个地方连名字都是说不得的禁忌。

    小玄天生便对机关术有着某种近乎执念的痴迷,此后每日都挤出时间,除了
去栖霞宫与雪妃相会,便到仪真宫跟阿痴泡在一起,将在花湖底下的秘殿中收集
到了二十一尊太古机关尽数取出,同他一道剖解研究,接又开始尝试修复,不觉
间,机关术的造诣又大有进境,愈发精湛。

    「我要将它们打造成一尊尊无敌大将军二世!」小玄心忖:「如能修复,在
来日的大战上,一定用着它们!」

    这期间,他还挤出时间,以少国师的身份,回了几趟枕水阁,同暂寄那里的
众散仙饮酒欢聚,问些山海异事化外奇闻。

    ◇ ◇ ◇◇ ◇ ◇◇ ◇ ◇◇ ◇

    夜寂如水。

    鸾凤金霞帐忽尔分开,一双略嫌丰腴的美腿前后钻出,两只白得耀目的雪足
落到地面,踩在绣鞋上。

    皇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勾好鞋,拢上罗衣,眼角掠了下帐中酣睡的小玄,
也不取灯,便自悄悄出了内阁,幽灵似地穿过数屋,来到一间静僻的偏室。

    她轻轻闭上门,取出了道符,开始默默祷颂,不过须臾,脚下忽地生出光亮,
如水似焰般柔柔升起,当中滚涌着无数符文,由低至高徐徐裹住了她的全身。

    光芒很快便到达了至亮,然后迅速转淡,紧接着朝四下散化,直至完全消逝,
皇后的窈窕身影重新显露出来,但周遭已换了个景象,置身于一间宽敞的厅堂之
中,摆设古雅而珍罕,灯火明亮而柔和。

    她瞥了眼长案前的一只空蒲团,转身信步走开,来到一围雕刻着奇兽的碧色
栏杆前,眺目望外。

    这是一个离地数十丈高的所在,下方是片倚河而建的街市,高地错落栉比鳞
次,街道铺着青石板,河道夹着绿垂柳,无不弥漫着淡淡的薄雾,世俗又仙气。

    此时尚未天明,四下一片静谧,皇后俯瞰着空无一人的街市,心潮起伏。

    厅堂中的光亮似乎微晃了一下,皇后徐徐身。

    此时的她眉目依然,面目如故,丽色却陡增了千百倍,平日里那无所顾忌的
骄蛮情神全然不见,整个人沉静如水。

    堂中的灯火前多了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皇后走到案前,裣衽跪下,对着身影俯首叩拜,口中呼道:「徒儿叩见师尊。」

    「起来。」身影在蒲团上慢慢坐下,不慌不忙道:「何事?」

    灯火照亮了坐下的人,是个不知年岁的老者,颈上生着颗圆滚滚的大脑袋瓜,
颓着光溜溜的顶壳,四围披着飘雪似的白发,几绺长长白须深垂胸前,一副慈眉
善目的模样,身着一领宽大的白纱袍,入眼便知是那化外仙圣。

    「邪宗的人怀疑他了。」皇后起身道,「前两日竟然偷袭到徒儿那里去了。」

    「此事,吾已知晓。」老者慢悠悠道,声音柔和而沉厚,悦耳而清晰。

    虽然早就知道面前的存在无所不能,皇后依旧微吃一惊,迟疑道:「眼前该
当如何,既已威胁到玄狐,我们是否先下手为强?」

    「局面尚无大碍,一切犹在掌控之中,你不必惊慌,自乱阵脚。」老者从容
道,「吾都会看着的。」

    皇后心中一松,虽仍迷惑不解,但她素来无比钦敬眼前之人,对他的一切决
定从来都是坚信不疑,道:「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咦,为师在你身上施下的守护禁制怎么松动了?」老者道。

    皇后满面晕红,低声道:「就他害的。」

    老者一阵沉默,片刻方道:「你是万万不可暴露原本的。」

    「徒儿明白,只是……只是闪失了一瞬。」皇后道,「那狐狸,似乎新学了
什么妙法秘术,徒儿却不敢随意施为,一时抵挡不住,险些坏事,还望师尊指点。」

    「来,吾为你修复一下。」老者抬手掐印,从指尖放出一道银色的光亮,飞
向皇后。

    皇后额心现出一道由光亮写就的符文,由明转暗,渐渐消逝。

    「为师再赠你一宝,即便群狼环伺,亦自可保无虞。」老者手上一晃,已多
了个环状的奇异物事,展掌放开,便即徐徐飞向皇后。

    皇后赶忙接住,却是个生着十七首的丑怖怪物,首首攒结,每首皆生着一张
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庞的巨大魔口,口中利齿森森,锋锐如刃,令人不寒而栗。

    「噬天轮!」皇后声音微颤,心中森寒,满面惊喜。

    老者授了祭宝禁咒。

    「恭喜师尊又破解了一样至宝!」皇后欢喜道。

    原来这噬天轮正是邪皇渊乙当年横行天地时所倚仗的奇宝之一,乃太古一十
七魔神尸首炼就,至恶至秽,所至之处无物不解,当日在晁紫阁被诛杀之际,随
同炼魂幢、万劫白骨塔一起落入皇后之手,又辗转至老者的手上。

    「同那炼魂幢、万劫白骨塔一般,耗费了为师不少时日。」老者淡淡道。

    破解宝物原主设定的禁咒,已是难于登天,更何况这三宝的原主是那令天地
变色的邪皇,破解可谓几无可能。

    但老者的语气,却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做了件不算太容易的小事。

    「徒儿叩谢师尊!」皇后小心翼翼地将噬天轮收好,再次盈盈下拜,心中忽
然对身处的这座高塔的名字有了更多的理解。

    天地无宝——天地之中的宝物,对于眼前的存在,也许全都算不上什么真正
的宝物!

    「即便有了噬天轮,你也不可轻举妄动。」老者忽道,「独凭此宝,就想去
寻那些至尊上圣报仇雪恨,无异于痴心妄想!」

    皇后心中悄跳,怨毒之色于眼底一闪而没,半晌不语。

    「你同玄狐一般,都是天地忌弃之灵。」老者继道,「倘若你若急于寻仇,
擅自搅事,不单坏了大局,还会暴露本来面目,待到那时,天地注目,莫说雪恨,
就连你自个的性命,为师亦难以保全。」

    皇后眸中忽地模糊,眸底泪光点点。

    「当日你遭天诛地灭,就连支使你颠倒天下的那位至尊,亦弃如草芥,吾念
你冤深似海魂魄无依,方才收归门中,让你今世投寄此躯,你倘想如愿以偿,只
有忍辱负重,万事仔细。」老者道。

    皇后点头,浑身轻颤。

    老者深深地望着她,身子稍稍前倾,一字一句道:「惟有瞒过所有人,乱了
这天地,或许还有一丝指望。」

    「徒儿明白。」皇后哽声应。

    老者重新坐直,微微叹了口气。

    皇后忽道:「我爹爹说回京前拜见过师尊,言语之中似乎又知道了不少。如
今这个局,他已知晓多少?知不知道当今天子已经换人了?」

    「扈鉴堂刚正不阿,然行事不善变通。毕竟是三朝旧人,如非到了非不得已
之时,不必让他知道太多。」老者停顿了下道,「吾当初将他收归门下,亦只是
为了方便你行事。」

    皇后静静地听着。

    「关于眼前之局及你的来历,为师至今都未透露与他。」老者接道,「你今
世投寄在他家,虽成父女,然所谓亲恩,于漫漫岁月中不过是白驹过隙,你元身
殊异,切切不可与尘世牵扯太多,以免走漏消息陡增变数。」

    皇后点了点头,黯然不语。

    「你放心,扈鉴堂既已入吾之门中,将来会尽力给他留个好结局的,其虽无
缘仙道,享得人间富贵却是不难。」老者道。

    「徒儿拜谢师尊。」皇后感激道。

    「现今阶段,为师最担心的其实是烛鼎玄,此子野心之大城府之深,实属罕
见,乃这天地棋局中的一大变数,你须想方设法盯紧他,弄明白这玄龙后人除了
觊觎不周山,还有什么暗藏的谋划。」老者道。

    「徒儿全力以赴!」皇后应。

    「总之,你的真正来历切切不可泄与他知,否则后患无穷。」老者道。

    「徒儿牢记师尊嘱咐。」皇后应。

    「往后非不得以,你尽量少来这里。」老者道,「除了有被烛鼎玄发现的风
险,玄狐亦在日渐觉醒,你与之近在咫尺,难保不会惊动他。」

    皇后点点头。

    「依吾瞧,玄狐将来的格局,要比烛鼎玄更加广远,你命格太过凶厉,好生
侍之,日后或许可保无虞,甚至雪恨有望。」老者眯着眼道。

    皇后心中一阵轻轻地跳,忽低声道:「师父为何要助玄狐?可是……要为故
人讨个公道么?」

    老者一阵沉默,良久方道:「天地久滞,气运不畅,委实令人气闷,已到该
变一变的时候了。」

    皇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玄狐,或许就是一剂活血去瘀的猛药。」老者道。

    第六回

    内忧外患

    这日清晨,皇后难得起了个早,用膳之时,见小玄不在,遂问在旁侍候的簪
儿。

    「圣上在后苑。」簪儿答。

    「一大早去后苑做什么?」皇后道。

    「这些日,圣上晨早起来,都要同那个从瓶子里出来的小花妖到后苑玩耍,
身边还时时带着个圆滚滚的古怪家伙,放出些五光十色的法符。」簪儿板着脸道。

    皇后舀了勺汤优雅地啜着,好一会方道:「除此之外,有没有做别的?」

    簪儿作状地支吾道:「奴婢不敢说。」

    皇后蛾眉微蹙,望向另一边的璧儿。

    「奴婢也不敢说。」璧儿即道,俏靥泛晕。

    「不知死。」皇后轻哼了一声。

    「娘娘不知,那小花妖模样虽然清纯,可骨子里骚浪着呢,皇上对她好生宠
溺。」簪儿趁机道。

    皇后静静听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璧儿道:「去把皇上找来。」

    待小玄到了,又命簪儿去取来只匣子,对男儿神神秘秘道:「猜猜,这里边
放的是什么。」

    小玄胡乱猜了几样,皇后方才打开匣子,取出内中之物递与他。

    小玄接过一瞧,赫是张同七邪覆一模一样的面具,额挑七角,空着两个眼洞,
色如淡墨,诧讶道:「从哪搞来的?」

    「你不是一直嫌脸上闷得慌么,我特地叫人做了这个赝品,看起来跟你那张
一模一样,但却半点不会闷气,你快戴上试试。」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将面具戴上,果然清爽透气,毫无不适之处。

    「怎样?」皇后问。

    「不错!」小玄道,将面具摘下,掂在手上又瞧,见其上不时有细细的电似
青芒蜿蜒爬过,赞道:「连这个都能模仿出来,真是不俗!」

    「天机岛出品,焉有次货!」皇后得色道。

    「是卜轩司做的?」小玄问。

    「同晁紫阁碎掉的那张一样,都是国师亲自监制的,天机岛的制作工艺的确
冠绝天下。」皇后道。

    小玄想起此人一直觊觎巨竹谷,心中不爽,忽道:「卜轩司上次来,曾说天
机岛为皇朝打造了支机关大军,不知有几分虚实?」

    「是真的。」皇后道,「据说当中有不少冲锋陷阵攻城拔寨的大型利器,卜
轩司在更早前已奏报过晁紫阁了,汤国璋与唐凤山都是知道的,你可别在这上面
露了馅。」

    「现下中州吃紧,把天机岛这支机关大军调过去支援如何?」小玄不动声色
道。

    「也不是不可。」皇后想了想道,「这支机关大军原本就是要驰援云州的,
无奈程兆琦已败,只得暂且作罢。」

    小玄心念数转,肚子里打着小算盘:「如此一来,安逸侯得了支强援,而卜
轩司也就不能老是惦记着巨竹谷了,可谓两全其美!」

    「只是……」皇后话头一转,「国师忠心耿耿,他在迷楼,对邪宗的人多少
有些牵制,若是调离玉京,我们手上可用的筹码便要少掉一支。」

    「顾不得这许多了。」小玄坚持道,「中州那边的威胁远比邪宗余党要大,
倘若给方少麟杀上玉京,迷楼到时亦是不保。」

    皇后一阵沉吟,忽见邓斐进阁来报,奏曰宰相汤国璋、卫国公扈鉴堂、兵部
尚书阚勋、户部尚书李翰馥、骠骑大将军唐凤山等大臣前来觐见。

    这等阵仗,定是又有大事来了!小玄一阵惊疑。

    「莫慌,我爹都回京了,天大的事,有他抗着呢。」皇后安慰道,遂领众婢
娥往后庭回避,让出主阁。

    「宣。」小玄朝邓公公道。

    众臣鱼贯而入,山呼万岁,一齐叩首礼拜。

    小玄赶忙唤起,见他们一个个面上似乎有些凝重,不由心中一紧,暗忖:
「敢情又有不好的事来了!」

    「启奏万岁,北疆诸关传来急报——秦湛麾下旧将司马原举兵南下,已连破
数城。」汤国璋开门见山道。

    果不其然!小玄心中「咯噔」一跳,道:「此时到哪了,距玉京尚有多远?」

    「今已到了天河关,距都中不到三百里。」阚勋道。

    「那司马原有多少兵马?」小玄问。

    「三万有余,不算多。」唐凤山道,「但都是久据北疆门户的将士,精锐之
至!」

    「那……现下如何应对,调兵增援天河关?」小玄道,心忖那司马原纵然勇
猛,但也不会是扈鉴堂与唐凤山这两位皇朝梁柱的对手吧。

    「臣等可以提兵拦拒。」扈鉴堂道,「然北疆这些兵马,此前都是吾朝的勇
士,厮杀起来,无论胜负,伤的都是皇朝的元气,委实令人痛心!」

    「确实如此,这可如何是好?」小玄皱眉道。

    众臣一时无人答话,汤国璋望了望他,欲言又止。

    小玄沉吟道:「朕有一个想法,不知如何,还请众卿共同参详。」

    「万岁请讲。」汤国璋道。

    「不如将秦湛放了如何?」小玄道。

    众臣神色皆俱一松,似乎悄舒了口气。

    「原该如此!」汤国璋立时道,「秦将军长驻北疆,久拒胡乱,为皇朝立过
无数汗马功劳,本就对圣上忠心耿耿。」

    「依臣看,不但该放人,还需官复原职。」唐凤山小心翼翼道。

    「该当如此。此前都是朕昏了头,令秦将军蒙冤!」小玄慷慨地把锅背了,
心忖:「原来他们早已心存此念……」

    「只是秦将军必定深感枉屈,未必肯受陛下今日之恩惠。」扈鉴堂沉声道。

    「亲妹子给踹死,自己还无故入狱,现下却说没事了,要我也是难以接受。」
小玄心忖。

    扈鉴堂停了下接道:「即便秦将军接受了,仍需察辩其心,不可立即放出都
中,以免有变。」

    「国公思虑甚是周详!」其余几臣纷纷和应。

    「总之先把人放了,再请秦将军修书一封,命皇甫原退兵!」扈鉴堂道。

    「秦将军原来是个什么官?」小玄道。

    「左武卫,爵正四品。」汤国璋答。

    「将秦将军官复原职,爵提一品,以弥枉屈。」小玄道。

    「万岁圣明!」众臣齐呼。

    「对了,还有一事,请众卿斟酌。」小玄道,「都是朕一时昏聩,前阵子因
江应存苦口相谏,将之枉曲下狱,今虽释出,但官职未复,朕心中甚是不安。还
请诸公三堂会审,予复原职,为吾朝挽回贤才。」

    众臣闻言,个个面现喜色,汤国璋欣然道:「陛下圣明,门下侍郞江应存本
就忠心可表,倘能复职,实乃吾朝之幸!」

    其余数臣纷纷附议。

    当即遣人去西台将中书舍人廖长先召来,就在阁中起草拟旨,再命阎卓忠取
来玺宝,下了两道敕罪诏,给秦湛与江应存平反。

    正忙间,小玄想起罗天大醮之事,遂问:「对了,那罗天大醮筹备得如何了?」

    几臣对视一眼,汤国璋道:「臣等今趟觐见,亦正是为此而来。」

    小玄望着他。

    汤国璋却望向了户部尚书李翰馥。

    「这段时日以来,筹备罗天大醮诸务,皆是臣与龚世弘亲自督办,然在搭建
九座祭坛时,却接连出了些许意外,不知因何……」李翰馥迟疑了下,终还是实
言禀奏:「九座祭坛屡筑屡塌,至今无一建成,还死伤了不少民夫。」

    小玄大吃一惊,心中道:「这定是晁紫阁太坏,上天连忏悔祷告的机会都不
肯给了!」

    「这无非是有邪祟乱神在作怪!臣愿前往督守监造。」扈鉴堂神威凛凛道。

    小玄兀自失神。

    「只是臣以为,为了祈福禳灾,糜费许多钱物民力,怕是适得其反,愈加难
挽天心。」扈鉴堂继道。

    小玄之前就对罗天大醮能起什么作用深感怀疑,闻言不觉微微点头。

    「依臣看,这罗天大醮,不如就此作罢!吾朝上下,目下还是当做些实事,
以诸如减税轻赋这些来抚民惠民方为上策。」扈鉴堂道。

    汤国璋虽是罗天大醮的提议者,此时闻言,脸上并无不悦之色,黯然道:
「国公所言甚是。」

    小玄见他面上似在极力掩藏着什么,心知定是在实事之前,对自己这个鬼神
皆弃失道寡助的皇帝颇为失望,对皇朝的前途忧心如焚。

    「那就不办了,筹办罗天大醮的一切事务即刻中止!」小玄斩钉截铁地挥手
道。

    众臣纷纷附和,个个都有点灰头土脸。

    「臣等还有一事禀奏。」汤国璋道,朝兵部尚书阚勋示意了下。

    「武选司接报,安逸侯林航在中州铁峡关已同方逆鏖战数阵,打得有声有色,
互有胜负,算是稳住了阵脚。」兵部尚书阚勋道。

    小玄甚感意外,惊喜道:「林侯真是皇朝良材。」

    「据报,林师现今又广邀四海高人报效皇朝,齐聚中州共谋破敌之策!」唐
凤山接过话头道。

    小玄连声赞好。

    阚勋话头一转,继道:「只是之前奉天侯往云州征讨南宫叛贼,大战半载有
余,包括中州在内的周边数州皆俱亏耗甚多,许多百姓不得已背井离乡,有的地
方,已是十室九空。如今安逸侯与方逆又在中州交锋,钱粮耗费愈钜,周边州郡
更是难以支撑,百姓税赋激增,委实苦不堪言!」

    小玄心头骤紧。

    「目下,林帅大军钱粮已十分吃紧,急需这边想想办法。」汤国璋道。

    「府库还拿得出钱粮吗?」小玄吸气道,他知晓国库空虚,早已穷得揭不开
锅了。

    众臣不语,隔了好一会,方听汤国璋道:「大军耗费非同小可,现距秋收又
尚有时日,一时之间,府库怕是拿不出多少了。」

    「这可如何是好?」小玄问,心中阵阵拔凉。

    无人应答,似乎都在等他拿出办法。

    小玄眉头紧锁,真个坐困愁城。

    他从来就不懂什么朝政之事,况且国库入不敷出是皇朝多年都解决不掉的顽
疾,满朝文武对此皆俱束手无策,又教他如何拿得出主意。

    「还请陛下宽心。」扈鉴堂忽道,「这个且由臣来想想办法。」

    「国公有何良策?」小玄忙问,心中稍稍一松。

    「臣征讨北境,十五族复归称臣,朝贡了不少物资,中州眼前之急,臣尚可
筹措应付。」扈鉴堂道。

    「甚好甚好!」小玄喜道。

    扈鉴堂顿了下,接道:「只是皇朝耗费甚钜,国库连年空虚,尚须另寻开源
之法,方为长久之计。」

    小玄心中忽地一动,思忖道:「常羊秘境中遍地是宝,单凭那座青锳石峰便
可价敌数城,如能召集人手进去大举采掘,定可充盈国库!如今我有界曜碑杵,
能开启三灾结界,征聚些民伕也应不难,但出入秘境却是个大问题,若是师父能
筑造一座大型的传送法坛就好了!」

    听了扈鉴堂之言,其余几臣皆俱默然不语,此乃皇朝长久之疾,一时之间,
无人能拿得出什么良策。

    「只是这一切,全都须等师父回来再说。」小玄沉吟一阵,心中定了些许,
道:「国库这块,待朕来想想办法,来日再议。」

    诸臣唯唯应喏,其时心中并无期待,只道是天子的敷衍之词。

    「目下南忧北患,皆俱迫在眉睫,就有劳众卿操心了。」小玄接道。

    众臣齐声应了,个个满面凝重忧心忡忡。

    ◇ ◇ ◇◇ ◇ ◇◇ ◇ ◇◇ ◇

    众臣告退后,小玄心中郁闷,思忖道:「上次来,还有所谓的三喜三忧,这
趟却几乎没有一桩是好的……」

    皇后从后庭回来,见他愁眉不展,忙问何故。

    小玄便将诸臣所报之事简述了一遍。

    皇后饮着茶,雍容自若地静静听着。

    小玄看了看她道:「听了这些焦头烂额之事,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愁?」

    「当天子的是你,本宫愁啥?」皇后笑吟吟道。

    小玄一阵气苦,道:「小爷只是个贋货,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却怎要来为这
些烦恼事操心!」

    「好事占尽,烦恼却半点不愿意沾,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皇后娇哼道。

    「我占到啥好事啦?」小玄道。

    「你锦衣玉食,佳丽三千,这些不是好事?」皇后笑嘻嘻道。

    小玄一听就急了,争辩道:「小爷才不稀罕什么锦衣玉食呢,所谓三千佳丽,
也……也独只你一个!」

    「不是还有个羞花闭月的雪妃么?」皇后道,「忘啦?」

    小玄滞住。

    「再说,只要你想,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个妃嫔不是你的?」皇后道。

    「等等,咱们皇后娘娘今儿怎么不喝醋啦?」小玄笑嘻嘻道,见她调侃自己,
当即奋起还击。

    「本宫啥时侯吃醋了,我只盼你本事再大点,能将这后庭安排得稳稳当当,
本宫也可省点心。」皇后道,悠然地呷了口茶。

    小玄没好气地瞪着她。

    「晓得吗?」皇后道,「这些日,本宫都在为你怎么搞定汤妃唐妃心力憔悴
呢,别到时候内外皆困,你这窃国小贼又要拍拍屁股开溜了!」

    小玄蓦地长叹一声,却是听见「内外皆困」四字,众臣禀报之事瞬又涌回心
头,再没心情与她斗嘴了。

    皇后瞧了瞧他,忽轻声道:「你也无需为这些事太过心烦,总之你命里福份
不浅,到头来,自会有人为你撑着的。」

    小玄摇了摇头,心忖这娘娘不知外间的艰难凶险,想要守住这将倾的江山,
就是有她老子做依靠,也是吃力万分异样难支。

    他正闷闷不乐,忽见邓斐引着一个老内相进来,却是汤贵妃宫中的执事大太
监许公公,见到自己与皇后,便即俯身叩拜。

    「公公起身,今为何事过来?」皇后和颜问。

    「启禀万岁与皇后娘娘,云霄宫中的长安树昨夜忽然开花无数,满苑俱香,
大是荣盛祥瑞,贵妃娘娘十分欢喜,伏望万岁与娘娘亲临同赏。」许公公道。

    皇后点点头,稍略思索,便笑吟吟道:「公公请回,与贵妃说,皇上同本宫
一会就过去。」

    许公公应了,躬身徐徐后退,出阁回云霄宫去了。

    ◇ ◇ ◇◇ ◇ ◇◇ ◇ ◇◇ ◇

    「这女人耐不住冷落了。」皇后忽尔笑了起来。

    小玄望着她。

    「想要邀宠,脸上却抹不开,便想了这个由头让你过去,哎~ 也算难为她了。」
皇后笑吟吟地接道。

    小玄皱起了眉。

    「我正愁怎安抚她与唐妃呢,既然自个寻上门来了,那就正好。」皇后望向
小玄道,「你换衣服,这就过去一趟。」

    小玄时正自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应付什么汤妃唐妃,不耐烦道:「现在都
火烧眉毛了,哪来工夫去赏花品木,不去不去!」

    「我觉得你该去。」皇后不动声色道。

    「不去!」小玄坚决道。

    「你只待在我这里也就罢了,如今还时常往栖霞宫那边去,若是给人知晓…
…嗯,多半已经有人知晓了,别个也就罢了,汤贵妃与唐淑妃这两个会怎么想,
她们若是恼了,可就麻烦大了。」皇后婉言道。

    小玄眉心紧锁。

    「今儿你真得往汤妃那里走一趟,回头还要去看看唐妃。」皇后轻轻道,
「你可别小瞧汤妃唐妃这两个,想想她们的老子都是谁吧,一个是当朝宰相,一
个是统领着拱卫京都诸部的大将军,就是晁紫阁,当日也不敢随意轻慢她们,否
则,必定会给你堵上添堵,到时更令你这赝货天子焦头烂额内外交困!」

    「好吧,那我们就过去走走。」小玄叹了一声。

    「我不去。」皇后道,「待她问起,你就说我今儿身上有点不适,不想走动,
她自会明白的。」

    小玄愕然望着她。

    「她想见的只是你这个皇上,本宫也去可就不美了,我在旁边,人家的体己
话儿还怎说得出口?」皇后笑嘻嘻道。

    小玄皱着眉瞪着她。

    「如果她要留你过夜,嗯,肯定会留你过夜的,你便待上一晚吧。」皇后笑
容可掬道,「好好抚慰抚慰她,到时候呀,这娘娘怕是要惊喜万分哒!」

    小玄望着她的笑,心里边不知怎么有点发毛。

    「我是说真的。」皇后收了笑,正色道,「不过这娘娘表面上风趣随和,但
内里可是精明得很,你可得先想好怎么个圆法,是怎么从萎如腐木变做擎天之柱
的,千万莫要露了馅儿,倘若给她瞧出破绽,反倒弄巧成拙。」

    小玄心中暗怯,阵阵发慌。

    「来,我与你说说这贵妃娘娘的喜好与忌讳,你记在心里边,看看能不能蒙
混过关……」皇后道。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1-12-10 22:17(GMT+8) 编辑 ] 第七回

    何以解忧

    云霄宫位于迷楼中部,座落在起伏处,楼台高低交叠于翠绿间,望去异样生
动,但更加惹眼的是,在那阁旁廊侧,疏密有致地种着许多梅树,此时并非开花
季节,然枝叶青绿得异样可人,比起雍怡宫的富丽堂皇,更别有些清雅气象。

    「此时看着清爽,但若冬日到此,想来又是一番景象,必定满苑皆红灿烂之
极。」小玄瞧着欢喜,心忖:「此间主人,多半是个爱梅的。」

    小玄端坐龙辇,前后黄钺持护,左右卤簿相随,在无数绛麾玄幢的簇拥中浩
浩荡荡而至。

    这是皇后的主意——既然汤妃意在邀宠,那就要敲锣打鼓地去,在各宫各苑
的眼线前,给足这贵妃娘娘的脸面。

    云霄宫门大开,汤妃娉婷而立,顶盘百合髻,鬓上斜簪一支滴翠金步摇,耳
悬明月珰,身着大袖宽领云水蓝百蝶薄罗纱,腰束一条描金芙蓉巾,领着一班宫
娥内相盛装相迎。

    小玄下了驾辇,汤妃翩跹上前,将他接入宫中。

    「皇后娘娘呢?怎么没与陛下一同过来?」汤妃问,手挽着他的一边臂膀迤
逦而行。

    「她今儿身上有点不适,懒得走动。」小玄照着皇后教的话答,从旁望去,
见这贵妃娘娘眉如远黛,唇似凝脂,妆容分外精致,只觉今日的她要比前几次见
到之时更加明艳照人。

    汤妃微微一笑,温言了几句关切话儿,便没再接着这事往下说。

    小玄只觉阵阵甜香从旁袭来,臂侧给一团格外丰腴的软绵贴偎着,不由一阵
耳热心跳,强压着紧张,没敢胡乱开口。

    「陛下难得过来,怎么不跟妾身说说话儿?」汤妃笑道。

    「那长安树在哪?有何奇处?」小玄硬着头皮找话。

    「陛下怎么忘啦?」汤妃柔声道,掠了眼他的脑袋,担忧之色于眼底一闪而
逝:「那长安树是西域狐胡国前年贡的宝树,随丹绮丝一同来的,共两棵,当日
陛下见妾喜欢,便分了一棵在云霄宫这边栽着。」

    「哎~ 朕怎就忘了!」小玄拍了下头,掩饰道:「一下子快两年了,真个光
阴似箭呐。」

    「这宝树,据说有安神去忧的奇效,只是不知是否水土不服,一直都没开花。」
汤妃接道,「不想昨夜里忽然就开了花,荣盛非常,臣妾琢磨,这定是上天赐示
的吉兆,心里边欢喜得不得了,便即着人去请陛下与皇后娘娘过来同赏。」

    边说边走着,一行人来到后苑,才进得门,小玄远远便望见于梅林间有棵高
大的奇树,百枝如蛇纠缠交叉,累累地垂着罗汉果大小的墨色果实,满树金灿灿
地开着黄花,有如什么宝物放光一般,极是璀璨绚丽。

    走到近处,更见茂盛,花枝簇簇焕彩蒸霞,宛若琼瑶珠玉一般。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登时满院皆香。

    「好树好树!」小玄连声赞道。

    汤妃见帝心甚悦,赶忙命宫人在树下排开筵席,一同赏花观树。

    宴饮多时,小玄美酿落肚,又得汤妃柔声笑语伴侍,拘束渐去,

    望着树上那累累的黑色果实,忽尔想起李梦棠从前说过的一样奇树,也是生
着金叶墨果,同样能除愁解忧,与眼前这棵长安树甚是类似,遂随口问:「这长
安树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名字,叫做……叫做帝休?」

    汤妃面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然道:「这个么……这个妾身不知,妾只知它
名为长安。」

    小玄蓦地明白过来,「帝休」两字,于皇帝而言甚不吉祥,赶忙闭住了口,
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万岁难得过来,臣妾再敬一盏。」汤妃盈盈举杯。

    小玄仰颈干了,心中自我安慰:「我不过是个赝货,帝休!帝休!兆示的定
是晁紫阁那恶魔,与我何干!」

    然又一想:「晃紫阁已没了数月,而这帝休树却是昨夜才开的花,只怕冲着
小爷来的。」

    一时疑神疑鬼,坐立不安。

    汤妃何等心窍,一切瞧在眼里,忽道:「陛下,此时日头大了,我们不如回
屋里去,歇息则个。」

    「老天既要气我,小爷就偏要与你斗斗,岂能怕你!」小玄心气一起,便对
汤妃笑道:「今日阳光明媚,不冷不热舒适得很,且这苑中景致如画,朕委实舍
不得挪地方呐!」

    汤妃嫣然道:「陛下说得有理,那咱们就在这里继续赏花看树。」

    「还有酒么?」小玄瞧瞧左右道。

    汤妃忙命人又取了数瓶佳酿送来。

    小玄心中难以释怀,对着树闷不作声一盏接一盏地喝酒,心里较劲道:「瞧
你怎么休我亡我!」

    汤妃陪着他又饮一会,脸上红霞薄染,分外娇艳。

    然而小玄此时又想起了今早众臣奏报诸事,不觉益发烦闷,即使旁边伴着个
倾城丽人,也是全无别的心思。

    汤妃见他愈喝愈凶,不时轻吁短叹,心中暗暗不安,娇声道:「陛下喝慢些
儿嘛,妾身量浅,快跟不上了。」

    「你只管慢慢喝,不用每盏都陪。」小玄道。

    「陛下可是为这树的别名不欢喜?」汤妃小心翼翼地问,她兰心蕙质,片刻
之间,心里已杜撰了一套祥瑞的说词,打算要来劝慰君王。

    岂知小玄却不肯承认,哂然道:「区区一个名字,焉能令朕不快,只是近来
内外诸事皆俱不顺,着实叫人烦恼!」

    「啥事能令陛下如此烦忧,不如与臣妾说说,就权当做散心解闷呗。」汤妃
道。

    「与你说,过会连你也一块儿不快活了。」小玄轻叹了下,手中酒又是一口
闷了。

    汤妃接又软语劝慰,小玄只略敷衍几声,继续闷声灌酒,心中说不出的混杂
纷乱。

    汤妃见他始终烦闷难解,心念数转,忽对旁边的一名俏丽小娥道:「香雪,
唤人去取纸笔来。」

    那香雪立时快步去了,不一会,已领着几个内相搬来一张长案,摆上笔墨纸
砚。

    汤妃拿起笔,饱蘸浓墨,两手托着献到小玄跟前,笑盈盈道:「请陛下提笔。」

    小玄错愕,不解道:「这是要做什么?」

    「妾身有解忧妙法,请陛下写写字儿。」汤妃微笑道。

    「解忧妙法?怎么个解法?」小玄有些不信,接过了笔:「要朕写什么字?」

    汤妃点点头,依偎着他轻声道:「请陛下把烦恼之事都一一写在这纸上,妾
身自有法子。」

    小玄望了望她,转目盯着案上铺开的雪白宣纸,一时间,诸般愁困齐涌心头,
终于落笔其上,写下了「南方方少麟」五个字,怔怔地望着。

    「还有呢?」汤妃轻挨了下他的胳膊。

    小玄深深呼吸,一气又写下了数行字。

    北疆司马原。

    云州南宫阳。

    陵州何晏。

    甘州费白云。

    邪宗余党。

    「继续,把想到的全都写出来。」汤妃柔声道。

    小玄怔了怔,手一颤,又写下了「阿萝」两字。

    汤妃心中一跳——这明显是个女人的名字,可是印象里没有哪个妃嫔叫这个
名字,悄忖道:「莫非是哪个新得宠的小宫娥……」

    小玄笔走龙蛇,接着又写。

    师父。

    水儿。

    梦棠。

    婀妍。

    翩翩。

    汤妃望着宣纸上的一个个名字,不由有些发蒙:「这些数月来他都待在雍怡
宫中,又是从哪新宠了这许多莺莺燕燕?哎呀~ 敢情是皇后暗地里从外边寻了些
美人进宫,以销魂手段拘住了他,是了是了!定是如此,难怪皇上一直都腻在雍
怡宫里不肯往别处,原来是深陷于迷魂乡中,流连忘返了……那女人好生狡诈呀!」

    小玄盯着纸上的一行行字,怔怔发呆。

    「好了,请陛下在心里边想想这些忧烦之事的轻重缓急,略作排序。」汤妃
道。

    小玄凝固似地望着思着,久久不动。

    汤妃没再出声,只陪在旁边任由他默默思索。

    小玄忽然深吸口气,饱蘸浓墨,提笔在「南方方小麟」五字之下,重重地划
了一道。

    没错,这就是当务之急!

    头绪渐清。

    汤妃依然没有言语,继续在旁静静地伴着他。

    小玄面对着纸上的行行墨字,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烦恼一一清晰起来,虽然
未能解之,然却明了了许多,至少像是如从乱麻之中抽出了线头,开始有了头绪。

    忽然之间,他诧讶地感觉到心中轻松了些许,仿佛将压在心头上的一件件烦
恼全都暂时移出了身外,或者说,是寄存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一阵子不见,陛下的笔墨怎就甚不相同了?」汤妃微诧道。

    「哪里不相同?」小玄一怔。

    「从前华丽而见章法。」汤妃微笑道,「今日却是龙飞凤舞的,别有一种洒
放不羁的味道。」

    「哪种好?」小玄遮掩着暗慌道,心中悄忖:「她是汤相的千金,自然识得
笔墨,只怕造诣还不低,我需得小心了!」

    「各有千秋。」汤妃含笑道,「依臣妾来选,倒是喜欢今时的多些儿。」

    「接下来呢?须该如何?」小玄望着宣纸问。

    「这些让陛下烦恼挂记之事,陛下心里边分出轻重缓急了吗?」汤妃反问。

    小玄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那接下就该着手去解决它们了,按照轻重缓急排开先后,须由陛下一一面
对。」汤妃轻声道,「日后每化解一桩,便在这纸上划去一道,陛下心中自会越
来越轻松的。」

    小玄用心听着。

    「在此之前,就让由它们暂且寄存在这张纸上吧,陛下该吃吃,该睡睡,切
莫将它们带进被窝里去。」汤妃微笑道。

    「寄存纸上?」小玄迷惑道。

    汤妃点点头。

    「就……这么简单?」小玄心中微微一亮。

    「有时,解决之道并不需要多复杂。」汤妃轻声应。

    小玄若有所思,心中渐渐清明,忽地明白,这娘娘教的其实是要自己拿得起,
放得下,莫让无用之烦恼纠缠于心,以免裹足难前。

    「受教了!」小玄转过身,忽朝汤妃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呀~ 臣妾怎当得起陛下如此大礼!」汤妃赶忙扶住。

    「这法子甚好,是谁教与你的?」小玄道。

    「妾身尚在闺中之际,时见家父百务缠身,亦自忧心烦恼,每每便以此法解
之。家父曾对妾身道,人生于世,难以无忧,亦不可忘忧,但将烦恼暂寄身外,
择机处之,自可化繁为简心清智明,陛下或可借鉴则个。」汤妃娓娓道。

    「汤相大智慧矣!」小玄叹道。

    「今儿的酒已经不少了。」汤妃望着他轻声道,「妾身已不胜酒力,咱们就
不喝了吧?」

    小玄点点头,从案上取过纸张,又在默默地看。

    汤妃命人撤去筵席,又再唤过香雪,在她耳边低嘱了几句。

    香雪点头去了,过不多时,便领着个内相折返,扛来一顶烟笼似的雪白纱帐,
看着甚是轻小,展开后却有方圆丈许之大,又在树下铺开几张冰簟,将帐摆放其
上。

    「请陛下入帐歇息,略作小憩。」汤妃牵着小玄的手,共入帐中。

    小玄浑浑噩噩地进到帐中,手上依然捏着那张写了字的宣纸不放,躺在冰簟
上接着继续看。

    汤妃由香雪伺候着在帐中换了衣裳与睡鞋,摘了钗簪,也在旁边卧下,侧对
着皇帝,一手支颔,另一手拎着把绣着梅枝的团扇儿为他轻轻地摇着。

    小玄两眼盯着纸上第一行的「南方方少麟」五字,心潮起伏个不住,忽地思
道:「阚勋说,包括中州在内的周边数州皆俱亏耗甚多,许多百姓背井离乡,有
的地方,已是十室九空,百姓税赋激增,委实苦不堪言……这一切,都是因为发
生在那里的长年战乱,累及了百姓,唉!真个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他越想越是黯然,心中无以排解,突地灵光一闪:「方小子虽是个想吃天鹅
肉的混蛋,但骨子里却不是个坏人,而我虽是个假天子,却有着调动皇朝大军的
能力……那小子乃是因昏君而反,如果知晓当今天子已换了人,不知肯不肯息兵
罢战?」

    他怔怔地思着,心中怦怦地跳。

    汤妃在旁摇着扇,似因不胜酒力,美目半眯螓首轻晃,已是摇摇欲坠。

    「这一切,须得坐下来面对着面商谈,方能说个明白。只不知那小子肯不肯
出来与我会面?」小玄屏息思索,转又想道:「方小子今已为帅,此时身边定是
高人无数,光那些要捉我上凤凰崖的师伯师叔们恐怕就有不少,我若贸然去找他,
万一给堵住,那便糟了……」

    汤妃手儿终于支不住下颔,螓首下滑,娇靥挨伏到了他的肩膀之上。

    「只是见不到他,又如何能化干戈为玉帛?」小玄苦思冥想,蓦又心头一动
:「我的几个师姐定然不会害我,而方小子也能信任她们,不如就由她们穿针引
线,将方小子约出来会面如何?」

    他一阵兴奋,继思道:「就算哪里出了差错,以我现今的身手,想要留住小
爷也绝非容易,嗯,这险值得一冒,倘能就此平息战乱,实乃莫大之善!」

    小玄心中一阵轻松,忽察周围似乎有些异样,其时已至夏未,且正值午后,
天气尚有些闷热,就是在树荫之下,亦只能稍减一点。

    然而不知怎么,帐内异样清凉,竟让人深感心怡神爽,他望着烟笼似的纱帐,
轻咦了一声:「难道是这帐子的古怪?」

    「这帐子是个宝物。」汤妃迷迷糊糊地应。

    小玄转目瞧去,见她不知何时已换了条月白软罗,上绣着几茎墨枝,几朵红
梅,手上松垮垮地拎着把纱扇,正有一下没下地为自己轻轻摇着。

    他忽觉这个美妇人可亲之至,待在其旁,倍感舒适,接又再想到她的温柔睿
慧,心中不觉越发钦喜。

    但小玄的目光很快就给吸引到了她的胸际,那里襟口半开,隐隐露出内里的
鸾舞霞飞抹胸,然而,粘住他目光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丝衣及肚兜包裹不住的
地方,有两堆半掩半露高高耸起的雪峰,赫如羊脂搓就,仅凭可见的部分,便知
出奇的肥美腴腻,中间还挤出一条无比深邃的神秘沟子,诱人极绝。

    「难怪皇后说她这个地方宫里无人敢比!」小玄怦怦心跳。

    「这帐子是从家中送来的,叫做和风细雨帐。」汤妃似已半入梦中,呓声道
:「我娘亲说是个仙家名匠造的,有那安神宁息之效,能让人睡得香甜。陛下不
是时常说睡不安稳么,今儿正好享用试试。」

    小玄强行将目光从她胸口收回,心道:「晁紫阁残害忠良肆杀无辜,伤天害
理的恶事做太多,鬼神不容,自是寝食难安!」

    耳边忽闻细细鼾声,原来汤妃已入香甜。

    小玄先前喝了不少酒,虽不致醉,却也微有酣意,此时拿定了去见方少麟的
主意,心中轻松了些许,便觉睡意袭来,恍惚间,忽似到了一片碧绿如洗的竹林
之中,顷刻间和风轻拂,细雨斜飘,不时还传来一两声悦耳的鸟鸣,顿觉心旷神
怡,烦恼尽去。

    「好神奇的帐子……」小玄心中赞叹,懒懒地听着风声雨声,渐渐地眼皮发
沉,不知何时睡着了。

    ◇ ◇ ◇◇ ◇ ◇◇ ◇ ◇◇ ◇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惺忪睁眼,见汤妃依然贴着自己,睡得甚是香甜。

    也不知是帐旁那长安树起的功效,还是汤妃的解忧妙法起了奇效,仿佛真的
将诸般烦恼搬离了身子,这一觉只睡得格外安稳,但感神清气爽精力澎湃。

    忽然间,他的注意力给吸引到了臂侧。

    那里温热一片,给两团无比腴肥圆滚的物事顶着,软绵又娇弹,偎得肌肤生
麻。

    小玄转头望落,见妇人软罗内肤光胜雪,白晕晕地晃人眼睛,赫有一只雪峰
似乎裹藏不住,就要破衣而出,峰顶猩红乍现,竟是从肚兜里跑出了半颗嫩蒂,
他心中着忙,不觉微缩了一下。

    汤妃两条白臂正搂着小玄的脖子,他这稍稍一动,便就醒了,眯了会神,羞
色笑道:「妾身今儿真的饮多了,适才睡得好沉。」

    「我也是。」小玄道,不敢乱看。

    「心里边,可是舒服点了?」汤妃轻声道,一只手儿探到他胸口,在心窝上
轻轻地抚揉。

    小玄点点头。

    「香雪,茶。」汤妃半支起身,朝帐外唤了一声。

    一直守在帐外的香雪立时应了,又朝旁边吩咐:「娘娘醒了,快去把煎好的
茶汤取来。」

    汤妃这一起身,不想丝衣下滑,露出半边胳膊来,小玄就在咫尺,见她那雪
白的酥臂上束着一只臂镯,似玉非玉,纹色浓郁,于黑、赤二色间挂着细细的白。

    小玄心中一跳,也不知因何原故,只觉对味之至,眼晴盯着,一时没能移开。

    汤妃回过身来,瞧见他的目光,笑道:「好看么?这箍子乃缠丝玛瑙做的,
上月方从家里送来,我小姑子特意寻海外商贾购得的,据说是西域波斯国所产,
有一整套。」

    「好看。」小玄应。

    汤妃忽将丝衣下摆撩起,稍稍抬起一腿:「陛下瞧,这里还有一只。」

    小玄垂目望去,赫见她右边的大腿根上,竟然也束着一只细箍,如血浓赤,
温润流滑,紧紧地勒着雪肌,衬得她那丰腴白腿分外润腻,比起臂上,更是诱人
数倍,非但如此,在往上的数寸间,似有乌丝数茎自紧闭的腿心里钻出,细细地
曲绻着。

    小玄心中剧跳,一时身上全都热了起来。

    「这只是红缟玛瑙所制,雕工甚好,手感亦佳。」汤妃道,用手轻摸了下腿
上的细箍。

    小玄屏住呼吸,心中阵酥阵麻,不敢细看,艰难地把目光移开。

    汤妃忽有所察,心念正动,眼角像似睨见了什么,转眸望落,见皇帝裆处高
高地凸起一块,不觉红云上脸,含着笑悄声道:「什么时候就戴上了?」

    「戴上?」小玄问,「戴上什么?」

    「那角儿呀~」汤妃羞道,只道是皇帝在撩逗自己。

    小玄一脸茫然,愈发不解。

    「非要奴家说出来,万岁故意羞人么!」汤妃嘤咛道,伸手朝下摸去,隔着
裤裆轻轻地抚上了那团突起。

    小玄蓦地省悟,心中又是一阵疾跳。

    「咦?」汤妃面露奇色,「陛下今儿带了哪具过来,怎是热的?」

    小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汤妃意在邀宠,心中虽然不喜,却知今日免不得要满足君王一遭,葱指轻勾,
慢慢地解开皇帝的腰带,将柔荑从松开的裤头钻了进去。

    小玄一阵紧张,如临大考。

    第八回

    磨人天子

    汤妃睁大了眼睛,这手感——怎么都不像是什么黄金玉石或水晶象牙所造之
物。

    她抬眼望了望皇帝,抽出手,葱指勾住裤头徐徐拉下。

    一根巨物弹跃而出,红润而紧绷,雄浑粗壮地昂翘着,异样之慑人心魄。

    汤妃目瞪口呆,心儿怦怦直跳,盯着眼前的擎天巨柱,半天才说出话来:
「陛下今儿怎……怎能……」

    她这「能」字方才出口,便觉不妥,赶忙改言道:「怎会如此?」

    小玄心念电转,道:「皇后不知从哪求来了种奇药,让朕用了些时日,朕如
今再也无需借靠那些什么金玉角儿了。」

    原来如此!汤妃蓦地恍然大悟,难怪这数月来,皇上只待在雍怡宫里不肯再
往别处,心中悄忖:「皇上此前因那女人势强跋扈,惧多于喜,待我胜她一筹,
如今她倚借着奇药,反倒扳回一城去了!」

    小玄见她神情不定,心中一阵紧张,也不知自己临急编造的鬼话能不能蒙混
过关。

    汤妃又羡又妒,不觉愈想愈恼,心中起了争宠之意,悄思道:「须得想想法
子,本宫决不可束手待毙,任由三千恩宠叫那女人尽数夺去!」

    「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汤妃转身爬到小玄正前,盈盈叩拜。

    小玄心中一松,悄舒了口气,笑道:「快起来!」

    汤妃嫣然前爬,竟攀趴到皇帝身上,娇滴滴道:「如此大喜之事,万岁却等
到今儿才与臣妾说,真真好狠心呐!」

    「也就才好没多久。」小玄胡诌道。

    「陛下就是狠心,这许久都不来妾身这边走一走。」汤妃薄嗔道。

    「你也知道的,朕前阵子遇刺,这不身上尚未全好嘛,顾着养伤呢,不便走
动。」小玄敷衍道。

    「妾身才不信。」汤妃娇嗔道,「敢情是万岁现下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个,
方才哪儿都不去了。」

    「那朕现下在哪?这不就来了嘛。」小玄软言哄慰。

    「奴奴不管,今儿陛下可要怜奴多多的~ 久久的~ 」汤妃低低地腻声道。

    小玄正要回应,忽闻帐外有人轻唤道:「娘娘,茶汤来了。」

    却是香雪端了茶进来,放和盘放下。

    「除了你,外边的人都退下吧。」汤妃头也没回道,依旧骑在皇帝腿上。

    香雪应了一声,拎壶斟了茶汤,慢慢退出帐去,摒退守在帐外的其余宫人。

    汤妃拈起盏茶,就骑在皇帝身上慢慢地喝了。

    小玄的目光不觉再度落到她胸际,望着正出神,前面的肥美耸峰忽地变得更
大,却是汤妃倾身抱了过来,两手轻轻捧住他的面颊,朱唇对着檀口,将噙住的
茶汤徐徐哺与他吃。

    小玄张口接着,只觉妇人的香舌竟跟着汤汁送了过来,缠绵地撩惹着自己的
舌尖,不由心荡神摇。

    汤妃久久吻着,两腿紧紧地夹着他的巨物,悄扭肥臀,用嫩滑如脂的大腿内
侧磨擦着。

    小玄筋骨发酥,底下越发昂挺。

    「真的无须再用那种东西了吗?」汤妃微喘着悄声道。

    小玄点头。

    汤妃忽尔跪直起身,抬起丰臀,美目望着戴着狰狞面具的君王,手提小衣,
对着朝天高翘的巨杵慢慢坐下,方才挨着,竟然打了个冷战。

    小玄屏息等着。

    孰料汤妃挨挨擦擦,半天也没能坐下去,竟似十分生涩。

    怎跟初夜的小媳妇似的?小玄有些奇怪地望着她。

    汤妃一手探到底下,有些战战兢兢地扶住男人的巨杵,又再挪凑了好一阵,
依然无法将之纳入。

    小玄只觉浑身难受,怔怔地瞪着她。

    「怎么比以前戴着角儿时还大?」汤妃怯生生地喘息道。

    小玄见她那异样惹怜的娇怯模样,心中大是不忍,此时已给惹得欲火高燃,
忽地起身,一把将之反压在身下,铁杵抵住妇人花底,用力顶了进去。

    汤妃乍然嘤咛,两腿猛地一收,紧紧地夹在男儿腰胯之上,娇躯缩做了一团。

    小玄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料是旷得久了,提杵直刺深处,蓦地深吸口气,
赫感出奇肥美,只觉团团腴极的软肉从四面八方裹来,早早地就催人欲射。

    汤妃却是浑身皆痹,险些便要昏迷过去,这滋味跟从前完全不同,再非那种
难挨难忍的冰冷与坚硬,而是炽热似火温润如玉,一牵一扯、一抵一刺间,都令
得她魂酥骨融,几要掉下泪来。

    小玄很快就发现了更加奇妙之事,却是这汤妃娘娘的内里与别个大不相同,
花房之中一直干暖如初,几无汁液泌出,然却半点不涩,异样之光滑,抽添起来
别有风味。

    汤妃面泛桃花,愈喘愈急,仿佛随时就要断气一般。

    小玄还是头回遇见这样的,心中暗暗称奇,大感奇趣,抽耸渐疾,见她那饱
硕的巨乳似要裂衣而出,干脆一把将抹胸扒下。

    刹那之间,两只肥硕极绝的巨乳立时跃了出来,虽然平躺着,却未因重量下
坠,峰尖顽强地耸翘着,两边紧紧地挨做一处,在中间挤出条深遂的沟壑,神秘
又诱人,入目心跳。

    「这等巨硕,可与阿萝和五姐姐娘亲一争高下了!」小玄心中乱跳,又见那
峰顶乳晕又红又大,两颗奶蒂却是异样的小巧可人,入目甚不相衬,别有一番惹
人的奇趣,按不住覆手其上,一通肆意搓揉。

    汤妃难耐地拧扭着娇躯,两条粉腿紧紧收合,不知何时夹挂在了皇帝的腰胯
之上。

    小玄爱不释手,百般捏拿,仿佛指掌都给黏粘在了她的双乳之上,片刻离之
不得,不时捏拿得重了,只痛得妇人失声娇啼,令他既爱又怜。

    汤妃深知自己身上最傲人的地方是哪,察觉皇帝似是有些迟疑,便叫得愈发
楚楚惹怜,令他更加欲罢不能。

    小玄手上稍松,底下的力道却是越来越沉,宝杵亦越突越前,龟首穿过团团
肥滑的嫩脂,用力戳入到的花房深处。

    「别……别那么里边……」汤妃慌怯地低央,也不知给皇帝顶到什么,只觉
难挨之极,心儿似要从胸腔里蹦将出去。

    怎会如此?她隐约记得,这么深应该会很痛的,可这一次,却是又酸又麻快
美欲飞。

    小玄一下下地深深抵刺,顶中花心,竟感有如捣着一团不会散碎的浓浓凝脂,
心中销魂——这娘娘真个宝,从里到外,无处不是腴美得惊人!

    「陛下……不……不敢再碰那里了~ 」妃汤颤声娇呼,慌色道:「妾身不知
怎么了……」

    「怎么了?」小玄见了她那既喜又畏的彷徨模样,只觉可人之至,反倒接连
深搠,频频去挑刺花房尽处的那团令人上瘾的肥滑。

    「妾身不晓得~ 」汤妃迷乱摇头,甩得乌云四散,忽尔急急娇呼:「糟了!
糟了糟了!妾身要解手~ 」挣扎着便要起身。

    小玄当然明白怎么回事,牢牢压制住又是一顿大弄大创。

    汤妃突地失声悸啼,雪白的腴腹猛然抽搐,玉蛤绞住宝杵咬个不停,整个人
已给从未有过的灭顶快美完全淹没。

    小玄只觉杵头一暖一麻,已给股股浓稠的酥浆裹住,当即紧抵花心,一下下
用暗力顶刺,好让她在巅峰上受用久些。

    「陛下恕罪,妾身……妾身不知怎么,一时就……就没能忍住……真个羞煞
人了……」汤妃满面红晕地嗫嚅道,睫上还噙着晶莹泪颗,只道是失禁,尚未缓
过魂来,便即张皇央告。

    敢情这娘娘还是头一回如此?小玄暗诧,只稍略一想,便即明白了,心中愈
加怜惜,含笑道,「忍啥,这是丢身子,女子快美时都是如此。」

    「万岁莫要哄人~ 」汤妃只道是君王在安抚自己,愈发吃羞。

    「真没哄你。」小玄道。

    「总之不许万岁说与别个知。」汤妃嘤咛道。

    「不说不说,也不消说,哪个不是如此。」小玄笑道。

    「真的?」汤妃听他不似戏言,心里方才有些信了,低声问:「她们当真也
会这样?」

    「千真万确!」小玄点头应。

    「原来……正真的欢好是这滋味!」汤妃喃喃叹道,她原本意在邀宠,只想
伺候天子快活,却没想到他今时竟如脱胎换骨,反倒令她尝到了做女人的极绝滋
味,魂酥魄融间,蓦感眼角湿凉,竟是喜极而泣。

    「咦,怎就掉眼泪了?」小玄忙抱着她哄。

    「似要化掉了~ 」汤妃噙着泪颗嫣然道,羊脂似的双臂攀楼住皇帝脖子,半
真半假地娇咛道:「怎么办,妾身再不能放万岁爷回去了,妾要与陛下日日如此
绻缱恩爱!」

    小玄笑吟吟应:「你是朕的解忧妙药,朕哪舍得走啊,往后就日日都在这边
吧!」

    汤妃娇慵无力地望着他,一双水汪汪的桃花媚眼满是柔情,忽地轻叹一声:
「妾身才不信呢,就算陛下真的肯,皇后也不能答应。」

    忽地轻咦一声,讶色道:「陛下怎么像似更……更大了?且还……烫得人心
里边好生发慌~ 」

    原来吃她阴精浇沐,玄阳盘龙杵悄然显现出了真容,紧紧地塞满花房。

    「还要不要?它精神一好,滋味更妙~ 」小玄轻声道,心中依然留连这娘娘
身上的种种风情与妙趣,意犹未尽。

    「要,妾身今儿要万岁多多的疼~ 」汤妃轻喘道,花底悄夹,内里那饱满光
滑的嫩脂团团蠕动,只消与那根炙烫如火的宝杵轻轻挨擦,便感阵阵酥麻。

    两下再度交颈相欢。汤妃已食髓知味,更有心笼络君王,云雨中娇态百呈,
加上她那天生与众不同的丰腴媚体,只迷得小玄神魂颠倒,愈觉这娘娘美妙稀罕。

    抽送间,小玄见她花底肥饱得出奇,越瞧越是心痒,忽拔出宝杵,对妇人道
:「让朕瞧瞧。」

    「瞧什么?」汤妃迷糊地问,忽然丢失的充实令她有些难受与灼躁。

    「这里。」小玄垂目望着底下,声音有些浑浊哑暗,「抬高点,打开腿。」

    「好好的弄一半,怎就……」汤妃呢声薄嗔,看见君王注视的地方,心中乱
跳。

    小玄只盯着她沉沉低喘,鼻息似火。

    汤妃望着面具眼洞中那双凝视自己的眼睛,不知怎的,仿佛给君王的欲望灼
着心窝,身子又酥了几分,终于红着耳根,怯怯的张开了两条大白腿。

    小玄呼吸渐重。

    在两条雪白丰润的大腿间,两瓣玉贝肥美若膏,颜色却是异样之淡,线条极
是分明,一时让人分不清它们的主人是个妇人抑或少女。

    旁边右腿根上那只血赤的玛瑙箍子亦在暗添诱惑,悄悄勾弄着注目者的心神。

    「把花瓣分开。」小玄喘息道。

    「陛下……」汤妃蚊声般唤,幽怨地望着他,面含央色。

    「朕要瞧。」小玄沉声道,头一次觉得这个背锅天子当的不算太亏。

    不单要瞧,还要让人家自己动手,着实太欺负人啦!哎……谁叫他是个万岁
爷呢。

    汤妃颊晕似火,紧闭着美目,用两根剥葱的纤指搭住了两瓣肥饱玉贝,对着
君王颤颤分开。

    殷红晶莹的嫩脂露了出来,如融似化地娇蠕着,尽管垂挂着丝缕先前泄身时
留下的细细薄浆,却依然让人觉得异样之鲜丽洁净。

    小玄几乎忘了呼吸。

    「陛下~ 」汤妃低低地唤。

    小玄愈瞧愈爱,依然目不转睛。

    「臣妾都从了,求陛下怜惜~ 」汤妃娇声央道。

    小玄深吸口气,心如油烹地握住硬到极点的盘龙巨杵,竟朝妇人玉蛤上重重
地敲了几下,只击得中心的嫩脂乱逃乱跳,就连两边的肥美玉贝也跟着一阵哆嗦。

    汤妃颤啼一声,娇躯抖得花枝乱颤,苦苦地受着。

    小玄再度挺枪搠入,这回一上来便是虎纵豹跃,枪枪透底,杵杵尽根。

    汤妃双臂攀不住他的脖子,两手掉在冰簟之上,死死抓着席沿,不管不顾地
大声呻吟,忽地软声央道:「陛下且把抹胸儿摘了,勒得妾身心慌。」

    小玄抬目望去,见她双乳给卡在抹胸之上,原本就巨硕无朋,此时给迫得高
高耸翘,愈显肥美得惊人,遂把抹胸及底下的小衣摘了,将妇人剥得个丝缕不挂,
见这娘娘身上无处不是玉润珠圆白似羊脂,更是兴致勃发,突地又再拔出宝杵,
高高地骑到了汤妃身上。

    汤妃睁大了眼睛。

    原来小玄见她酥峰太过诱人,心中邪了,不知怎的便想耍个新花样,将杵抵
住肥美雪乳,这边戳戳,那里点点,不时还提杵敲拍,击得白波粉浪圈圈荡开,
果然销魂之极。

    汤妃望着近在咫尺的如火巨杵,但见筋络怒张,如龙欲飞,不禁心颤神摇,
眼见宝杵滑到乳沟中间,突尔双手捧乳,将之紧紧地夹住。

    小玄身子一僵。

    汤妃灵感忽至,双手揉动起来,紧夹着天子的宝杵徐徐裹磨。

    她双峰巨硕如瓜,全力裹夹,几将巨龙埋住,唯见赤红的龟首不时自雪团膏
堆里钻出,格外惹目。

    小玄通体紧绷,险些魂都飞了,按不住就在妇人的乳沟中抽动起来。

    汤妃娇喘吁吁,只觉皇帝突刺的力道即重又沉,吃力地托捧住双峰,方能勉
强承住。

    「好乖,再紧点!」小玄喘道。

    「好个磨人的天子,今儿专意来折腾奴家的么~ 」汤妃娇羞地呻吟,两手用
力,使劲地捧扶住自己的双峰。

    「你可愿意?」小玄问。

    「只盼陛下时时肯来,纵是羞煞奴家,亦自心甘情愿。」汤妃目饧心烫地应。

    汗水交融,酥峰更是腻白如膏,闪晃着丝般的光泽,乳沟中也愈加滑溜,小
玄越抽越畅,巨硕的杵首频频自两团美乳中穿出,几要戳到娇颜之上。

    汤妃只觉热力逼靥,浓烈的男子气息阵阵袭至,不由昏昏有如中酒,底下内
外俱是痒热交加,只好双腿紧夹,悄自研磨。

    「亲一亲。」小玄忽地喘道,盯着妇人娇艳欲滴的润红唇瓣,将杵首突送得
更加往前。

    汤妃娇躯一震,还可以这样子耍?羞疑交加地抬起玉首,张开朱唇,啜了突
到跟前的巨龟一下。

    「就这样!」小玄浓浓地喘,极力向前,好让妇人省些气力。

    汤妃便待巨龟送至,以唇相就,不住地吸吮啜咂,甚至吐舌舔舐,忽一下舌
尖捅着马眼,立闻皇帝失声闷哼,似极销魂。

    她心窍玲珑,要悦帝心,遂待龙杵突至,便挺舌以待,每每迎着怒张的马眼
戳刺,又时挑时抹,变着样儿百般迎承。

    小玄快美极绝,只觉神仙不换,蓦感射意汹涌,几欲就此一倾而快,但心中
又恋妇人深处的肥美,便强忍着将玉茎从双峰间拔出,复还腿间,见汤妃身上已
是香汗淋漓,花底却依然是光洁如前,半点不见湿迹,不禁连连呼奇,一杵刺入。

    汤妃早就渴盼已久,臂攀腿缠紧紧勾搂,才没挨上几杵,便失声娇啼起来:
「奴家要融掉了,今儿就化在陛下身上可好~ 」

    小玄兴动如狂,抄起她双腿朝胸前推去,整个人倾躯压上,一通疾冲狠刺,
闷哼道:「融吧化吧~ 朕陪你一起!」

    汤妃星眸半闭,硕腴的玉乳吃他胸膛一压,登给迫得往两边挤出大片饱满的
雪白,娇软无力地任君王癫狂,仰起首乱亲乱吻,逮着哪里便重啜一下,虽然筋
骨瘫软,仍犹竭力抬挺下体迎合着。

    小玄瞬又猛突了过百杵,两手放开妇人腿弯,改去扳住丰臀,龟首倏地牢牢
嵌住花心,直起身一注注地怒射而出。

    汤妃悸啼一声,只觉股股烫热打在花房深处,通体立时一寸一寸地酥麻起来,
不禁魂飞魄散,真个疑心骨肉已融。

    小玄盯着她那紧束着箍子、腴白极绝的大腿根,倾泄如注,汹涌澎湃了一阵,
还莫名其妙地拔出宝杵,将最后几注射在那如血浓赤的箍子之上,将妇人的腿根
花底喷得一片狼籍。

    是夜,小玄便在云霄宫留寝,汤妃欢喜不胜,百般承迎。两下一个久旷邀恩,
一个贪欢安抚,自是缠绵了个不夜天。

    ◇ ◇ ◇◇ ◇ ◇◇ ◇ ◇◇ ◇

    翌日回到雍怡宫,皇后问起,小玄怕她吃味,只将经过草草说了,至于那缠
绵绻缱颠鸾倒凤,则是一字不提。

    皇后似笑非笑道:「你别瞒我,那女人从未得过真滋味,昨儿怕是要把你吞
了吧?」

    「哪能呢,一直相敬如宾的。」小玄赶忙道。

    皇后噗哧一笑,似真似假道:「你慌个啥,既然是本宫让你去的,你做什么,
我都不恼。」

    小玄察言观色,依然小心陪着道:「就赏花看树,喝点酒,写写字。」

    皇后拧住他的脸:「这话鬼都不信!」

    小玄嘿嘿讪笑,抱着她一通软言哄慰。

    「话说。」皇后忽地嘻嘻一笑:「那女人身上无处不是玉润珠圆,胸口那两
堆肉儿更如大瓜一般,是不是把你的魂儿都摄没了?」

    第九回

    见龙在野

    哄完皇后,小玄便躲到一间静僻的偏室之中,从袖中取出宣纸,默对着「南
方方少麟」五字盯着,心中波澜起伏。

    「这皇帝给暗中调换之事离奇无比,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我即便见到了方小
子,只凭一番言语,怕是难以让他相信。」小玄心忖,「须得有什么信物佐证才
好……」

    他苦思冥想,忽地心中一动,重重地拍了下腿——要证明当今皇帝已换了人,
非得此物不可!

    当即叫人将阎卓忠悄悄召入室中,命他去将诸制玉玺全数取来。

    过不多时,阎卓忠依令将玉玺从和泰殿取至,启箱开匣,一一呈上。

    小玄望着摆放在案上的一方方大小不同、形貌各异的玉玺,道:「你且说说,
这些玉玺当中,哪个最为重要?」

    阎卓忠此时已知皇帝换了人,对他不懂这些并不讶异,遂细细解说:「这二
十五方玺宝,各有其制。如这方受命之宝,乃天子登基时,昭告天下用玺;而这
方天子嗣宝,乃册立太子用玺;这方天子行宝,乃册封藩国外夷用玺;这方命德
之宝,乃封帅拜将之用玺;这方广运之宝,乃以谨封识用玺;这枚制诰之宝……」

    小玄心中急着要动身,哪有工夫听他啰嗦,打断道:「行了,你只说,哪个
最能代表天子!」

    「那……」阎卓忠赶忙指着诸玺中最大的一方,道:「自然是这方了!」

    小玄循指望去,见是方色绿似蓝、温润如泽的玉玺,以盘龙卧虎为钮,四围
刻着日月星辰,遂拿起来看,见玺上铭着八字:「日月同辉,既昌永继。」

    阎卓忠道:「此玺乃吾朝传国之宝,有了它,方可名正言顺地位登大极,成
为天下俯叩的九五至尊!」

    小玄把玩着手上的玉玺,笑道:「就你了!」

    ◇ ◇ ◇◇ ◇ ◇◇ ◇ ◇◇ ◇

    烟霞弥漫。

    师南生立在一座大石碑前,看了许久。

    化外山川,谁幻出,清凉世界。念终始,碧落宫阙,沧桑迁改。酒阑歌罢心
无栖,何须执意劝归还。任谁人,此地困鱼龙,能忘我。

    思莫及,终辜负。乘槎兴,谁拘忌。然天边垂钓,大道难证。万载寂寥谁拂
净,闲来自把乾坤扫。倘他年,同跨五云游,逍遥去。

    师南生默默地读着碑文,待念到「然天边垂钓,大道难证。」几字,不觉怔
了半晌。

    待再读到「倘他年、同跨五云游,逍遥去。」不由又痴了,细嚼了良久,方
才叹道:「这词不知是谁人所作?他日如若遇见,当浮一大白!」

    师南生抬起眼,目光终于离开了石碑。

    在他的前方林立着一片高低错落不见边际的宫殿群,琳琅璀璨,浩瀚如天河,
非世间任何一座宫城可比。

    师南生仰起了头。

    在宫殿群的上方,有座巨大的「岛」,以万丈长索系着,分由八头鲲鹏提住,
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这浮岛定是大名鼎鼎的小琳琅天了……真个鬼斧神工矣!」师南生心中赞
叹,思忖道:「不知圣后在不在上面?」

    师南生想了想,还是不敢在此随意乱闯,遂朝前方的宫殿群行去,打算寻个
人问问。

    周遭一片静谧,不见人影。

    他曾到过建木,游历过同为妖界圣地的大妖界王国皇都——大如意天,与那
里的戒备森严相比,大小琳琅天就像是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宫城,没有见到半个守
卫。

    但师南生知道,眼中的仅是表象,否则天界、魔界及冥界的几度进犯,就不
会铩羽而归了。

    他半点不敢造次,徐步朝宫殿群中最巍峨宏伟的一座大殿走去。

    行到距大殿数百步时,师南生已能遥遥望见殿匾上书着《娲皇殿》三个大字,
心中忖道:「照采缤纷指点,圣后如果不在小琳琅天上,那便是在这里了!」

    他才要加快脚步,忽见旁边偏殿中转出几个人来,却是两名金裳妖姬及一个
白裳少女,手上或捧或抱,各执盘匣宝器。

    师南生赶忙上前,远远立定,才要说话,便听一声甜美的娇叱,那白裳少女
喝道:「哪里来的毛贼,竟敢擅闯大琳琅天!」

    师南生抱拳行礼,朗声道:「几位仙子,叨扰了。莫要误会,小可欲要拜见
圣后,因是头遭到此,不知圣驾何处,万乞指点!」

    原来他知晓妖界、冥界甚至是魔界中人,俱是讳神不讳仙,时有以仙自居者,
故而以仙敬称之。

    白裳少女哦了一声,撇下两个金裳妖姬,翩跹行来,臂弯里抱着只缀满秘石、
封着符箓的匣子,生得肌肤似雪,眉目如画,两丸黑溜溜的眸子灵动如水,容颜
极是妖丽。

    师南生微垂下头,不敢细看。

    「原来是个狮子精。」白裳少女轻嗤一声,肆无忌惮地朝他上下打量了好一
阵,道:「你要拜见圣后?」

    「正是,不知姐姐可否为小可引见则个?」师南生恭声应,虽然少女的年纪
明显比自己小,但出门称人大总没错。

    「大狮子,你为何要拜见圣后?」白裳少女又问。

    「小可……有紧要之事相求。」师南生道。

    「求她做什么?」少女追问。

    「小可今趟前来,是想求圣后娘娘救人。」师南生迟疑了一下,心忖还是实
话实说为好。

    「救人?」白裳少女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溜,似乎起了兴致,道:「救谁啊?
男的女的?」

    「一个朋友,是个姑娘。」师南生答。

    「哦~ 」少女露出个恍然地表情,竟道:「非得救么?」

    有这么说话的么!师南生皱了下眉,道:「非救不可!」

    白裳少女见了他的神情,瞪眼道:「狮子精,你皱眉头做什么,可是与本姑
娘说话,心里边不耐烦了?」

    「小可不敢。」师南生淡淡道。

    「卿卿,快走吧,莫要顽皮。」一名金裳妖姬唤道。

    白裳少女转身朝两名金裳妖姬叫道:「姐姐们且去,这里交与我好了。」

    「娘娘今日已启了洪荒炉,诸事俱备,正等着宝钗呢,我们莫要迟了。」那
金裳妖姬又道。

    「洪荒炉!」师南生心中一跳,「据传此宝乃天地十大奇炉之一,当日娲皇
用之炼过补天石的,轻易不能开启,今儿可是有什么大事么?」

    「姐姐们且先过去,我随后即来。」白裳少女招招手。

    「陌生人一来,这丫头便又要生事!都是娘娘惯的……」两个金裳妖姬无可
奈何地摇了摇头,各捧着盘匣宝器往前去了。

    白裳少女转回身来,盯着师南生道:「喂,大狮子!快活岛远在化外,周边
又有许多凶险之地,你能到此,本事一定不错吧?」

    「小可本事微末,不足为道。」师南生应。

    「那好吧。」白裳少女眼珠子一转,道:「瞧在你还算恭敬的份上,本王就
带你去见圣后娘娘吧,随我来。」

    言罢转身,娉婷前行。

    本王?师南生有些纳闷地瞧了瞧前边的少女,慢两步跟随其后。

    两个一前一后,走了一阵,穿过许多亭台楼阁,来到座大阁前。

    「在这等着。」白裳少女道,不待师南生回答,便即拾阶而上,进阁去了。

    师南生只好静立阶前,耐心等待。

    过了好半天,他正有点心焦,忽闻有个天籁般的声音传来:「是谁要见本后?」

    师南生心中一喜,抬头望去,只见阁中行出一个女子,赫是丽绝寰宇,臂弯
里抱着只宝匣。

    师南生是见过小妖后的,一眼便即认出,不敢多瞧,赶忙躬身行礼,朗声道
:「小可拜见圣后。」

    「你是哪个呀?」小妖后问。

    圣后怎似全然不记得我了?嗯,似她这等大圣尊,忘记我这样的小人物也不
足为奇……师南生心忖,稍抬起头,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面容,道:「小可师南
生,恭祝圣后万安!」

    「师南生,见了本后,怎不下拜?」小妖后道。

    师南生微微一愕,他性情甚傲,心忖上次见了你,也没下拜,怎么今日来到
你的地头之上,便如此盛气凌人了?转念一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今趟是来求
人的,须当恭敬才是,于是心平气和的曲膝跪地,揖礼道:「小可叩见圣后!」

    「起来吧。」小妖后咯咯一笑,似乎很开心,面有得色道:「你来此何事?」

    「小可有一知交,不幸遭遇了岁月邪杖,如今危如朝露。」师南生起身道,
「小可四下求助,闻知圣后有回天之药,遂来求赐,万乞圣后慈悲垂怜,救她一
救!」

    「求药救人哟?」小妖后笑嘻嘻道,眼珠子一转:「那可带了什么手信呀?」

    「手信?」师南生错愕,还道是耳朵出了什么差错,堂堂一界至尊竟然跟人
开口索要东西?

    「是呀,手信!」小妖后乜着他强调了下。

    师南生一时无措,心忖圣后不问具体所求何物,竟就先提礼物,这可大大的
出忽意料。

    「没有?」小妖后玉靥一沉,娇声叱:「孔夫子杏坛收徒,尚须十条干肉,
唐三藏西天求经,亦要留下紫金钵,你欲求人,竟然空手白脚就来了,可知礼乎!」

    师南生哑口无言,惶然摸摸身上,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充当手信之物。

    小妖后觑了觑他腰际,忽道:「你腰间的那只大葫芦倒是挺有趣,本后瞧得
颇为喜欢,不如就拿它当做手信吧。」

    「我这葫芦虽是个宝,但若能求得无上灵丹,便是万分值当!」师南生思定,
当即解下腰上的葫芦,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小妖后接过葫芦,拔开塞子,照葫芦嘴里嗅了嗅,蹙眉道:「里边装了什么
糟汤劣浆,比娘娘酿的……比本后亲酿的快活泉之髓可差得远啦!」

    娘娘?师南生何等机警,闻言登时心头一跳。

    「不行。」小妖后道,「本后不开心了,你身上还有什么可做手信的?」

    「圣后何等人也,怎可能如此小家子气的讨这要哪百般刁难?」师南生愈想
愈感不对,心里暗叫声「冒犯」,抬起头施展识辨真形的秘法望去,定睛细观,
赫见阶上的圣后形廓微微模糊,周身雪白,身后晃着一堆毛茸茸的大尾巴,却是
加持了某种极上等的变形术,只因施为者修为浅薄,破绽百出。

    「喂,你瞪着眼瞧本后做甚么?放肆!」那假妖后厉声喝。

    师南生面上一热,他本身便是修习变化之术的大家,不觉羞恼交加:「终日
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爷以七十二地煞之术戏弄过多少仙魔,今日却上了这雏
儿的当,白白叫了许多声圣后,还给哄得跟她磕了头!」

    「狮子头!长耳朵了吗,没听见本后的话么?」假妖后喝叱道,倏地眼前一
花,腕上一紧,已给师南生闪电般欺到了跟前。

    「做甚么!」假妖后用力挣扎,却觉腕上似给铁箍扣住一般,心知对方修为
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变了脸色。

    师南生性情随和,心气却高,无端端给戏弄了半天,不由心头冒火,大喝道
:「哪来的小东西!能有多少道行,竟敢冒充圣后,待吾拿你去见她!」

    「你放手!弄痛我啦!」假妖后娇声喊。

    「还不给我现出原形!」师南生厉声喝,真气一催,登见那假妖后形廓一阵
模糊,眉目鼻口亦跟着幻化起来,转眼已变做了先前的白裳少女,眼角晶莹闪动,
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果然是你!」饶是师南生甚有定力,见了她那娇柔惹怜的倾城之色,心中
不觉一跳。

    「小气包包!本王不要你的臭葫芦啦,快放手呀!」白裳少女又喊了一声。

    「你究竟是何人,从实招来!」师南生喝,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置她。

    就在这时,忽闻旁边有人笑道:「昨夜又叨了哪家的小鱼干?味道如何?」

    「尚可。」一人淡声应,「那小娘风情甚佳,声音煞是惹人。」

    白裳少女眼中喜色一闪,提声急喊:「紫喵喵!歪头猫!」

    师南生微微一怔,蓦地眼前一花手上一空,那白裳少女倏忽不见,却见只通
体雪白的狐狸从跟前窜了出去,身后白影晃动,赫然现出九条巨大的白尾来。

    九尾狐!竟是这等天地至罕的灵物!犹记得上一只这种妖孽,轻易就毁灭了
一个王朝。

    「哪里走,快同我去见圣后!」师南生轻喝一声,紧追不舍。

    「两位将军快来救我!有歹人要夺娘娘的宝钗!」九尾狐又高喊了一声,身
形闪晃,复又化回白裳少女的模样,一手拎着葫芦,一手抱着宝匣朝阶下奔逃。

    猛见两条身影从大殿转角处抢了出来,却是两名披盔戴甲的猫首妖将,模样
甚奇,左边一个硬朗威武,顶扎长巾,毛发皆紫,手提一杆长戟,背上负着口墨
鞘宝剑;右边那个则歪着一颗大头,通体金黄,手擎一柄大斧,腰间悬着只暗青
纹壶,齐声大声喝:「呔!哪里来的狂徒,敢在大琳琅天撒野!」

    ◇ ◇ ◇◇ ◇ ◇◇ ◇ ◇◇ ◇

    城关巍峨。

    天上乌云密布,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

    在拥挤的官道上,众人看看天,又眺望向城门前排着的长龙,焦急而无奈。

    「多半等不及入城,便要下大雨了,还不快去给车子扯好油布!」一名颔蓄
短须、顶戴毡笠的中年商贩头子高声吆喝,手下的二、三十个伙计立时忙乱起来。

    商贩头子心急火燎地望着自己的车队,忽然大声问:「大牛呢?」

    「他去林子那边解手了!」有人应。

    「一个爷们,多细的鸟儿怕人瞅见,跑那么远去做甚么!」商贩头子骂咧咧
道,转朝官道旁数十丈处的小林子望去,忽感天空一亮,似有什么奇异物事一闪
而逝。

    官道上的人纷纷引首张望,惊疑不定道:「瞧见了什么没?」「适才的是什
么?」「不像是闪电呀?」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汉子突从林中窜出,神色极是慌张,两手还提着尚未系
上的裤子。

    「不好啦!不好啦!」高大汉子飞奔到商贩头子前,正是那个去林中解手的
伙计大牛,喘着粗气叫道:「头!我……我瞧见……」

    「见鬼了么!成日慌慌张张的,没出息!」商贩头子喝骂道。

    「我瞧见了一条龙!」大牛上气不接下气地张臂比划,「好大好大的一条龙!」

    「瞎扯什么!」商贩头子怒道。

    「是真的,我可是瞧得真真切切的!」大牛道,「我正在解手,忽然就起了
一阵大风,刮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待到再睁眼,就见到百十步外蹲着一条极大
极大的龙,通身雪亮亮的,闪闪发着光,好生骇人!」

    旁边许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围了过来。

    商贩头子本想怒斥一番,忽想到先前瞧见的异象,遂问:「那龙呢?」

    「一眨眼就不见了,真是吓死人了!」大牛心有余悸道。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刚才的亮光是怎么回事,敢情真的是龙来了?」

    「所谓神龙,本就是来去无踪,见首不见尾的!」

    商贩头子沉吟了片刻,瞧瞧周围,忽道:「见龙在野,可谓大吉之事。」

    众人望着他。

    商贩头子摸着下巴,沉声接道:「现下人人都传,方少帅是天玑星降世,来
日要推翻昏君,位登大极的!如今龙现此处,料是验应了!」

    众人闻言,立时一阵耸动,纷纷和应道:「是了!是了!定是如此!」

    又有人道:「委实好极!我等须将此大吉之兆带回城里去,报与方少帅知晓,
不定有赏!」

    众人兴奋起来,个个红光满面。

    「咦,那个是谁?怎从林中出来?」忽有人叫道。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人正从林中行出,徐步朝官道走来,身上穿着一领月
白锦袍,远远便觉脱尘离俗器宇非凡。

    待到那人走到近处,终于瞧清是个年轻公子,生得剑眉星目丰神秀逸,便是
男子见了,也觉说不出的悦目。

    众人心中暗喝了声彩,纷纷盯着他看。

    「这位公子,可在林中瞧见什么异象没有?」商贩头子抱拳问道。

    「没有啊。」年轻公子还了一揖。

    「没瞧见一头老大老大的龙么?」大牛问。

    「小可无缘,不曾见着。」年轻公子微微一笑,却是心知肚明。

    原来此子正是崔小玄,半柱香前方乘水晶龙御从迷楼出来,降落之时生怕惊
扰着路人,便拣了个僻静之处,没想还是被人瞧见了。

    商贩头子点点头,却总觉得眼前的年轻公子非同寻常,忽想这些日来,许多
化外门人仙家弟子从三山五岳赶来,要助方少帅征讨昏君,莫非此子也是其中之
一?

    小玄望望官道上排着的长龙,又眺见城关前岗哨森严,有数十军士正在盘查
出入之人,遂朝那商贩头子含笑问道:「这位大哥,前面可是铁峡关?」

    「此处正是铁峡关。」商贩头子赶忙应。

    「关前为何排起这等长龙,可是封城了么?」小玄问。

    「公子有所不知。」商贩头子叹了声道,「铁峡关中前阵子无故大发瘟疫,
死了许多军民,后来捉到几个暗潜入城的邪恶术士,方知是皇朝军搞的鬼,因此
现今城里城外都盘查得极严,然关中大军需要粮食,并未封城。」

    「原来如此。」小玄凝眉道,「听闻皇朝军兵锋已至,怎么不曾见着?」

    「确实如此。」商贩头子忧心忡忡道:「皇朝军已迫至距城八十里处的要塞
飞岩堡,同扼守那里的大泽军鏖战了数阵,怕是过阵子就要兵临城下了,唉,待
到那时,大家连这点小生意都没得做了!」

    小玄点点头,望望着商贩头子的顶上,笑问道:「敢问尊驾,你这笠子,可
卖否?」

    第十回

    蜗角之争

    中州其实是个大盆地,而铁峡关坐落于两山之间,地势险绝,扼守着中州通
往周边数州的要道,往来商贩众多,城中甚是繁华,因此名虽为关,实则规模堪
比一座大城。

    小玄拉低毡笠,沿着一条长街漫步徐行。

    城中守备森严,时见一队队披盔戴甲的军士往来巡逻,气氛格外紧张。

    「不知方小子的帅府在何处?梦棠水儿她们又住在哪里?」小玄心中琢磨,
游目四顾。

    正打算找个人问问,忽见前方有大队巡城马在盘查路人,心中一凛,瞥见旁
边有座酒楼,便走了过去。

    到了酒楼前,见门匾上书着《蜗角楼》三个大字,两边牌上刻着对联。

    左书: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右书: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小玄看着对联,不由怔住,将就要迈过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此联引自坡仙的词《蜗角虚名》,甚是隽永豪气,深具寓意。记得还是在逍
遥峰上之时,李梦棠教他读书写字那会认识的,当时二师姐仅只简略地解述了一
点,他也毫不在意。

    没想到,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再度遇见,刹那间滋味已迥然不同。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

    这一句,并没在联上,却骤然涌入心头。

    从奉天侯与南宫阳在云州大战,到今时皇朝军与方小子在中州鏖战,皆俱血
流成河,为的都是什么?

    历代海界的衰败,太古冥界的毁灭,诸界之间的大战,每每都有亿万生灵涂
炭,为的又是什么?

    一时间心潮如涌,着魔般地呆立了许久。

    「这世上的攘攘纷争,于天地之中,不知是否都是那蜗角之争?」

    他甩了甩头,收摄心神,终才将目光从对联上拔离,心神未定地跨槛入内。

    才一进门,店家远远望见,便即从柜台里出来,亲自上前招呼,甚是热情,
道:「公子楼上请,景致更佳。」

    小玄随他上了二楼,见窗边阳光甚好,正要走过去,却见店家笑颜道:「公
子请坐别处,小店还有些上好的清雅包间,皆可供与公子享用。」

    「那里为何坐不得?」小玄问。

    「那窗边的几张桌子,这些天已全都给人预订了。」店家答道。

    小玄不以为意,便拣了张近旁的桌子坐下,要了壶好茶,几样点心,打算从
店家身上打探些消息,道:「贵店生意不错呐。」

    那店家之前便见他气度不俗,身上衣饰虽简,但近前细看,却是隐透光华,
即便上佳的布料也难与企及,心想定然又是前来助阵的仙家弟子,有心套个近乎,
遂笑颜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店颇有些运气,左右两边,一个叫做鲤园,一个
叫做耕云苑,都是城中大名士张士的物业。」

    小玄见他似乎没有说完,便继续往下听着。

    「因为甚是清雅。」店家边斟茶边道,「少帅便将之借来,分与两拨前来助
阵的仙家门派暂居,好待来日同皇朝军一战!」

    小玄哦了一声,问:「你可知道,这两拨仙家门派来自何处,哪座名山?」

    「一拨好像来自什么飞仙岛,门派名字叫做辟邪宫……」店家道。

    小玄心中一跳。

    「另一拨神仙好像是从许多不同地方来的,都是大名鼎鼎的玄教门人。」店
家道。

    小玄一阵暗喜,心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两拨神仙之中,有许多仙姑仙子,个个貌可倾城,正是托她们的福,小
店便比往时热闹了许多。」店家笑眯眯道,「那些窗边的桌子,早早的全给城中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预订了去,为的是能偶遇仙姑仙子们出入,惊鸿一瞥窥得仙
容。」

    小玄错愕。

    「说来也是亵渎。」店家嘿嘿笑道,「可咱俗世中人呐,谁个不爱看神仙呢!」

    「言之有理。」小玄笑道,想着几个师姐,心中一片温柔与烫热:「我就最
爱看仙子呢!」

    ◇ ◇ ◇◇ ◇ ◇◇ ◇ ◇◇ ◇

    小玄侧耳倾听片刻,从围墙边上一跃而入。

    迎面是座不大不小的假山,湖石堆就,果然没人。

    小玄悠然自假山后行走,漫步前行。

    过不多,路上开始偶遇旁人,看衣饰,应是园中的家仆杂役。

    那些人料是近日神仙遇得多了,见小玄神貌不俗,只道也是当中之一,并没
在意。

    这耕云苑极大,小玄走好了一阵,没能摸着头绪,便打算寻个人打听消息。

    正在思量,遥见对面月洞门中行来二男一女,便即迎了上去。

    尚距三、四十步,他倏地停住了脚步,因为看清了那三人的容貌。

    左边的女子腮凝新桃,肤腻鹅脂,拢着一头过腰及臀的乌黑长发,赫是二师
姐李梦裳。

    中间的男子刀眉方额,腰悬宝剑,却是在夜光镇遇见过的杨奕;右边的则是
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身着紫衫,目蕴精光,面目有些阴沉。

    小玄转身,快步闪入旁边的一道小径,朝前疾走,也不知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杨奕突地提步向前,飞窜到小玄先前所在的路口,四下张望。

    李梦棠与另一人追了上来。

    「怎么?」那紫衫男子问。

    「我好像瞧见了个人!」杨奕沉声道。

    「谁?」紫衫男子目含询色。

    杨奕没答,转望向李梦棠:「你瞧见适才那人了吗?」

    李梦棠道:「瞧见了,怎么了?」

    杨奕道:「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李梦棠反问:「像谁?」

    杨奕盯着她,没再说话。

    李梦棠神色如常。

    ◇ ◇ ◇◇ ◇ ◇◇ ◇ ◇◇ ◇

    小玄疾走出老远,又拐了几个弯,隐入一间房屋之后。

    静立好一会,方才悄舒了口气。

    他并不惧怕杨奕,但这园中,怕是许多师伯师叔都在,万一惊动了他们,那
便大大不妙。

    小玄又细聆了一阵动静,方要从屋后出去,忽听脚步声传来,赶忙立定不动,
旋闻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师叔,你觉得身上怎样了?」

    大师姐!他身躯轻震,心中一阵激动。

    「尚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如能静下来培元调息,应无大碍。」

    小玄悄悄探出头去,果然就瞧见了大师姐雪涵,她正搀扶着个包裹住双目的
清瘦老者慢步前行,而老者的另一边还有人搀扶,但见瓜子脸上生着一双水灵灵
的大眼睛,瑶鼻下边的红红嘴儿秀气如菱,模样十分甜美,竟是四师姐夏小婉。

    「不知师叔是给何人所伤?敌阵之中,竟有这等高人!」雪涵道。

    小玄屏住呼吸,心中跳个不住。

    「这些日,皇朝军出战的几个将领皆俱来路不正,所使的兵器法宝,都是十
分邪门罕见,且似有意隐瞒来历,不似寻常左道,伤我的那个,更是诡异得很,
我疑心……」老者道。

    「师叔疑心什么?」雪涵问。

    「不知这老人,是我哪位师叔?」小玄心忖。

    他知道师门之中并非以年岁排序,是以对这老者看上去要比师父年长很多并
不诧异。

    况且,修炼中人,以外表判断年岁并不可靠。

    「我疑心,伤我的那个是魔界中人,所使的功法,是匿迹已久的魔界恶术—
—暗曜深寒!」老者沉吟道。

    「皇朝军中竟有魔界的人?」小玄听得暗暗惊奇。

    「魔界中人?」雪涵惊道,「自魔祖太至在西方伏法之后,魔界已日渐式微,
强者所余无几,除了暗曜魔君偶还兴风作浪,几乎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我也不能太过确定。」老者道,「这几阵,敌阵奇兵迭出,连创我军,飞
岩堡压力极大呐。」

    「少麟昨日就想亲往飞岩坐镇,但给三师伯劝住了。」小婉道,「说是等梨
花师姐到了,再与皇朝军见个真章。」

    「梨花师姐要来?」小玄心头一震,「她若来了,皇朝军怕是要够呛!」

    「安逸侯是个奇才,这几阵可见其用兵如神,绝不可小觑。」老者道,「我
已同少麟说了,目下暂莫急于应战,待他一众师伯师叔到齐了,再与皇朝军分个
胜负!」

    「师叔吩咐的是。」雪涵与小婉应,搀扶着他继朝前行。

    小玄眼见他们就要过去,心想机不可失,遂从屋后出来,摘下了头上的毡笠。

    雪涵与小婉瞧见他,登时愕住。雪涵犹可,只是面色稍变,小婉却是几乎忘
了呼吸,娇躯微微轻抖。

    「大师姐,小婉。」小玄用口型比着唤。

    「前面是谁?」老者沉声问,他目双受伤,无法视物,然修为深厚,小玄这
一出来,立时察觉。

    「十一师叔,是弟子在天道阁的同僚。」雪涵不动声色道。

    「十一师叔?原来他就是方小子的师父摘星子!」小玄心道。

    他猜的没错,老者正是在玄教第三代弟子中排行十一摘星子,最擅符篆之术,
乃地界散仙中绝顶的炼符大师,今趟也是奉教尊重元子之命,前来辅佐方少麟。

    雪涵朝小玄眨了下眼,提声唤:「李兄弟,你怎在此,可是阁主让你来的?」

    小玄含混应道:「正是,阁主有话要我捎给你。」

    「莫非阁主就要到了!」雪涵故作喜色,转头对小婉道:「你且扶师叔回房
间歇息,我过会便来。」

    小婉俏容苍白,手足无措地瞧瞧雪涵,又望望小玄。

    雪涵朝她打了个眼色,轻声催道:「快去,莫让师叔等着。」

    小婉万般无奈,心中虽然不舍,也只得扶着老者朝前行去,一步三回头地望
向小玄,眼眶都红了。

    小玄心中生疼,却也无可奈何。

    待小婉搀扶摘星子走出很远,雪涵即道:「你怎来了?」

    「大师姐!」小玄俯身就拜。

    雪涵急忙扶住,望着他上下来打量,颤声道:「此处你怎来得!」

    「我……」小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雪涵生怕有人路过撞着,瞥见旁边有间偏室,遂将他拉入其中,闭上门一瞧,
却是间可供宾主小憩的屋子,另一边连着观景水轩,屋中桌椅俱全,桌上还摆放
着糕点及新鲜的时令瓜果。

    「教尊已下令,要门人拿你上凤凰崖,三师伯、五师伯、十一、十五、十九、
二十三师叔都在这里,还有许多师伯师叔正在赶来,倘若撞见,那便糟了!」雪
涵急道。

    小玄苦笑,心中黯然。

    雪涵瞧了瞧他,不由心如刀绞,几欲将他拥入怀中,忽轻声道:「你……来
这里,可是想见水若?」

    小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雪涵盯着他道:「水若知得父亲身受重伤,下落不明,极是忧心。三师伯已
许她去寻找父母了,此时或许已去了玉京。」

    「水若去玉京了?」小玄愕道。

    雪涵点头。

    「她一个人去的?」小玄问。

    雪涵又点了下头。

    小玄心中立时紧了起来:「她爹娘此时都不在玉京,此去可要扑空了!她一
个女孩子家,独自千里迢迢地奔波,定然艰辛极了……」

    「你不用太过担心。」雪涵柔声道:「水若已得三师伯赐了六合真水镜,修
为亦今非惜比,寻常宵小近不得她的。」

    小玄兀自放不下心,忖道:「水儿虽然机灵,但心却善良单纯,未必防得往
那些卑鄙宵小!」

    「你现在就走,赶紧离开这铁峡关。往后也须小心,只要听见有哪位师伯师
叔在附近,你就远远避开。」雪涵叮嘱道。

    「大师姐,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件紧要之事。」小玄道。

    「什么事?」雪涵问。

    「我要见方少麟。」小玄停了下,「你能不能帮我把他约出来一趟?」

    「你要见他?」雪涵微愕。

    小玄点点头。

    「你要见他做什么?」雪涵诧道,「方少麟为人磊落,但他毕竟也是玄教门
人,难保不会对你不利!」

    「顾不得许多了,我必须得与他见个面。」小玄道。

    「他现今已为三军之帅,日理万机,目下战事又紧,怕是不易出来。」雪涵
奇道,「你到底为何这么急的要见他?」

    「眼下不及细说了。」小玄道,「此会或许事关万千生灵的性命,大师姐,
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务必让方小子出来一趟!」

    雪涵望着他的眼睛,心念一闪:「他冒此大险潜入城中,所为之事必定绝非
寻常!」忽然觉得这个小师弟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是什么,却是说不
上来。

    「好,我这就去见方少麟!」雪涵毅然道,「你想跟他在什么地方碰面?」

    这城中小玄并不熟悉,知道的地方极少,想了想便道:「就蜗角楼吧,离这
不远。」

    「嗯,我知道那里。你先过去等着,一切小心,万莫给人发现。」雪涵顿了
下,想想又道,「见过少麟,你就立刻离开,到时我带你出城!」

    小玄心中感激,方要说话,忽地就闭上了嘴。

    雪涵面色微变,悄声道:「有人来了!」

    小玄却是面不改色。

    雪涵急望屋中,道:「快藏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猛闻一声大响,门已给人重重推开。

    雪涵心中一紧,转眼望去,身边的小玄竟已无踪。

    从门口进来三个人,正是杨奕、李梦棠与那个紫衫男子。

    「雪涵?」李梦棠讶唤,蓦地想到了什么,心头一紧。

    「师妹怎么在这?」杨奕游目屋中,目光最终停留在雪涵的脸上。

    「你们怎么也来这?」雪涵反问。

    「近来时有皇朝军的奸细潜入城中搞鬼,不得不防,我们先前瞧见个可疑的
身影,心觉蹊跷,遂一路追踪过来。」杨奕道。

    雪涵哦了一声,淡淡道:「我适才也瞧见了,比你们先一步追踪到此。」

    杨奕盯着她道,「师妹可瞧见那身影往何处去了?」

    雪涵陡然乜见旁边的桌布下摆微微地动了一下,心中蓦紧,指着临水一面的
窗子道,「我进来之时,瞧见人影一闪,似乎从那里出去了,正要去追,你们就
到了,我们快些追上去,莫叫皇朝军的奸细逃走了!」

    杨奕点点头,慢慢朝窗子走去。

    李梦棠的目光同雪涵轻触了下。

    雪涵定定地望着她。

    她们俩在山上一起修行十余载,又同时出山相携入世,共事天道阁中,可谓
形影不离呼吸与共,彼此灵犀相通熟悉无间。

    李梦棠见了雪涵的神色,再想起先前遥遥望见的那个身影,心中越发确定,
不由屏住了呼吸。

    杨奕路过桌子时,忽地停下了脚步,闪电般掀起了桌布。

    雪涵面色丕变,正要抢身过去,却见桌子底下蜷着只灰白相间的大花猫,似
给掀起的桌布惊扰,正惺忪着睁开眼睛。

    杨奕阴沉着脸,一手把住腰间宝剑,徐徐蹲下身子,运提灵力用无相之眼盯
住了花猫。

    雪涵同李梦棠瞧见他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骤紧,不动声色地一齐朝前走
了两步,分立在桌旁。

    紫衫男子则静立在一旁,手托着下巴,眯眼盯着两个女孩。

    杨奕逼视了半晌,失望地直起身来。

    桌底地花猫并无异样,否则凭他的修为及太乙玄门的无上侦测绝学,立刻就
能找出破绽,让目标无所遁形。

    「原来他已经走了……小玄的身法今非昔比呀!」雪涵怔怔地忖,心中悄悄
地松了口气。

    花猫懒懒地伸了个腰,慢悠悠地从桌下爬出,纵上窗台,跃了出去。

    ◇ ◇ ◇◇ ◇ ◇◇ ◇ ◇◇ ◇

    小玄踏入蜗角楼,店家见他才去即返,心中欢喜,赶忙又亲自上前迎接,将
他请上二楼。

    此时已近中午,楼中热闹了许多,临街的几张桌子果然坐满了人,看衣饰,
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小玄眼尖,突地望向坐在角落里的两个男子,瞧定竟是贺震元与贺天雕父子。

    「他们怎会在这里?」他心中一动,念如电转:「敢情这父子俩在玉京待的
甚不如意,便要投靠方小子?他们可是见过我的,千万莫在这骨节眼上横生枝节
……」

    便即对店家道:「我有客人,要个包间。」

    店家笑应一声,遂将他引往旁边的一间清雅包厢,道:「这是小店最好的包
间,公子可还合意?」

    小玄见包间的门斜对着楼梯口,便道:「就要这个,有好的尽管上来,酒要
多。」

    店家欢喜地去了,不一会便有店伙计流水般呈上酒菜,满满地铺了一桌。

    小玄半掩上门,倒了杯酒,慢慢地饮着,心中思道:「方小子今非昔比,加
之战事又紧,不知肯不肯出来见我?」

    转眼过去了半炷香的光景,并未见着方少麟的身影。

    「方小子已知教尊之令,不会带人来捉我吧?按从前看,方小子不是那种人,
可是时过境迁,难保他始终如一。」小玄沉吟着,不觉有些心焦起来。

    就在此际,他忽从半开门缝间望见楼梯口多了个人,但见眉轩似剑眸亮若星,
身着锦衣头束软巾,悠然平和地立在那里,却是器宇轩昂不怒自威。

    「这里。」小玄推开厢门,招了下手。

    方少麟迈步过来,嘴角含笑。

    「你一个人来?」小玄微诧道,望了望他的身后。

    「怎么。」方少麟扬了下眉,「你希望我兴师动众,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吗?」

    「你今为一方统帅,却敢独自来见我这个被踢出门墙之人,就不怕我要害你?」
小玄笑道。

    「就凭你这点本事?」方少麟哈哈一笑。

    小玄将他迎入厢中,闭上门。

    两人坐定,瞧瞧彼此,心皆暗诧。

    「这小子当上了大元帅,神色气度果然比从前更加不俗了!」小玄忍不住悄
赞。

    「这小子模样如此滋润,焉有半点亡命天涯的样子?难得难得!」方少麟暗
暗纳罕。

    「你肯出来见面,我还是很高兴的!」小玄倒满了酒,将杯子推到方少麟跟
前。

    两人齐举起杯,干了。

    「我们毕竟一起喝过酒,赌过赛。」方少麟放下杯,微笑道:「更念你曾与
小婉是同门,否则,我还真不愿意在这时候出来。」

    听他故意提起小婉,小玄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到现在还惦记着我小老婆,
真真贼心不死耶!」

    「哎,你瞧我,几天都没能睡个安稳觉了。」方少麟叹了一声。

    「怎么,快要招架不住了?」小玄盯着他,见其眼中血丝密布,果然一副熬
夜欠觉的憔悴模样。

    「皇朝军来势汹汹,今趟挂帅的乃是安逸侯,可谓一代名帅,非是易与之辈
啊!」方少麟道,举杯道:「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喝酒喝酒!」

    两人又干了一杯。

    安逸侯竟然这等了得!看来汤国璋荐对人了!小玄心中一阵舒畅。

    「说吧。」方少麟抬起眼,宁定地望着小玄:「你冒死前来,是为何事?」

    「这些日,你与皇朝军对过了几阵?」小玄道。

    「怎么?」方少麟有些诧异他问这个。

    「胜负如何?」

    「互有胜负。」

    「伤亡几何?」

    方少麟神色骤然黯淡,良久方道:「可谓血流漂杵,比当日在泽阳同骷髅大
军的激战还要更加惨烈。」

    「那么。」小玄停了好一会,方道:「就此息兵止戈如何?」

    「皇朝军大举压境,岂能坐以待毙!」方少麟苦笑道。

    「如果……」小玄停了下道:「如果我让皇朝军回师呢,你愿不愿意就此罢
战?」

    方少麟讶然望着他,好一会才笑了起来:「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有
多大本事,能让皇朝军回师?」

    「也没多大能耐。」小玄平静道,「但只要我想,应该能够做到。」

    方少麟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是小儿过家家么!两军对垒,势如雷霆,岂能
凭你一己之力动摇之。你告诉我,皇朝军凭啥听你的?」

    「有件颇为离奇的事要告诉你。」小玄斟酌道,「就怕你不肯相信。」

    「说。」方少麟应,「你看我像是那种没有想象力的人么。」

    「当今天子已换了人。」小玄一字一句道,「而我,恰巧便是取而代之的那
个。」

    方少麟睁大了眼睛,蓦地放声大笑:「今日找我出来,就是想跟我扯这混账
玩笑?」

    小玄叹了口气,斟酌着怎么把事情说明白。

    「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里说痴话!」方少麟怫然立起。

    骤闻「啪」的一声大响,小玄将一件物事砸放在桌上。

    方少麟望向那物,微微发怔,蓦地通体一震,带着怒气的面容渐渐凝固。

    小玄起杯,悠然饮酒。

    「传国玉玺?」方少麟轻声道。

    「你可以拿去细瞧。」小玄望向窗外,欣赏着街对面的楼台景致,忽见远处
一座阁楼顶上立着条人影,形廓窈窕,心中暗奇。

    大白天的,怎会有人在屋顶上站着,且还似个女人?

    方少麟拿起玉玺,无比仔细地翻看,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家三代为侯,俱为朝廷效力,奉接过许多旨诏,对各制玉玺可谓了如指掌。

    「传国玺怎么会在你手上?」方少麟目光从玉玺上缓缓抬起,盯着小玄沉声
道。

    「说过了,我是天子,它自然就在我手上。」小玄雍容道。

    「到底怎么回事?」方少麟双目盯着他,漆眸亮若星辰。

    小玄遂将自己这数月来经历的事情简略地述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不能说的
部份,特别是同武翩跹相关的一切只字不提。

    直至讲完,方少麟依然屏息盯着他,久久不语。

    「你当真把昏君宰了?」

    「你还是不信?」小玄叹了一声,「终究凡夫俗子呐!」

    方少麟没有理睬他的嘲讽,道:「你有传国玺,我很惊讶。我今日振臂高呼,
也是拜你当日之点化。我知道你是个在大是大非上不会胡来的人,但此事着实令
人难以置信。」

    小玄满面不屑,心中却是一片沮丧——要我也不信。

    方少麟将玉玺放回桌上:「这样吧,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我便信你。」

    「哪一件?」小玄问,心底暗暗兴奋,事情终有一线转机,只要能就此平息
干戈,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爷也拼了!

    「晁紫阁诸恶之一,是穷尽天下之力,筑造了迷楼,当中糜费无尽民力物力,
令无数黎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终惹得天怒人愤,方有今时烽烟四起之果。既然
你说你取代了昏君,成为当今天子,那么……」方少麟停了下,道:「你现下就
回玉京,三月之内将迷楼拆了。」

    小玄目瞪口呆。

    「如能做到,我便相信你所言非虚。」方少麟淡淡道,「此后是战是和,接
下我们再谈。」

    「你要我把迷楼拆了?」小玄吸着凉气道。

    「做不到?」方少麟微微一笑。

    迷楼可是武翩跹的无尽心血,目下还镇着个令天地色变的大魔头,岂能拆了?

    「可以说,迷楼的一砖一瓦,都是民脂民膏,不把它拆了,无以平息天怒民
怨!」方少麟正色道。

    小玄头皮发麻。

    「还有。」方少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并掌挥了下:「去把那个怂恿昏君筑
造迷楼的妖妃一并斩了,以谢天下。」

    你大爷!

    小玄脸色煞白,手都抖了。

    (本卷终)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1-12-10 22:17(GMT+8) 编辑 ] 挺不错的,跟了很多年了,本来担心质量会有所下降,但是现在剧情还是挺不错的。我对剧情的兴趣甚至要大于某些情节。

期待迷男大佬长时间稳定更新 看来皇后是妲己转世了。一个是玄狐一个是九尾狐,他们好像更配一点吧。 看到本卷结尾不想追了,都26卷了,主角还这么幼稚。兵家大事如同儿戏 皇后应该就是妲己转世吧,空空老仙难不成就是通天教主?不知道鸿钧是否会出现,感谢迷大重新塑造了中国神话体系,如此巨作,真心期望可以长期更新下去,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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